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暖春閣
暖春閣是流沙地宮建築群中,除白蓮道教主寢宮外,最為富麗堂皇的地方。其名為「閣」,奢華氣派卻不遜任何一座宮殿。文人墨客常用來形容宮殿的辭藻,譬如「檐牙高啄,勾心鬥角」、「廊腰縵回,嘆為觀止」等,用來形容暖春閣一點也不過分。
然而與地面上層層疊高樓不同,流沙地宮像是倒裝金字塔,層層向地底修建,暖春閣便是處在地下第三層。
白蓮道中有權有勢的人來此處都要與流沙地宮的管事老者知會一聲,其餘的人未經允許擅闖地宮第三層,在教中皆是以死罪論處,所以暖春閣也是格外的靜謐。
自白蓮道教主閉關以來,暖春閣的門檻已有十年沒有踏入過一個男子。葉無量和秦刀來到暖春閣時,白蓮道的教眾、器奴早就將暖春閣收拾得一塵不染。
金磚石面撒滿了鮮花,繞開屏風,只見左右兩側的宴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數個兩尺高的四足香爐青煙裊裊升起,陣陣香風流動,珠簾嘩嘩鳴響,帷幔羅帳微皺,彷彿一個含羞遮面的豆蔻,只是露出了閣中一角真容。
石柱和牆壁上鑲嵌著珍惜的寶石,運著紅粉靛紫的光華,為暖春閣籠上一層神秘且誘人的色彩。要說暖春閣的奢華玄妙之處,還屬那東側的足可容納七八十人的液池。
也不知白蓮道是用了什麼辦法,竟是接了一池活溫泉水,暖氣白煙騰騰,水泡鼓鼓冒著,花瓣就如魚兒戲水,忽上忽下。
奴兒殿的小爐,上百個婀娜嬌俏的美嬌娘扭動著腰肢魚貫而入。絕望的人身上的氣場都透著枯寂,這些個姑娘恭敬地站在兩側,乍一瞧盛況令人咂舌,可在細看,整個暖春閣都被一股陰暗晦污的氣息縈繞著。
葉無量和秦刀抬腳踏進暖春閣,上百個小爐兒都是渾身一顫,恐懼地瞧了一眼,便又低下了頭。她們生來便是成為修士的爐鼎,直到被榨乾再無價值后,再度淪為白蓮道煉製「活人丹」的材料,結束這絕望卑賤的一生。
沒有人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也沒有一位主顧願意施以援手,二十年了,不知有多少小爐曾經抗爭過,最終都以悲慘的解決收場,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如果有可能,她們希望來生能夠做一陣自由的風,遠離這黑暗吃人的地方,去往一個陽光明媚的地方,自由地在天地間飄蕩。
葉無量感覺到細微的靈力波動,於是踱著步子,放開神識搜尋,果真發現了幾座法陣,只是還未啟動,尚且不能辨別出法陣的用途。
管事的老者在流沙地宮迎客送往,看人非常地准,葉無量舉手投足間表現出的氣度,非是白子畫之流所能相比,他篤定葉無量身份高貴,即便不是幽都的人,那也有可能是某個大宗門的少主子。因此,為了交好,能使上的力氣,全都使用上了。
前後腳跟進了暖春閣,送來了足足兩大盒上好的血蓮神丹,「先生一次要了這麼多小爐,實乃豪氣干雲。這兩盒血蓮神丹老朽做主送給先生了,保證公子離開之時,修為更上層樓?」
「我聽青蓮說過,小爐和血蓮神丹一起用,效果更佳。老先生,你有心了!」葉無量一招手,蓮兒畢恭畢敬地從老者手裡接下血蓮神丹,不過他倒是一眼未瞧。像他現在可以營造的身份,漠不關心,更能彰顯身份的不俗。
老者果然吃這一套,覺得葉無量用慣了珍惜丹藥,見怪不怪。等他知道血蓮神丹的妙處,以後還能逃得出手掌心?「先生是我們的貴客,這些都是老朽應該做的。」
葉無量說:「老先生,本公子要在此待些日子,我不希望有人來打擾,你可明白?」
老者笑了笑,連忙回道:「暖春閣是教主平日休憩之地,設有隔音、聚氣、防護等諸多陣法,便是沖虛合體境的高手來了,也闖不進來。先生只管放心修行,不會有任何人前來打擾,流沙地宮在此屹立二十年,這些規矩還是懂的。」
「如此甚好。」葉無量滿意地點點頭,扭頭對青蓮吩咐道:「去,倒兩杯酒來,我要敬老先生一杯。」
老者哪能不知葉無量要趕人的意思,抬手攔住青蓮,回了一句「良辰吉時,老朽不便再逗留。先生如果有什麼需求,差青蓮知會老朽一聲,老朽立馬替先生去辦。」說著,啟動了暖春閣的陣法,便退了出去。
秦刀呼出一口氣,將葉無量拉倒一旁,傳音問道:「葉老弟,你有什麼計劃?」
「我能有什麼計劃?玩唄!」葉無量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揶揄道:「我說秦大哥,你也忒小氣了點,說是帶我來見見世面,來款子都要我來結。難道你們天魔宗已經窮到,連二十件極品靈器都拿不出來了嗎?」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隨手就能煉出准仙器啊。」秦刀沒沒好氣地瞪了葉無量一眼,又道:「你小子別跟老秦我裝傻,流沙地宮裡高手如雲,你想把這些女子救出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葉無量問:「高手如雲?他們中有大乘期的高手嗎?」
「那倒沒有。」秦刀說。
「那不結了,白蓮道為禍一方,流沙地宮又是他們的老巢,直接搗了便是。」
白蓮道不過替幕後黑手打工的一條狗而已,那些幕後黑手怎能容得大乘期修為的高手存在。
葉無量篤信這一點,即便有大乘期的高手坐鎮,他也不怵。
半步大乘期的公冶班戟如何,若是想殺,洛水河畔便殺了。而今又得了天魔宗至寶黑蓮,以他的修為和變態的體質,若真要拚命,就是渡劫成功,還未飛升進入洗仙池的半仙,也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秦刀臉抽了抽,這小子瘋起來,還真有可能把天給捅破了。連忙提醒道:「你小子最好別胡來,這裡人手眾多,你能走得出去,可你能確保這些女子平安無事?」
「如果死了,那真就是她們的命了。白蓮道在流波山經營了二十年,流沙地宮藏著的污穢絕非眼前所見這般簡單。」葉無量指了指地下,問道:「秦大哥,你待我來這裡的目的不就是這個么,敢不敢跟我再向下探一探?」
「你要瘋,老秦我陪你便是。」
「爽快,這才是我認識的秦大哥。」葉無量拍了拍秦刀的肩膀,「外面耳朵還趴著,先把他打發了,到時候我們再出去。」
青蓮對葉無量充滿了畏懼,但絲毫不敢有半點恨意。葉無量與秦刀站在遠處聊著,她就站在一旁等著,不敢開口說半句話。
像她這種白蓮道的教眾,即便在流沙地宮裡也是個頭頭,看起來挺威風的,但說到底也只是枚棋子而已,哪一個客人來流沙地宮了,她都笑臉相迎,如果能遇上個有眼緣的主顧,那就算是幸運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不見得比奴兒殿的小爐好多少。
「去,叫些乾淨的小爐來陪我們師兄弟飲酒,其餘先去液池泡著,待會兒再伺候。」
葉無量的吩咐,青蓮如實照辦,挑了十來個模樣最為俊俏的小爐,來侍奉兩人喝酒。而她則乖巧地替葉無量和秦刀斟上酒,鼓足了勇氣問:「先生飲酒,戴著面具不便,可要青蓮替先生摘下來?」「不必了,這點小事,本公子自己來便可。」
葉無量解開了面具,露出了俊朗的面容。青蓮和旁邊唯唯諾諾的小爐看得有些怔怔出神,「這位公子好生英俊,白子畫、李玄之流在他面前,就如草芥一般。」
若是能與這位公子歡好一晚,這一生也算是無憾了。青蓮暗自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將面具收了過來。轉頭看向秦刀,見得秦刀的真容,頓時瞠目結舌,她認得秦刀,天魔宗是白蓮道在永州的敵人,像秦刀這般人物,早就可在了腦海里。
她這正要驚呼出口,卻見秦刀捻指打出一道不知名的訣,青蓮就像一塊木頭立在那兒,一動不動。葉無量對著身旁的小爐兒作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這些小爐兒哪裡見過這麼好看的公子,想著終歸是要一死,死在這位公子身下,總比死在外面那些人手裡強,於是一個個乖巧地點點頭,不作任何聲響。
這時,秦刀扯著嗓子沖著門外喊道:「青蓮,別拘著。小師弟不喜歡你,哥哥我疼你,來,到哥哥這裡坐。」
沒過多久,暖春閣笑語霏霏,推杯換盞。秦刀這個風月場上的老手,開口便是各種葷段子,逗得小爐兒們花枝亂顫。葉無量總算也經歷過些場面,雖不似秦刀那般厚顏無恥,但也未露出什麼破綻。
兩人像極了逛青樓的嫖客。
直到趴在門外的耳朵放心的撤了,葉無量這才恢復如常,甩手不下一道大陣,將液池裡的小爐也都叫了過來,說道:「你們不必怕我,我對你們沒有惡意。白蓮道天理難容,我欲除之。你們若相信我,我便帶你們離開流沙地宮。如果信不過,我也不會傷害你們,是走是留,你們自己選擇。」
小爐兒們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實在不知該不該相信眼前這個年輕俊俏的小郎君。她們甚至懷疑,這是白蓮道的試探。良久,忽有一個小爐開口說:「先生,我相信你。只要你能帶我出去,青鸞以後便是你的人。」
葉無量點點頭,看著上百個小爐兒問道:「很好,你們呢?」
小爐兒們舉棋不定,青鸞開口道:「姐妹們,你們不想離開魔窟,過正常人的生活?難道你們想象娘親和那些死去的姐姐一樣,成為那些惡魔的玩具?這些年的噩夢還沒有做夠嗎?」
「這麼多年來,有誰真正把我們當作人的?只有公子。我知道你們在質疑公子,不管公子有沒有能力,青鸞都願意一試。哪怕是死,也要死得像一個人。」
「青鸞說得對,就算只有一線希望,我們也要拚命一試。」小爐兒們紛紛響應,「請公子帶我們離開魔窟,吾等願終身侍奉公子。」
「都起來吧。你們不必如此。我帶你們出去,是要換你們自由,你們可以過新的生活。不過沒有必要委身於我,就我家那幾位已經弄得焦頭爛額,你們若再委身,那還不要了我的老命。如果你們覺得我身邊這位不錯,我倒是可以考慮作媒,雖然他人丑好色,但人品還是不錯的。」
葉無量瀟洒一笑,他到時候為這些小爐兒們想了個好去處。這些小爐兒天資不算平庸,花間派、拂衣都比較適合。
秦刀翻眼急了,「老秦我哪裡丑了,就算閉上你英俊瀟洒,那也算是英武威猛,你小子存心損我呢是吧?」
小爐兒們聞言,咯咯直笑,異口同聲地說:「我等願意跟隨公子。」
秦刀:「……」無語,這些小娘皮都什麼審美!
「秦大哥,將青蓮身上的禁制解開吧,我有事要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