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戶

家裡的房子，車子戶主都是雪兒的名字，自己背上債務，會不會牽連到她？要不要把離婚手續辦了啊。

回想自己以前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的字典里沒有離婚二字」，苦澀的自嘲。

自己還是很愛雪兒的，要愛一輩子，覺得這世上，除了她，其他女人都不重要。

可這個大事，要怎麼開口。手續是真辦，但感情不變。自己目的是想保護她不受牽連，所有債務自己一個人承擔。

聽起來她能信嗎？那些炒房辦假離婚的，是不是都是輕車熟路，你情我願，他們後來都怎樣了？復婚了嗎？

心有千千結，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在網上搜索離婚協議書，修改了幾遍，保存在電腦里。過完年再商量吧。

這個年不知道是怎麼過的，也許是最難熬的一個年了。父母年前年後跑親戚，開始摸底，各路親戚能湊到多少，提前告訴親戚們三個月內可能就需要用錢，得提前溝通好。

公司扣了假期工資，發了部分年終獎，大部分給了雪兒，自己留了一部分孝敬父母。他們收下是收下了，不過說了這個是給自己存著還債用。

商鋪的事情，後面上面介入后，暴力催收減少很多。趙敬堯只投入很小一部分資金，在開發商那裡只佔很小比例，也不參與管理，胡總他們才是實際控制人。

聽說核算下來，即使賠償，金額不超過四十萬。趙敬堯從律師那邊得知這些消息，內心稍安。

年後，趙敬堯回到公司辦理了離職手續，這個父母是不知道的，雪兒也不知情。

「四十萬！欠這麼多，拿什麼還？」雪兒得知欠債數額，就差爆粗口了。

「暫估的，這個要上面和法院最後定。」

「你打算怎辦！」

「我，我不想跟你分開，不想失去你，我擔心你受牽連，所以，所以我想先跟你辦離婚手續。」這句話，斷斷續續，結結巴巴，用盡了體力。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子「你都考慮好了嗎？」

「房子車子那些都是你的，我不要，等我把欠債還清，我還想跟你復婚。」

「到時候再說吧，離婚協議書呢？」

「我等會發給你。」

兩人約定一個月後，悄悄返還老家辦理離婚手續，誰也不告訴。

兩人認識兩年多了，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辦證大廳。上次來辦結婚證，笑嫣如花，喜糖頻發，這次來辦離婚證，眉目緊縮，一言不發。分開數月，雖見面還是那麼熟悉。

趙敬堯還是跟以前一樣，把雪兒當做妻子細心照料著——她愛吃的飯館，愛吃的小吃，愛逛的小街小巷，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手續還算順利，半天時間辦好各項證書。拿到手裡的本本，趙敬堯說不出的滋味，心裡想著什麼時候早點復婚。

「去派出所把戶口本信息更新一下吧？」妻子突然道。

「更新戶口本幹什麼，以後還要復婚的啊。」

「以後再說，先按照我說的做。」她自己已經走向大門，等計程車，丟下趙敬堯一個人風裡零落。

雖然不理解這個對她的重要性，但趙敬堯還是一起去政務中心辦理了更新手續，順便換了一個戶口本封皮，新的。

舊的已經破損不堪，幾近掉落，起不到保護內頁的作用了。

從別後，千山萬水，不再有你隨行。

從別後，晨鐘暮鼓，依然愛你如初。

從別後，峰迴路轉，只願從頭開始。

從別後，四處奔波，將妳深藏心中。

回到魔都，趙敬堯將雪兒的所有物品整理打包寄到了北邊，那邊雪兒還能用得上。自己的大件物品存在哥們老王那裡，其他小件和隨身物品收拾進一個行李箱和一個雙肩包。

經歷了這些事，敬堯的自信受挫，找了一個月工作沒有合適的，可能是最近各種狀況應接不暇，面試狀態都不甚理想。

薪資不是要求太高，就是覺得偏低。手裡的資金日益縮水，再不找到收入來源，就得加入啃老大軍了。

在地鐵口的勞務派遣公司門口，看到招工廣告牌，趙敬堯走了進去。

門口一張桌前坐著三個人，居中戴眼鏡的男人，看著門口來人，上衣黑色運動衣，拉鏈拉起到領口，褲子黑色，奈克的牌子不知道真假，腳穿駱駝圖案的運動鞋，背著雙肩包，戴著眼鏡，幾分斯文模樣。

「是來找工作的吧？」

「嗯，看到門口牌子進來看看。」

「今天剛好有三個電子廠直招，感興趣的話進去看看，身份證帶了沒有？」

「帶了，稍等。」

門口牌子的內容掃了一眼，大概內容已經記住。小時工，每小時13元，加班另算。

法定節假日可休息。滿三個月有新人獎，入職一個月即買五險一金。基本的保障還是有，不知道實際情況如何。

進去幾步，這是一個大廳，左手邊已經有人在介紹著什麼，他面前放著七八排塑料凳，每排五六個，錯落坐著十幾個人，男女都有。

靠牆有幾個行李箱停放，想是求職者帶著行李來的。

中間是最大的，十幾排辦公椅，估計可坐兩百人，講台一個大型黑板上「XX電子廠介紹」幾個大字，現在還沒有人落座。

右手邊一群人在那裡排隊領表登記，三個女服務員穿梭其中，手拿厚厚一疊身份證，眼中放光，好像握著厚厚一紮鈔票。

最裡面角落是拍照和複印的區域，人群有序的在女生的指引下流動著。

趙敬堯也慢慢匯入其中。

三個公司，一個在郊區，一個在相鄰市，只有一個在市區不算太偏的地方。趙敬堯選擇的是最後一個，地點在探花谷。

所有手續走完，交了幾十的複印拍照費用，在中間大廳聽完穿西裝的唾沫橫飛多角度介紹，幾個大廳的人流各自選擇著自己的去處，場面一時喧鬧不已。

趙敬堯聽從著指令，上了一輛中巴車，登車時掃視一圈居然僅有一個座位，最後一排靠窗。這生意這麼火爆？

在高端寫字樓工作太久，沒有跑過這個中巴車的線路。一路上高樓大廈不多，個別路段甚至還有較深的積水和大片雜草。

這個城市太大，可能是自己少見多怪了。

半小時后，車輛拐進一個工業園區，巨大的廠房，整齊排列，高壓線塔幾處點綴，氣勢恢宏的描繪著天空的線條。

探花谷幾個大字，在樓頂彰顯著穀子里的氣度。馬路上裝載標準集裝箱的貨櫃車來往如梭。

下車趙敬堯活動了一下身體，前面有人拿表念著名字排隊從標記「入口處」的地方魚貫而入。

經過填求職表，簽署應聘須知等好幾份文件，開始在二樓食堂排隊等候。

食堂規模很大，可同事滿足幾百人用餐，分為三個區。在最右邊排成三隊等著應聘主管來檢閱。

「下午好，主管，我叫XXX,想做XX崗位，謝謝。」

這是標準的自我介紹，剛才前面訓練師已交代，主管會問應聘者有什麼經驗，白班夜班有什麼要求之類的。

趙敬堯在填表時已瀏覽完畢大概的用工需求，選的是普工。出賣體力而已，賺點生活費就重新開始，至於什麼領班，拉長，主管和經理，不感興趣，即使自己符合要求。

在學歷那一欄，趙敬堯填的是高中，實際上是一本畢業。現在自己凈身出戶，身無長物，只能先靠體力賺取一點生活費，以徐圖之。

大半天的折騰，總算全部流程走完，順利入職。到宿管大姐那裡領取鑰匙，走向自己宿舍時已飢腸轆轆。宿舍樓挺高，一共23層，公寓式，每間住4-6人不等。

2018房間，推門進去。兩個高低床上下鋪並排擺著，佔據房間一半空間，下鋪一男生看見趙敬堯進門，並沒有說話，眼神交流一下，算是打招呼了，手裡遊戲沒有停。

挨著他鋪位的像是沒人住，趙敬堯走到那裡，放下行李，坐下問道：「我是新來的普工，這個鋪位沒人住吧？哥們。」

「他剛離職沒多久，你用吧，隨便住哪都行。」

這上面還有被子席子之類的，敬堯也懶得收拾，簡單鋪就一下自己的東西上去，算是安家落戶了。

敬堯鋪位旁邊是窗檯通道，拉開玻璃門，就是小陽台和洗手間。站在那裡遠眺，兩個小山包，沐浴這夕陽，似有炊煙升起，景色還不錯。

「吃飯的飯卡剛充了200，這個怎麼用啊，三個區域都能用嗎？」

「都能用，就是價格不一樣。」

「早中晚餐時間呢？」

舍友甲不厭其煩的邊打遊戲，邊跟新進菜鳥解釋。

「來一根！」趙敬堯看他打完一局，順手遞過去一根煙。

「好，謝謝。」舍友甲坐起身，點煙開始聊起來。

男人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簡單，話匣子解鎖順利。

在彈煙灰的時候，趙敬堯想起自己把喜歡的珍藏的煙灰缸隨身帶著。那是全家去山海關遊玩的時候，雪兒堅持買下來的。

山海關巍峨高聳的城樓，城牆和龍身纏繞翻騰圍一圈，挺美的一個紀念品。不知道雪兒現在幹什麼呢？

趙敬堯把煙灰缸拿出來放好：「我們宿舍還有幾個人住？」

「睡在你上鋪的兄弟，今天上夜班去了，目前就我們三個。」

「你上什麼班呢？」

「這個月在2車間，白班，你分到哪個車間了？」

「好像是三樓，明天要去領防塵服還有其他裝備。」

從勞務派遣公司繳費，到電子廠體檢繳費，飯卡充值，買宿舍一些用品等一系列開支，身上現金已經到了三位數以下了，不知道能不能撐一個月後發工資？

晚上躺在床上，開始打這幾百塊錢的主意，度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