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未知的存在

二十、未知的存在

按住圍欄,葉洛一個翻身,彈射而出。還沒來得及落地,落葉從地倒舞,又是一股無形巨力襲來。

葉洛早有預料,倏然撐傘。傘面抗住那巨大力量,但是他整個人在半空中無處受力,向後飛退,直接撞向身後的山牆。

但好在這次,力量只是持續了一瞬間,收傘,葉洛雙腿抵住牆體,用力一蹬,整個人再次飛射而出。

此時已是深夜,腳下這條大道上散布著離園的人,嬉笑聲中,終於有人看見了飛在半空中的葉洛。要知道這平台可是有半百米之高,這麼摔下來不死也殘。眾人無不驚聲呼叫起來。

人群倒映在葉洛瞳底,他人在半空,視線如電快速橫掃而過。在一片抬頭驚呼的人群中,唯有一人戴著黑色鴨舌帽,頭也不抬,向前匆匆急行,但左腿一拐一拐,顯是受了傷。

「找到你了。」

葉洛的視線死死釘在那人身上,聲音中帶著罕見的暴戾。

黑色傘面如花朵打開,調整身體落地方向,同時舉槍對準自己太陽穴,開槍的一瞬,重重砸在長街左側一間糖果屋的屋頂之上。

他用這死亡瞬間的無敵,抵消了落地致殘的可能性。這一套流程在《貓鼠遊戲》中還略顯生澀,死過這麼多次,現在業已十分熟練了。

身體高高彈起,雙眼一黑,再睜開的瞬間,葉洛從腳下甜甜圈形制的彩色屋頂彈射起步,朝著那人飛躍而去。

那鴨舌帽人似也聽見背後上空的破空之音,忙亂中轉過頭來,展現在葉洛面前的是一張稚嫩的臉,竟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

路燈之下,她此刻姣好的面容上儘是慌張,看著飛在半空中的葉洛,踉蹌後退,右手倉皇地在虛空中打橫一掃,指尖輕挑,似乎在波動什麼無形之物。

同一時間,狂風涌動之聲立刻在葉洛身側響起,吹拂得他右側耳畔髮絲亂舞。

她的動作纖毫畢現地落在葉洛眼中,這一剎那,他終於可以明確對方的進攻方式大概類似於「控風」亦或者是隔空攝物,而她雙手的動作無疑是發動能力的關鍵所在。

思緒如電間,他朝向左側以一個向前的斜度開傘,擋下那無形之力的同時,借著這股力量以更加迅猛地撲向了她。

兩人頓時滾作一團,向街邊的露天水果攤撲去,撞得攤位、椅子亂飛。在這過程中,兩人難免撞得渾身是傷,少女發出痛苦的叫聲,葉洛只是雙眸冰冷,任憑骨頭撞在尖銳桌角上,一聲不吭。這點傷口,對於在《灰鯤事件》中經歷過四肢被生生扯斷的葉洛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幾個呼吸之後,兩人終於停下翻滾。層層疊疊雜物亂堆之中,葉洛橫跨在少女的腰身上,右手握住束成長柄狀的黑傘按壓在她右手,左腳抬起踩在她的左手,保證她兩隻手都無法動彈來發動能力。

「張嘴。」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茫茫然中,少女終於從劇痛中回過神來,她仰面的臉上沾滿了草葉,眼前的畫面影影綽綽,她只感覺到身體被壓制住,動彈不得,內心既驚恐又痛苦,就聽見身上這男人的命令,下意識張開口,就感覺到什麼冰冷的東西粗魯地塞入口中。

那是左輪。

漆黑的槍管反射著冰冷的夜燈,金屬質感壓迫著她的牙齒和舌頭,令她呼吸困難。但更加強烈的是那可能會被一槍打穿喉嚨的恐懼,讓她幾乎要暈厥過去。

「手勢和語言都有可能是你發動技能的方式。但我這麼做的真正原因只是為了可以在第一時間就開槍打死你。」

他冰冷道,「你既然來找我的麻煩,就也一定做好會死的準備了吧?」

死?我會死?

她正要掙扎,就聽見「砰」得一聲巨響,從槍管發出,瞬間闖入她五臟六腑,如驚雷炸響在她腦海中。酥酥麻麻中,那死亡的恐懼如潮水湧上心頭,令她大腦一片空白,如飛上雲端卻又驟然跌落萬丈懸崖。

半晌后,她那飛濺四射的魂魄才七零八落地落了地,茫茫然飄回了體內,這才驚喜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死。

而此時,她早就駭得渾身冰冷,淚水如泉,就聽到那男人開了口:

「六孔彈巢,一顆子彈。」

她驚恐地聽著他語氣平靜的聲音。

「第一發打空了,你的運氣比我好。接下來我會從你口中拔出槍管,但依然會抵在你的脖子上,所以請你珍惜你接下來的5次開槍機會,想好了,再說出你接下來要說的話。」

槍管從她口中脫離,她立刻發出反胃的乾嘔,想要扭過面去,卻被那槍管釘在額頭上,動彈不得。此刻,周邊散布的遊客也已經圍了上來,看著他們指指點點,卻只是拿起手機拍照錄像,臉上掛著笑容,大概是因為太過離奇,反而只當是遊園會的閉園節目,但也有遊客面露疑惑和警惕,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麼多人,他不敢開槍的。

如果現在我喊救命——

她心中閃過這個危險的念頭,卻在對上這男人眼中的一瞬間,被冷水澆個徹底。

那黑白分明雙瞳中的眼神,她從未見識過。

不冷漠不殘忍,只是平靜,看著她根本不像是在看人類,而像是動物,亦或者……死物。

「我會開槍的。」

彷彿攝入了她的腦海,讀透了她的詭計,男人平靜地說道。

「而且這次一定會打死你。」

他不是虛張聲勢。

他會開槍的,一定會!

就算被這麼多人看著,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開槍。如果旁邊有人阻止他,他便會開槍打死那個人。如果一群人來阻止,那麼他就會打死一群人。

因為生命對他根本就毫無意義!

這就是「那個女人」所說的怪物嗎……

就算剛才被那槍管塞入口中,她內心萬分恐懼,卻也不曾後悔來到這裡執行這個任務,但這一刻,領教到了這個男人的眼神,她心中第一次生出了無比的悔意,她根本就不該來到這裡!

但與此同時,她內心深處也終於印證了那台「手機」上所浮現的任務信息——

【殺死「死而復生之人」,否則整座南城都將毀滅在其手中。】

是啊,除了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人,還有誰能夠毀滅南城?

不能死……我現在還不能死。

如果我死了,還有誰能夠來殺死他?還有誰可以保護南城?

誰可以殺死擁有「不死之身」的他?

還有誰可以?沒有人了,只有我了!

雖然對死亡的恐懼令她幾乎快要昏死過去,但一念及整座南城的生死存亡都繫於她一身,她的親人、朋友的性命都只能依靠她了,而這無疑正是她所心心念念的時刻——成為救世主的時刻,她那在恐懼中沉沉浮浮的內心漸漸堅定了下來。

「信念」的力量湧入體內,這份力量讓她感覺到渾身發燙,感覺到自己無比強大。她想那應當是勇氣和面對絕對邪惡時所產生的正義感。

可以的,可以殺死他。就算身體被制住,雙手動彈不得,可是如果為了南城,就可以殺死他——她內心深處莫名出現了這個念頭,堅硬如鐵、無可撼動。

那就殺死他。

深吸一口氣,感覺這五臟六腑的燥熱,她看著葉洛,因為緊張和恐懼而蒼白的雙唇微啟,道:

「你去——」

下一刻,劇痛從脖頸間傳來,眼前一黑,她失去了意識。

……

……

打開地下室的門,白熾燈冰冷的光芒下,少女被繩索牢牢束縛在鐵質靠椅上,雙手、雙腿都被膠布纏繞在椅子上,令她半根指頭也動不了。而她的臉上同樣被膠布死死纏住,只露出鼻子可供呼吸,就連眼睛都被完全遮住。

而葉洛就坐在她的對面。

他凝視著她,眼神十分奇怪。那就像是在看著什麼極具殺傷力,可又極度充滿誘惑力的危險品。

而實際上,對於葉洛而言,面前的少女就是這麼一種存在。

不由自主地,他的思緒再一次飄飛到了兩個小時前。

在那遊園中,葉洛將少女壓制在身下。

在身下少女開口前一刻,一直保持洞若觀火的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難以形容那種感受,只覺得有什麼無形無影的東西似乎滲透了進來,龐大而又飄渺,一點點滲入了少女體內。

漸漸地,她似乎變了一個人。

這感覺竟然和蘇見櫻轉換人格時候的微妙感覺是一致的。

這名少女和蘇見櫻是什麼關係?

他思緒如電,下一剎那,所有的念頭都化作粉碎,那是警鈴大作,如同防空警報在耳中拉響。

這是比方才正面對峙【秩序】時候還要強烈和刺耳的警報聲!

畢竟剛才那【秩序】只不過是一張虎皮,而且與他相隔十萬八千里,而此時此刻那如浪潮般翻騰而起的「死亡預感」卻是如此真實和貼近。

這感覺源自於身下的少女。

會死!

無論他是否擁有【不死】,這一次是真得會死!因為眼前這名少女這就是為了殺死他而專門發開的【致死】!

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尖叫著讓他立刻逃離原地,離身下這個名少女越遠越好,亦或者,立刻就殺死她!

這是近乎本能的反應,就如同老鼠遇到貓的時候自然而然的選擇,是刻印在基因中的恐懼。

殺或者逃,二擇一,再無其他選項。

但是葉洛既沒有退,也沒有動手殺死她。

因為這兩種選擇都令他感覺到自己彷彿被什麼未知的存在所控制著,這感覺,令他極度不爽。

他瞳孔驟縮,猛地咬舌,任由鮮血的味道在口腔中綻開,他依靠這鐵鏽的味道刺激神經,反抗和抑制著那本能般的衝動,顫抖著伸出手去,強忍著直接殺死她的念頭,控制力到打在她脖頸上,終於在她吐出下一個字之前,打暈了她。

說來漫長,那不過只是呼吸之間的時間,卻令葉洛大汗淋漓,幾乎渾身虛脫。

之後,他便花了些功夫將少女帶了回來,並打開了久違的地下室,將她束縛得嚴嚴實實。

然後,盯著她,直到凌晨五點。

足足五個小時了。

葉洛不是變態,卻也覺得自己快要變成變態了。

此時此刻,他的腦子似乎裂開成兩半。一半在說快點逃,離這個女生越遠越好,最好直接逃離南城,乾脆直接離開地球。另一個聲音在說,立刻殺死她,將她得屍體斬成血肉,最好一點殘渣都不要剩下。

而支撐著他兩者都沒有選項的力量源泉,竟然是那股他避之不及的「求死之心」。

求死之心在發出反問:為什麼要逃,又為什麼要殺死她?最好現在就放開她,把刀給她,讓她趕緊殺死我拉倒!

這三股迥異的念頭充斥在葉洛腦海中,如同三軍對峙、互相廝殺,最後竟然變得勢均力敵,令葉洛可以獲得一種微妙的內心平靜。

三言兩語說來簡單,但這種狀態是葉洛足足掙扎了五個小時才終於求得的。

他坐在椅子上雖然一動不動,但其實早就渾身大汗,臉色半點血色也無,椅子扶手更是被他直接捏出凹痕,足見內心掙扎。這筋疲力盡的感覺,縱使是當初對峙灰鯤被殺死一次又一次,也不過如此了。

他當然可以直接殺死眼前的少女,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蘇見櫻現在還是少女和她的同夥手中,如果有交換人質的機會,那麼,她就不能死。

更重要的是,葉洛也必須要弄清楚,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為什麼可以給予他如此大的壓迫力,竟然讓他產生了對峙【秩序】和當初那頭深海巨鯨的恐懼?

葉洛曾以為當初那頭深海巨鯨就是最強悍的存在了,再不會有誰可以給他那種未知恐怖的感覺了,卻不料竟然在今天一連又遇到了兩次。

【秩序】無需多言,其軀殼連【系統】都為止「垂涎」,即使已經隕落都足以令世界停滯,可眼前的少女呢?

她又是什麼人,或者該問——

「她是什麼……東西?」

葉洛在心中詢問,向【系統】使用了第二個諮詢權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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