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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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世界
盛延熙還在會所住著,臨走之前沈安素又叮囑許詩多注意,別出差錯。
許詩看她這樣憂心匆匆,不免覺得有些好笑,「素素,你好歹也算是見過大場面了的人了。之前周少過來,都沒見你這麼如臨大敵,一個盛二爺就讓你愁成這樣了?」
雖然她和盛延熙只那麼短暫接觸過兩次,但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最好敬而遠之,相安無事。
可這畢竟只是她的直覺而已,又不能直截了當地告訴許詩。只能委婉地對許詩說:「這個大佬周少都要敬三分,非同小可,你可千萬馬虎不得。」
——
連續值了三個夜班,沈安素完全超負荷了,精疲力盡。她只想趕緊回家,泡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最好睡得昏天黑地,一覺醒來就是第二天了。
從母親去世以後,整晚安睡於她而言就像是高檔奢侈品,格外彌足珍貴。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就很少有真正睡得好的時候。
換下高跟鞋,穿上平底鞋,沈安素的一雙腳頓時就舒服多了。
乘員工電梯下一樓,走到大堂,路過前台,看到兩個姑娘趴在電腦後面睡覺,彷彿兩隻懶洋洋的大貓,睡得酣熟。
她們是真的睡得熟,她走近了都沒察覺。
早晨六點,兩姑娘剛剛值了夜班,昏昏欲睡,情理之中。這放在平常也是常有的事情。看來會所最近一段時間生意這麼紅火,不僅她累得夠嗆,其他員工也不舒坦。
她一手拎包,一手輕輕敲了敲前台。
兩姑娘聽到聲響,瞬間驚醒,睡眼惺忪,拚命揉眼睛,「沈經理!」
「盛先生入住會所,你們一個個都精神點。從今天開始許經理當值,你們有事就找她。」沈安素提了提嗓音,叮囑道。
「知道了沈經理。」其中一個微胖妹子叫楊小俠,一邊乖順地聆聽她的叮囑,一邊忍不住八卦,眼角輕輕彎成了月牙,「聽說盛先生超級神秘,沈經理你昨天和他接觸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照理工作人員不得私下八卦客人,依到平時沈安素自然也不會多言。但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楊小俠這樣一問,她腦子裡莫名就想起盛延熙清那管清冷低沉的聲線,像極了琴音。而後又想起他那張讓人跳不出一點瑕疵的臉。一時間頭腦發熱,一下子就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合盤托出了,「盛先生是一個很危險的男人。」
「危險?」兩姑娘紛紛來了興緻,八卦兮兮,「怎麼說?」
沈安素但笑不語,一轉身發現當事人就站在自己身後,只隔了一兩步距離。
沈安素:「……」
「盛先生?」這下整個人都淡定不了,強行壓制住滿腔震驚,換上招牌式的甜美笑容,「早上好,盛先生!」
「早上好。」男人朝她點了點頭,面色平靜,辨不出喜怒。
沈安素也摸不准他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盛延熙今早換了套衣服,不過依舊西裝革履,滿身清貴。只是略顯疲態,像是沒休息好。
「沈經理這是下班了?」他的目光投放在她衣服上,大衣,襯衫,牛仔褲,一雙白色板鞋,不再是昨晚規整的職業裝。
「嗯。」她微微點頭,「剛交接完班,正準備回去。」
說完又想起重要的信息,快速補充:「最近兩天我調休,盛先生有什麼需要可以找許經理。」
「調休?」盛延熙捏著手機,在手心裡轉了個圈兒,有些意外,「我正打算找沈經理說件事情,我住的那個房間太吵了,想讓你給我換個房間。」
「吵?」沈安素心下一驚,忙正色道:「房間會吵?」
「全是鞭炮聲,吵得人難以入睡。」男人摁了摁眉心,滿臉倦色,看來真是沒睡好。
「今天是元宵,從零點開始煙花爆竹就沒間斷過,過了今天就好了。我們會所每間客房的隔音效果都是差不多的。您確定還要換嗎?如果要換我馬上聯繫許經理。」
「換。」男人望著她,薄唇微啟,「我還要在這邊住上一段時間。」
中峻在橫桑開設分公司,屆時還會舉辦新一輪的新品發布會。這些都是要花費時間和精力的,他在橫桑估計要停留一段時間。
「好的。」沈安素當即應下,「我這就給許經理打電話。」
她迅速通過前台的內線電話通知了許詩。
打完電話后,她笑著對盛延熙說:「盛先生,如果您還有什麼要求還請直接告知許經理,我們會所會竭誠為您服務的。」
沈安素這話說得禮貌,妥帖,卻也公事公辦,冷冰冰的,沒什麼溫度。
她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人,但勝在身材比例好,氣質不錯,整個人瞧著倒也養眼。她的臉型很小,五官端正,齊耳短髮,長相溫和,不張揚,幾乎不具備一點攻擊性。
她的笑容很精緻,也很甜美,嘴角微微上揚,划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笑不露齒,很符合服務行業工作人員的標準。可不知為何,盛延熙卻總覺得這個女人笑起來很假。
她身上似乎總有那麼一股清冷勁兒,雖不明顯,卻委實不容人忽視。深究起來,倒也不是清高,而是嵌進骨血里,無法徹底剔除掉的真正的寡淡。似乎任何事情都入不了她眼,上不了她心。
他不禁想起那日在西郊墓園,傍晚六點,天已經完全黑透,昏沉沉的光線下,飄著幾縷稀疏雨絲,料峭的春寒將大地包裹得嚴絲合縫。
對面有車經過,遠光燈一閃而過,他被恍了下眼。再定睛一看,她便已經跌倒在他車前。
突然事件,毫無徵兆,他面色微變,趕緊下車去扶她。
「小姐,你沒事吧?」
她癱坐在地上,微微低著頭,短髮蓋住半邊臉頰,看不清正臉。雙手在揉左腳腳踝。應該是傷到了腳。
她一抬頭,他整個人明顯怔住了。
近在咫尺的女人滿臉淚痕,臉色發白,眼神格外犀利凜冽,充滿了戒備。
她重重打掉他的手,冷冷地說:「別碰我!」
像是防備,又像是剛剛經歷過一場歇斯底里的宣洩。
如果不是真正親眼目睹過,他真的很難想象這是同一個人。
他覺得那個大概才是真正的她。
「盛先生?」察覺到盛延熙有些走神了,沈安素輕輕出聲喚他。
「知道了。」盛延熙點頭,算是回應。
下一秒餘光不經意掃到女人的手,白皙的手指泛紅,虎口處有點點血.跡,已經幹了,和幾個小時以前一樣。
他不動聲色地轉了目光,扔下話:「沈經理的手應該上個葯。」
沈安素:「……」
男人說完便徑直離開,挺拔修長的身形越過旋轉門,很快便消失在視線盡頭。
沈安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虎口,那道傷口很小,可疼痛感依然在。
「尼瑪,真帥!」
她清晰地聽到自己身後想起兩道花痴的聲音。
轉過頭去只見前台兩妹子兩手托腮,滿臉的花痴。
「沈經理,盛先生哪裡是危險的男人,他對你說話的語氣分明很溫柔,我都要陶醉了。」楊小俠撫了撫胸口,嗷嗷叫:「哎呦喂,老夫的少女心哦!」
沈安素:「……」
她無奈地搖搖頭,花痴的人哪裡都有,九重天更是不少。
***
一回到家,沈安素就衝進衛生間洗頭洗澡。
吹乾頭髮以後,取出藥箱,給自己的手上了葯。
一邊上藥一邊想,這個男人還真是心細如塵,很有觀察力。她虎口處那麼點傷口竟然被他看到了。
不過她很奇怪,他究竟是怎麼知道今晚在包廂是她彈琴的。明明隔著屏風,看不到臉,她應該也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來。這人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呢?
給自己的手上眼藥以後,沈安素便回卧室睡覺,睡得昏天黑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喂?」迷迷糊糊,嗓音慵懶。
「素素你還在睡?!」好閨蜜溫涼在電話那頭咆哮:「你今天沒有去醫院複查么?」
沈安素:「……」
她頓時從床上坐起來,整個人都清醒了,壓低嗓音道:「涼涼,這兩天會所太忙我給忘了!」
溫涼:「……」
上次在墓園被盛延熙的車撞到,她傷了腳踝,醫生讓她留院觀察了一晚,並叮囑她一周後去醫院再拍個片子複查一下。她當時記得牢牢的,可工作一忙起來就立馬給拋諸腦後了。
如果不是溫涼現在打電話過來,她估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想起來呢。要怪只能怪最近會所生意太好,她這個經理忙得跟陀螺似的,完全停不下來。腦子裡裝的全部都是會所的工作,哪還記得到其他。
「你呀你呀!」溫大律師恨鐵不成鋼的口氣透過電流傳過來,嗓門巨大,「我說你能不能對自己的事情上點心啊?成天除了工作,你還不能不能多顧著你點自己啊?你是缺錢花還是咋的,這麼拚命工作做什麼?!」
沈安素:「……」
句句在理,真是被好閨蜜這番話堵的沒話回應了。
溫涼一點都沒說錯,她不缺錢花是真的,她出身沈家,照理完全不用像普通人那樣累死累活,拚命工作,終日里疲於奔命。
通過這幾年的努力,她也算是正式步入高級白領的行列,每個月拿著不菲的工資,即便不靠沈家也能活得很好。可事實上她卻沒感覺到一點快樂。
倒也不是她喜歡拚命工作,她只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她實在不知道除了工作之外,自己在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以做的。
都說生活不僅僅只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可她的每天的生活真的就只剩下苟.且了,晝夜輪轉,疲於奔命,很多時候都麻木了,活著也僅僅只是活著。
平日里她禮貌待客,善待手下的員工,不論面對誰都淺笑吟吟,親切真誠。任何難纏的客人面對她的笑臉時都不好發作。大傢伙都認為她是一個很陽光樂觀的人。可只有她自己和身邊親近的人清楚骨子裡她是一個相當厭世的人。
她輕聲對溫涼說:「涼涼,今天太晚了,現在去醫院醫生也早就下班了,我明天再去好了。」
「好吧,那你明天記得去。」溫涼說著還是不放心,「我明天給你打電話提醒你去醫院。」
「好。」
掛了好閨蜜的電話,她倒頭繼續睡。
第二天又睡死過去,睡了整整一天,完全沒記得去醫院複查。溫涼大概是律所有案子纏住了,沒顧上她,也沒打電話來提醒她。
然後她就這樣華麗麗地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