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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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
大奶奶謝氏昨個兒夜裡一宿沒睡,外頭鬧騰的那般大,依著這架勢,謝家,怕也難逃一劫。
其實早在馮振當了司禮監掌印兼稟筆太監那年,府邸不是沒人勸過,讓老爺子辭官,可老爺子性子犟的很,豈肯對一個閹人低頭。這後來還是她和大少爺大婚,馮振雖虎視眈眈,可多少也收斂了一些。
可這次,到底不一樣的。莫說老爺子到底有沒有大不敬之言,即便沒有,聖上昏聵,馮振早已是隻手遮天,如今手中又握著尚方寶劍,黑的都能說成白的,如何能不讓人憂心。
謝家大夫人連夜就去了定國公府,差點兒沒急暈過去。
大長公主殿下已經歇下,她自然不好這個時候去叨擾殿下,加之這事兒棘手的很,聖上這次是鐵了心的要殺雞儆猴,怕是這次即便有殷家和謝家的姻親,也難逃其咎。
「凝兒,雖晚輩不好說長輩的不是,可你祖父這些年,嘴上沒個把門的,仗著自己是聖上的肱骨之臣,可沒少給馮振沒臉。這次,馮振怎麼可能不拿謝家開刀。娘下午的時候去你祖母的榮和堂了,你祖母的意思,這馮振心狠手辣,若這次當真逃不過,那便是命數。只騫哥兒不過三歲的孩子,又是長房的嫡長孫,謝家總該留下血脈的。這也是為什麼娘今個兒來的原因。」
「謝家獲罪,可罪不及出嫁女,又有大長公主殿下在,凝兒你去求求大長公主殿下,謝家不奢求別的,只求能保住謝家最後的血脈。」
大奶奶謝氏雖知道這次不同以往,可聽著母親這話,心裡還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只見她眼眶紅紅,哽咽道:「娘,真的到了這一步了嗎?我們謝家和殷家畢竟是姻親,女兒這就帶您去見大長公主殿下,殿下肯定不會不管的。」
謝大夫人卻是不肯,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皺眉道:「凝兒,你可知娘為什麼直接往你這邊來。其實擾了大長公主殿下是小,娘怕的是,這節骨眼兒上大長公主殿下怕不會見我們謝家人。這渾水,不是誰都會蹚的。聖上近來愈發暴、虐了,這次的事情,又事關天下儒生,怕是大長公主殿下也不知該如何相幫吧。這若是硬要出手,定國公府難免也成了聖上的眼中釘,肉中刺。看看如今的昱王府,可不就是前車之鑒。聖上心裡哪裡有禮儀仁孝,怕是不會給大長公主殿下這個薄面。」
謝氏一愣:「娘,您先別急。我會和大少爺好好說說的。謝家不會這麼容易就倒的。」
謝氏說著這些寬慰的話,可心裡,卻也著實沒底。
鶴安堂
外頭鬧騰成那樣,大長公主殿下又如何能睡著。她心情著實的差,想著昱王府的事情還沒謝下帷幕,這又出了這幺蛾子,她忍不住就有些感傷。
李家的江山,怎麼就到了這般境地了?
謝大夫人往大奶奶那邊去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也因為謝大夫人的謹小慎微,她這心裡,更加煩躁了。
這謝家人都是知規矩的,若換做別的什麼人家,這會兒怕早已經戰戰兢兢的哭鬧到她面前來了。
也因此,對於謝家,她私心是想幫一把的。
周嬤嬤輕輕給她捏著肩膀,神色也異常的凝重:「殿下,馮振這陰險小人,這次這般氣勢洶洶,聽聞暗地裡已經有不少世家大族給他塞銀子了。謝家人恃才清高,這些年,馮振早就想大開殺戒了。只是一直苦於尋不到合適的機會。這次,有了聖上的默許,即便是您,怕也很難保住謝家。」
周嬤嬤的話是說到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心裡的痛了,想她堂堂尊貴的大長公主殿下,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束手無策,讓她懊惱極了。
卻在這時,外頭有丫鬟進來傳話說,郡主那邊派人送了信箋來。
等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拆開信箋,看著手中的白紙黑字,她這心頭的石頭,終於是落了下來。
周嬤嬤見狀,忙道:「郡主可是為了謝家的事情?」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難掩激動的把信遞給她:「嬤嬤,姝兒這孩子,難得啊。」
「我也不是沒想過,這節骨眼上,怕是只有鎮北王出手才能讓謝家全身而退。可又沒這由頭,怕冒然提出來,讓姝兒難做。聖上如今雖喜怒無常,可不可能不忌憚鎮北王手中的重兵。就是馮振,也不敢太過囂張了。沒想到,姝兒竟早存著替謝家解圍的心思,明個兒請謝家大夫人和謝家三姑娘往王府去吃茶。藉此也替許家三少爺相看婚事呢。」
周嬤嬤也是難掩感慨:「謝家滿門清貴,這若是真的遭了劫難,確實可惜的很。只是這次謝老爺子怕是真的要致仕了,就是謝家兩位爺,在朝中,怕也得以進為退呢。可不管如何,既然郡主肯出手,應該也是王爺的意思。朝中不少人覺得王爺出身寒微,可這次的事情,老奴覺得,王爺深謀遠慮,目光著實長遠。」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暗暗嘆息一聲:「姝兒和王爺大婚,我這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安。直至回門那日,王爺竟隨姝兒往府邸來,這確實讓我改變了些想法。這也是為什麼,我最終沒把之前備下的那兩陪嫁丫鬟送到鎮北王府去。兒孫自有兒孫福,既然王爺肯這般待姝兒,我這當外祖母的,又怎麼好插手。淮穆當年的事情,怕就怕關心則亂,反倒是壞了事兒。」
說罷,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又道:「看著姝兒這般,我也算放心了。即便有一日李家的江山不在,我也知道,王爺不會辜負天下百姓,不會是一個昏聵無能之人。」
周嬤嬤也有這樣的感慨,郡主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這次,若許家三少爺能娶了謝家的姑娘,那這樣強有力的聯姻,即便聖上心裡有些計較,可也不可能真的對謝家下狠手了。
這廂,謝大夫人才回到府邸,剛坐下,便接到了鎮北王府的帖子。
謝家有救了。謝大夫人緊緊攥著手中的信箋,生怕自己看錯一個字。
直到看了三遍,她終於忍不住低泣出聲。
「娘,郡主怎麼會讓女兒也隨行?之前雖遠遠瞧過郡主一眼,卻並未有其他交集。」
謝書婧是謝大夫人的三女兒,雖說詩書禮儀學了不少,卻不是那種軟綿綿的性子,有什麼話,也不習慣藏在心裡。
謝大夫人倒也沒往別處去想,在她看來,這節骨眼兒上,郡主肯請她往王府去吃茶,這便是一個信號。就是馮振,也得掂量掂量了。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帖子,謝大夫人是一宿都沒睡著,翌日天還未亮,就起身梳妝打扮起來了。生怕在郡主面前,失了規矩。
人都是心存忌憚的,定國公府那邊,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都沒有動靜,清溪郡主卻肯這般明目張胆的請她去吃茶,就憑著這個,外頭那些指望著看謝家笑話的人,聞著她往鎮北王府去,心裡該忍不住泛起嘀咕了。
謝大夫人想的不錯,這會兒,鄭國公府這邊,首先就聞著了風聲。
一夜的時間,鄭漣知道暗地裡不少世家老爺從爹爹的書房來來去去。鄭家雖說之前遭了劫難,可畢竟宮裡有太後娘娘在。這次,大傢伙都被東廠的氣勢洶洶給嚇壞了,哪裡能解釋的清楚,東廠的人一進來就翻箱倒櫃,這個是反、書,那個是妄議聖上。聽說有人家為了以防萬一,愣是連夜把書房的信箋詩集都燒了。
提及這次東廠的動作,就不得不說城南的程秀才,江南人士,先帝那會兒曾應試為諸生,之後進了翰林院,怎料,看不慣同僚腐、敗,氣憤摘了官帽,當起了教書先生,雖比不得京城的遠山學院,可也有不少世家子弟仰慕其名聲請他做西席。他桀驁的性子,沒少對朝堂的事情著墨。聽說還寫了書稿,只是年邁多病,半年前就病逝了。而那些書稿,就交由一位友人保管,偏偏這次就被東廠盯上,也不知怎麼翻出了那些書稿,那友人當即就被下獄,東廠的人說書稿中攻擊聖上不得人心,行將垮台,生生把這人的墳墓給掘了,最終落得個開棺焚、骨。
這樣的動靜,可不是人人自危。鄭漣忍不住也有些感慨,這多虧鄭國公府是太後娘娘的母族,否則,怕也不會這麼淡然。
只是讓鄭漣詫異的是,這節骨眼兒上,許氏竟敢請了謝家大夫人和謝家姑娘往府邸吃茶。這也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她是瘋了不成?王爺難道就這麼縱著她?
鄭漣氣的直接就把桌上的茶杯給摔到了地上。
「母親,那許氏怎好坐著正妃之位?這不是給王爺招來禍患嗎?這次的事情,明擺著都是聖上的意思。但凡有點兒頭腦的人,哪個不是明哲保身,怎麼可能強出頭。」
鄭漣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實際上是妒忌許氏,憑什麼這許氏就能這麼肆無忌憚。就因為她的郡主之尊,就因為她有個首輔父親,還是因為她身後有高寧大長公主殿下這個外祖母。
原先,鄭漣還因為那些人暗中賄、賂爹爹感到沾沾自喜,鄭家只要是太後娘娘的母族,那便是永遠的保障。誰能想到,那許氏,竟敢如此出風頭。這把她的沾沾自喜,瞬間就澆滅了。
「那謝家姑娘如今是定國公府的大奶奶,想來許氏也是礙著這個吧。否則,她哪裡有那麼大的臉面?她如今已經不單單是郡主,更是鎮北王妃,每一個舉措,別人看來,都是王爺的意思。」
周氏心中雖也驚訝不小,可還是忍不住寬慰女兒,莫要太過動怒。
可相反的是,聽了這些話,鄭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是啊,如今許氏一個簡單的舉措別人也會以為那是王爺的意思。這是不是代表,許氏這其實是恃寵而驕,其實,一切都是王爺在縱容這許氏。
想到傅瑤送來的信箋,信中滿滿都是對她未來的憂心。說王爺和許氏大婚之後,日日宿在許氏屋裡,這怕是過不了多久,便有了身孕。
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戳她的心,她不比那許氏差到哪裡去,這輩子,不可能甘願一直做小伏低,只是一個側妃。
因為不甘心,她絕對不允許許氏比她先有子嗣,許氏的正妃之位,已經是比她先了一步,她已經輸了一籌,這一次,她再不能輸了。
想著這些,她忍不住攥緊手中的帕子,冷冷道:「娘,女兒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整個王府都知道許氏獨寵後院,哪裡還有女兒的一席之地。」
周氏聞言,微微勾了勾唇角,輕輕拍拍她的手,欣慰道:「孩子,你終於還是想通了。這一年的時間,確實太長了。只是委屈你了,娘原還想著給你十里紅妝,絕不讓你輸給那許氏,可到頭來,只能……」
話還未說完,只聽鄭漣道:「娘,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思。人總得向前看的。我若一直糾結此事,那還不如一刀抹了脖子得了,既然我要的是笑到最後,那即便是委屈,也只能咬碎牙也得忍下去。」
周氏點了點頭:「那娘還是和傅姜氏說說,這不管怎麼,總得有點兒喜慶的氣氛。宮裡畢竟有太後娘娘在,這點兒也算不得犯忌諱。」
鄭漣也是這麼想的。
大紅燈籠,喜燭,新房,她已經不奢求別的了,她如今忍辱負重,總有一天,她會把許氏踩在腳底下的。
鎮北王府
傅姜氏母女還以為鄭漣還得考慮些日子,沒想到,當天就得到了鄭漣的回信。
想著鄭漣就要入門了,傅姜氏頓時覺得渾身都有了勁兒。
傅瑤卻沒那麼高興,半個時辰前,謝家大夫人和謝家姑娘就已經進府了。這依著規矩,外頭人誰不知道母親是爹爹的繼室,這來了府邸,卻沒先往母親這裡來喝杯茶,可見,是個不知規矩的。
更別說,她方才往母親房裡來的時候,聽二門守門的婆子說,那謝家三姑娘渾身的書卷氣息,不愧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呢。這一聽,她如何能不自慚形穢。
她自幼雖也讀過不少書,可畢竟是小地方,自然比不得京城那些貴女學識高。更別提,是謝家這樣的大家了。
她慣是多心的,雖那些嬤嬤沒暗地裡再嘀咕什麼,可也知道,她們其實是瞧不上她的。
「娘,您說著都半盞茶的時間了,那許氏和謝家人有什麼好說的。就是有事兒,也早該說完了。」
莫名的,傅瑤總覺得心裡不安的很。
若說許氏只是想借著這次請謝家人來吃茶,替謝家解圍,可如此用心,確實是讓人心裡七上八下的很。
在她看來,許氏不是那種樂於寒暄的人,可這會兒,卻還不見那謝家夫人和謝家姑娘出來,這裡面該不會還有什麼別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