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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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一周,顧言抒接到一個來自異國的電話,是席昭的。本文由首發
「喂。」
「小嬸嬸。」那邊口氣不甘,像被按著牛頭喝水,顧言抒露出一抹微笑,在飲水機前取了一紙杯水,慢悠悠地呷了一口,「乖侄兒。」
「哼。」席昭的口吻兇狠起來了,「顧言抒你休想占我……嘶,真下手啊。」
她聽到一聲有趣的悶哼,止不住花枝亂顫,「哎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國?你的學業還沒完成,伊蓮娜女士是什麼意思?」
「我母親的意思現在不重要了,我一定是要回國的。對了,你讓陸九襄趕緊走,他都在我家賴了三天了,高級碰瓷兒的,氣死了人了。」
顧言抒偏過頭,側臉夾著手機替自己套上鞋,「他還說了什麼?」
「占我便宜唄,顧言抒,你也要我給你當花童嗎?」開玩笑啊,他席昭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
「臭小子。」頭又挨了一記。
顧言抒聽到電話里熟悉的男人的聲音,唇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不過——花童?
這是結婚才會有的,顧言抒之前衝動之下直接拉著他扯證了,後來發現陸九襄沒有舉行儀式的意思,她也不大好意思問,更何況這段時間裡麻煩事接踵而至,她更加沒有機會開口。
可是——
如果她說了,他會滿足她嗎?
這個電話掛斷之後,顧言抒默默念叨了一會兒,才想起今天有一場面試,她打扮得美麗端正,擦了點淡粉,抱著簡歷出門了。
艷陽天下,馨園萬物復甦,桃花灼灼盛放。
她摘了一朵擺在花圃外的一方白色木桌上,才悄悄地溜走了。照例陸思齊是會來這裡小坐的,拾起帶露的鮮花露出欣然的笑。
「婚禮在七月份,九襄準備得太早了。」
劉嫂笑得神秘,陸思齊又說道:「不過早些也好,他這一輩子,大約也就這一次。說到這裡,我比他有福氣。」
他結過兩次婚。
這話里多多少少是有點悵然若失的,劉嫂的笑容隨之停在了眼角。
她沒有忘記,在顧楓晴之前,有一個人曾經做過這裡的女主人。她的眉眼像極了顧楓晴,可惜氣質稍遜一籌,算是陸氏的合作夥伴,酒會上見過幾次,碰巧女方的父親有意搭這條線,更碰巧陸思齊被數度拒絕之後,覺得除了顧楓晴這輩子和誰結婚都無所謂,既然女方有意,他就陪她。
於是兩個人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可是不全的真心終究是會產生摩擦的,她不能信任陸思齊,日復一日,猜忌和懷疑越來越重。她不能解釋,因為他自己都清楚,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顧楓晴,他一直覺得是時間問題,可是後來被妻子點破,根本不是,原因是他從來就不肯努力。
他不試圖忘了她,所以也不曾忘過。
後來絕望了,妻子說:「陸思齊,我已經走不下去了。」
他提了離婚。
本來該和平友善地離婚了,然後一別兩寬地發展下去,只是女方卻出了車禍,昏迷不醒地在病床上躺了幾年。陸思齊便一直陪著她,那幾年,顧楓晴和他身處同一個城池,他一次也沒找過她。
妻子終於沒有撐過去,兩年後香消玉殞。
陸思齊從頹夢之中醒來,他終於硬起心腸,他決意忘了顧楓晴。不管如何,這樣也算對所有人都有一點補償和交代。
適逢陸九襄回國,他將陸氏的攤子拋了出去,他累得早已無心打理一切。
可是顧楓晴卻找到了他,那天在t市最著名的景點,那是一座大橋,身後車流如水,顧楓晴帶著一頂深藍碎花的太陽帽,手恣意地扶在白色欄杆上,那是他見過的最美的手。
她一抬手,一微笑,問他:「陸思齊,有意向續弦嗎?」
陸思齊故作冰冷,「沒有。」雖然,只要她開口,他也不會說不,在顧楓晴面前,他從來就不知道拒絕兩個字是什麼模樣。
顧楓晴「哦」了一聲,看不見半點失落,海風吹開她柔軟如藻的長發,被帽檐遮不住地與墨藍色絲巾交纏在風裡。
她撥了撥發,笑著說:「我遇到一個人,很喜歡,可是他不要我了。陸思齊,我想和你試一試,如果你不是言不由衷,我們結婚可以嗎?」
他長久地沉默,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回答:「好。」
可是那句話成了他心裡的結。
原來顧楓晴也是會喜歡上別人的,他一直以為,她對誰都不會動心,她累了倦了,受傷了,而自己,也永遠願意包容她。
只是他沒聽出來,顧楓晴很少騙他,那是其中之一。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長。陸思齊坦蕩,前妻的東西該收拾的都收拾了,但也絕對沒有刻意地藏起來迴避她。
提出那個要求的顧楓晴,是知道他的處境的。
如果不是她,他也沒有力氣再續弦。可惜即便是她,人生的灰白也沒有渲染出半分生動。
她還是愛自由,更甚於愛別人,愛自己,規規矩矩在陸家做了兩年陸太太,終歸還是閑不住,要往世界各國去看看,她的畫筆,因為終日困囿而失了生動的顏色,她是註定屬於自然的那一類人。陸思齊再不捨得,也只能忍痛放飛她。
離婚簽字的時候,他說:「顧楓晴,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了。」
他問她:「你有沒有一句真心話同我說?」
她笑了,「有。」
「當年你表白的時候,我拒絕了你,可是心給了我最誠實的回答,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你。」這是真話,她以為那個羞澀的少年會不顧一切地留住他,即便他家裡人反對,因為她最喜歡飛蛾撲火的壯麗色彩,最喜歡反抗。
如果他那麼做了,她會不顧一切地愛上他。
不過真是可惜,他屈從於現實,所以她對他的感情,始終沒能深到那一步。
於顧楓晴而言,她這輩子唯獨遺憾,不能用完全的一顆心去包容誰,她要的太純粹,太深刻,骨子裡對那些淺薄的情.愛不屑一顧。這也是她的冷漠所在。
陸思齊的手靠著冰涼的輪椅,慢慢地抬起目光,雲翳聚散,隨風飄去。
他笑了笑,「劉嫂,小抒這麼大的女孩子喜歡什麼樣的婚禮,你知道嗎?」
劉嫂謹言慎行,看了看他的臉色,保守地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二少爺總該問過她再做決定的不是嗎?」
陸思齊搖了搖頭,「九襄做事一向穩重,唯獨在顧言抒的事上,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如果真的出了岔子,陸思齊也不會覺得奇怪。
被陸九襄揪著回國的席昭,一直到了過了t市的機場安檢走出來,才被鬆開了四肢的鉗制。但是這樣一點用也沒有,他的手機、錢包、銀.行卡全都在這個男人手裡,他現在叫天天不應,悲催地捂著臉,任由身後一個壯漢像提水果似的扯著他的連衣帽往外走。
出了機場,只看到馨園的一輛黑色賓利,席昭嘴唇一撇,哼哧道:「小叔叔,你這是要綁架人質?」
結果陸九襄沒有說話,席昭被人一頭塞入了車。
跟著陸九襄坐上後座,對副駕的人語調淡淡:「把東西拿出來吧。」
席昭才發覺那兒有人,正奇怪著,猛地回過來一張巨大的笑臉,他驚駭地躺倒回去,嚇了一跳。原來是施延,對方笑眯眯地取出一份合同。
捻在手裡,紙張厚薄有度,他看了眼,疑惑地問陸九襄:「資產轉讓?」
「如你所見。」陸九襄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有點暈,靠著真皮後座已經閉上了眼。
席昭再度驚訝不確信地問他,「真的轉讓給我?」
「你不要錢啦?」
這個問題問得,真像個小孩子!陸九襄失笑,只是沒有睜眼,「我有錢,你任性。」
「額,你不要突然這麼——」
陸九襄淡淡地笑,「我只是讓你知道一下什麼叫叔叔。」
「……」席昭簡直咬牙切齒了。
他也只比自己大十一歲啊,這股子長輩作態倒是挺威嚴的。
不過席昭沒有那麼傻跟錢過不去,幸災樂禍地捧著合同說:「陸九襄,我母親機關算盡,最後鎩羽而歸,我就這麼容易得手了?」
他怕陸九襄反悔,飛快地在上面簽了字。
不管怎麼說,先攢夠身家保個底再說,要不然灰頭土臉的以後再也回不去法國了。
其實在陸九襄之前,陸思齊還把手裡的股份也轉讓給他了。現在的席昭,絕對是清大一夜暴富的土豪。
陸九襄揉了揉眉心,「你仔細看完,有了這些,以後創業會更方便,陸氏的股份你拿著就拿著,我們是一家人,我總不會讓你吃虧。」
這番叔侄情深的話說得施延簡直都忍不住了,陸總的段數太高啊,三言兩語就把炸毛的席昭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估計以後再也不敢對顧言抒有任何非分之想了。畢竟陸總曾經也是個醋缸,一回生二回熟的,陸總終於決定要防微杜漸,於是,將席昭這個後路斷得喲——斬草除根。
簽好了字,車開往馨園,幾日沒有舒服地休息的陸九襄,為了洗這一身風塵,晚飯也沒吃直接上了二樓。
顧言抒正在他卧房的浴室里淋雨,花灑下熱霧肆意,牆壁上都是淋漓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