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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談著事，有人敲門進來了。

「爸爸，我們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歡快甜美的叫聲，鍾總有些陰沉的臉，往上抬了抬，仰起身子，丟下手中的簽字筆。

等坐正身子的時候，已經滿臉笑容了。

趙敬堯背對著門口，看來是鍾總千金回來，自己也該出去忙了，彎腰收拾這桌上的紙張和筆記本。

一陣香風襲來的女孩，已經快步站到了身前。一套黑色職業女裝，即合身又端莊，腳上棕色的平底皮鞋，貼身的長褲線條分明，顯得分外高挑。

「爸爸，什麼時候回家？額，怎麼是你？！」她月牙似的眼睛轉到趙敬堯臉上時，慢慢變成了滿月。

「在哪裡見過嗎？」趙敬堯覺得有點眼熟，想不起來了，左手抱著資料，右手指了指自己。

鍾總剛想介紹，話到嘴邊，已覺多餘。怎麼了這是，他們還有什麼故事不成，暗樂著翹起了二郎腿。

女生用手慢動作重播了打臉的動作，趙敬堯閃電般摸著側臉，想起來等電梯那一幕，清脆迴響聲音心中盪起！

是她！我去叻！她居然是董事長公主，碰見誰不好啊，好傢夥！

得意的邪惡笑容瞬間瀰漫開來，「老實交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說完坐在父親身邊拿起一瓶水喝起來。

「那個，我，我沒看到啊......」

剛喝幾口水的女生立馬快噴出來，食指已豎放到嘴中央。

「爸爸，他是誰呀？」女生馬上扭頭笑問。

「你們不是認識嗎，還要我介紹？」閱人無數已經成精的老妖怪父親早看出什麼不對勁，故作疑問狀。

女生和趙敬堯四目相對，都搖著頭。

「額，有過一面之緣，不過不知道名字和身份，鍾總。」

這兩個年輕人啊，不知道搞什麼鬼，鍾總自己都樂了。

「趙敬堯，新來的財務經理；這是我女兒，鍾靜。」

鍾靜笑著站起來，落落大方伸出皓腕，趙敬堯在褲管上蹭掉手心汗，輕握即收。

「你好！」

「很高興認識妳！」

逃出董事長室回到財務部，心跳仍在加速。

下屬打招呼也只「嗯」了一聲。

「不會告黑狀，開掉我吧？」

先去抽根煙，壓壓驚。

等回到財務部門口，發現鍾靜坐在自己座位上跟幾個女孩熱聊著。趙敬堯卡在門口，停頓三秒，裡面頓時安靜下來了。

「喲，趙經理，艷福不淺吶，財務部現在美女如雲喔。」自己來了之後新招了一個總賬會計，換掉了原來的稅務會計。

顏值有所提升，但天地良心，人家都是實力財務，不是花瓶擺設。

趙敬堯老臉一紅，只得進來，笑道：「工作都忙不過來，哪裡有心思想這些。」

「再說，哪有你好看。」敬堯補上一嘴。

聽到這句話，十分受用的大小姐總算起身：「算你嘴甜，本姑娘不跟你計較了，一筆勾銷。」

「怎麼我來這麼久沒見到你啊？」她身為行政人事部經理，最近一個月都是助理小萬在配合他招人。

原來鍾靜陪母親去祖國西北部旅遊一個多月才回到公司。女孩子們立刻討論起哪些好玩的好吃的來，三個女人一台戲，果然不假。

小榮買了電動車、種子，正在抓緊時間秋播，洞挖深挖寬了，拓荒土地面積又新增了十幾畝。

趙敬堯得知消息，也為他高興，腦海里浮現出在豐收大地上揮灑汗水的農業學大寨畫面。

「佳琪，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好吃的！」凡榮在佳琪公司樓下拐角處，嘿嘿笑著。

今天凡榮穿著一身新買的衛衣，裡面是條紋帶領T恤，白色褲子搭配著藍色運動鞋，黑白藍的簡約風格，臉上鬍子收拾的不太乾淨，但洋溢著青春笑容，眼神吐露著真誠。

「又去大排檔，還是路邊攤？」佳琪雙手背在身後，伸了一下懶腰，胸部往前挺了挺，裙子似乎越來越短，快蓋不住膝蓋，黑色絲襪透著誘惑。

「隨你挑，上次趙大哥帶我們吃的那家不錯，咱們再去那裡搓一頓？」

正百無聊賴，把玩秀髮的佳琪，認真的打量著凡榮。

「不會是你請客，我買單吧？」

「不會的啦，你看，我有錢！」凡榮掏出幾張百元大鈔，有七八張的樣子。

「行，那就去那裡吧，等我一會，還沒下班。」

凡榮和佳琪都來自杞縣，農村窮就出來打工，雖不是青梅竹馬，但一個縣的，彼此還是熟悉的，出來幾個一起，也算有個照應。

自從凡榮請佳琪吃飯後，佳琪去隔壁廠里打聽了一下，發現凡榮上班沒幾天，他那些錢哪裡來的？

在悄悄跟著凡榮到了蒜地，看到凡榮在地里忙活后，靜靜的站在田邊，直到凡榮轉身看到自己。

「佳琪，那個，你怎麼來了？」凡榮迅速丟下手裡的工具，拍了拍衣褲。

「別裝了，我都看到了。」

明顯看出佳琪臉上的不屑和几絲惱怒，凡榮慢慢走到田邊，剛澆完水蒜地的濕泥粘滿凡榮的解放鞋。

「凡榮，我們來城裡是來幹什麼的？」

「打工賺錢。」

「你就是種大蒜賺錢么，還是在廠里賺錢？」

凡榮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確實賺的不多，眼睛看著腳上的泥，抿著嘴。

「種大蒜那你回老家算了，家裡地多人熟，還在城裡瞎混什麼，哪個女孩願意嫁給一個無業游民？」

「我先賺一點錢，再去學習技能，提高自己，我會好起來的！」

「是嗎？以後打算做什麼？」佳琪脾氣的溫度似乎開始下降。

「還不知道，想學計算機方面的，我高中數學就很好。哎哎，佳琪，佳琪......」

佳琪轉身走了，這個凡榮就是個看不到未來的傢伙，真是浪費時間。

一個月後，凡榮給一個大超市送完貨，旁邊服裝市場有件連衣裙很好看，給佳琪發信息，問她喜不喜歡。

「M碼的，黃色或紅色。」佳琪回復的簡短而直接，你願意送，那我就來之不拒。

凡榮覺得紅色好看，買下送給了女神。

沒過多久，佳琪居然主動約凡榮逛商場。凡榮以為佳琪對自己有意思，心裡非常開心，陪著她逛了很久。

最後在一個化妝品櫃檯，佳琪挑了幾百塊的護膚品和化妝的東西。

「這些太貴了，凡榮，你說呢？」

「喜歡就買吧，不怕貴。」凡榮的手不自覺的伸進口袋摸了摸鈔票。

「應該夠這些化妝品的錢吧，這女人的錢真他媽好賺！那些個小瓶瓶罐罐里裝的金子嗎？」

結賬出來，送佳琪回宿舍的路上，凡榮鼓起勇氣伸手牽住佳琪的手，心中七上八下一頓亂跳。

佳琪讓凡榮握了兩秒就甩開了。

「幾百塊就想牽老娘的手，美得你，讓你過過手癮。」

「謝謝你啦。」佳琪臉上收穫著滿足的笑容。

「客氣啥，早點回去休息吧。」凡榮瀟洒的揮揮手，不帶走一個銅板。雖然喜歡佳琪，卻感覺忽遠忽近，就像抓在手裡的空氣一樣。

從那次之後，凡榮和佳琪很少見面了，幾乎約不出來。佳琪以各種借口推脫。

有一次凡榮明明看到她跟一個男的進了一個時尚賓館，發信息過來說：「在加班。」

坐在賓館門口附近不遠處的三輪車上抽煙的凡榮，半天說不出話來，只有隨風飄走的煙霧和偶爾劇烈的咳嗽。

凡榮和佳琪之間好像漸漸隔了什麼東西。

是什麼呢？

「小榮，趁著來年豐收之前，把洞里的存貨清理一下，年份久的，先拿出去賣掉。會計上叫做先進先出法。」

「是先認識的，先退出嗎？」小榮漫不經心。

「啊？什麼？」趙敬堯愣道。

一絲落寞，幾分自嘲，小榮說佳琪跟她們廠的有錢高管同居了，以後不會再來往。

聽小榮提到這個，敬堯回憶起，在事業部上洗手間時無意中聽見孫經理通電話，女方好像正是佳琪這個名字，他還猥瑣的叫了幾次，應該是出去約會或者吃飯之類的。

當時敬堯沒往心裡去，誰家還沒個團建之類的活動，也許是他自家媳婦或者女朋友呢，現在想來，猛地拍了拍大腿。

由於敬堯去事業部次數較多，曾碰見他們倆在倉庫虛掩著門，動作非常親密，這讓趙敬堯有點警覺起來。

向錢總側面打聽，那個孫經理已有家室，妻子並不是佳琪。這個老色狼！

小榮一直被蒙在鼓裡吧，這個丫頭簡直可惡至極。

趙敬堯安慰著拍了拍他肩膀，女孩子多的是，咱們再找，這種一個巴掌拍不響的爛貨色，不要也罷。

接下來的時間裡，凡榮把全部精力和時間都用在大蒜的收割中，有空又把那個地洞挖深挖寬了。「偉大領袖說過，深挖洞廣積糧！干就完了。」

這個時候，大蒜的價格已經由2元漲到了6元。凡榮把一些陳年的干蒜先出售，洞里還有大量存貨。

凡榮騎著電動三輪車送最後一批大蒜到超市，臨近一個十字路口，一輛大貨車快速駛向紅綠燈，眼看綠燈已過，黃燈亮起，大貨車沒有減速，沖了過去。

大貨車由一個大車頭牽引，後面是一個平板車，車上裝著一個大集裝箱。

凡榮緩緩停住三輪車，安心等待紅綠燈。這時熟悉的《蘭花草》音樂響起，由遠及近，不遠處一輛洒水車剛好與大貨車擦肩而過。

洒水車前面兩個噴嘴，像鼓足了勇氣似的，猛地噴出兩道水柱，橫掃路面。頓時樹葉灰塵飛舞，水汽升騰，行人紛紛避讓。

凡榮今天剛換的衣服，可不想在大街上洗澡，正想找個安全的角落躲避洒水車，突然聽見大貨車身邊傳來一聲尖叫，接著彷彿有什麼東西摔倒在地。

將三輪車停在路邊，跳下車，往人行道裡面跑了幾步，確定洒水車噴不到自己，凡榮才停下腳步。定睛望去，十字路口有一輛女式電動車翻到在地。

大貨車駕駛室太高，車身側面靠近駕駛室附近剛好是視線盲區，根本沒注意，而急著躲避洒水車的女生也沒有注意，結果被大貨車颳倒了。

凡榮心裡「咯噔」一下，幸虧沒有被捲入車子底下，不然這女生危險了。

女生艱難的坐起身來，手臂刺眼的刮痕滲出血跡，顧不上地面夾雜著水漬和塵土，臉上殘留著一些水滴，頭髮已淋濕一部分，這時大貨車和洒水車都已遠去。

「該死的！」凡榮騎上電動車來到女生身邊，先將她的電動車扶起來，架好停在路邊，右邊後視鏡摔壞，車身擦掉一些漆，車子問題不大。

青年藍色運動鞋，黑色運動褲，褲邊三條白色豎條，勾勒出青年健美的長腿，白色的T恤，襯托著他略帶黝黑的皮膚，強壯有力的臂膀正在安頓自己的座駕，一頭短髮，雖凌亂但挺帥氣。

自己的愛車MINIFUN剛拿去4S店做保養，好久沒騎電動車，一出來就發生這種事，NND。

「看夠了沒有？」凡榮走近女生無奈的問道。

「咳咳！」女生劇烈的咳嗽幾下，借著傷勢掩飾的不錯，花枝微顫。

「謝謝你！」

「你的腿在流血！」凡榮往下看見女生薄薄的褲子已磨破一個口子，鮮血已染濕破損位子一大圈，白皙的皮膚若隱若現。

女生試著拖動受傷的腿站起來，但掙扎了幾下，放棄了。她一個人無法站立行走。

「我送你去醫院吧，車子能鎖嗎？」

女生指了指車：「可以的，鑰匙在上面。」

凡榮把車推到人行道上，鎖好車，拔下鑰匙，把自己的電動車推到跟前。

「附近剛好有個醫院，環山路那裡，我帶你過去，來，輕點。」

凡榮站在女生背後，抱住女生，慢慢站起來，女生秀髮的芳香讓他有點陶醉。

這味道純凈香甜，佳琪身上根本沒有這樣的味道，是不是不同男人也有不同的味道？

思緒飄遠幾秒，凡榮猛地甩甩頭，伸出手臂。女生扶著凡榮走向他的電動車，發現車后裝著幾大袋東西。

「我坐哪裡？車裡裝著什麼？」

「坐我旁邊或者車後面大蒜頭上面。」

「是大蒜么，不喜歡那味道，還是坐你身邊吧，會不會影響你開車？」

「沒事，慢慢開不要緊，來。」

凡榮扶女生坐好，自己也坐穩，慢慢啟動車，向醫院騎去。

「你叫什麼名字？」女生捋著隨風輕輕飄逸的秀髮。

「我叫劉凡榮，平凡的凡，光榮的榮。叫我小榮就好，你呢？」

凡榮認真騎著車，沒有扭頭，目視前方。

「鍾靜，鬧鐘的鐘，安靜的靜。」

「這名字真有意思，一邊鬧一邊靜。」凡榮不由得咧了咧嘴，嘿嘿笑著。

「哼！」女生看著凡榮的側臉，並沒有取笑之意，反而洋溢著青春的朝氣。

「到了。」凡榮彎進醫院的停車場，鎖好車，扶鍾靜走向門診大樓。

「我自己上去看醫生吧，不想耽誤你的事情。」鍾靜有點不好意思。

「我自己種大蒜，自己賣，這是最後一車了。沒事，晚點給超市送過去就好的。」

「你自己會種？」鍾靜睜大了眼睛，自己一個五穀不分的人，實在不知道神奇的地里是怎麼長出來的。

「嗯，我沒別的手藝，就會種大蒜。」凡榮以為鍾靜嫌棄自己是個粗人，是個農民，有點拘束起來，搓著手，盯著自己的鞋子。

「蠻好的，起碼自己養活自己，不用啃老。」鍾靜笑道：「怎麼，鞋子有什麼問題嗎？」

鍾靜也順著目光看著凡榮的鞋子。

「走，先去挂號。」

在醫生給鍾靜處理傷口的時候，凡榮才發現她的膝蓋，手臂和手掌都已受傷。膝蓋最嚴重，傷口附近已腫起一個大包，部分皮肉已翻出來。

對於一個女生來說，不容易，特別是鍾靜。閉著眼睛，潔白的牙齒咬著下唇，那下唇已被咬的陣陣發白。

凡榮以為鍾靜會「啊嗯嗯」叫出聲來，眼淚會飛出來，哦對，紙巾呢，等會拿什麼擦淚痕。忘記帶了，靠，但她沒有。

鍾靜堅強著沒吭一聲。凡榮緊張的大手，不時抓著膝蓋褲腿，隱隱濕透。

「這個丫頭不簡單，能忍，能吃苦！」

在醫院門口，鍾靜打了一個電話，讓爸爸來接她。

凡榮看著時間，跟超市約定的送貨時間是上午九點，這都快十一點了，中午超市的人去吃飯休息，又得等一兩個小時，心裡也暗暗著急。

「那行，我先去送貨，我種大蒜的地方在十三路那附近，你好好養傷，再見！」

「嗯嗯，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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