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最難消受美人恩
高爾晴突回鎮國公府,讓府中上下有些措手不及,下人們一時間忙開了。
張嬤嬤當即就喊來了府醫,為高爾晴診治。
當回到高爾晴那間富麗堂皇,裡面擺滿各種奇珍古玩的房間,張嬤嬤這才覺得回到正常的地方。方才,在白府那空蕩蕩屋子,哪裡是紫玉郡主待的地?
有時候,張嬤嬤也在想:若是當初高爾晴和白千里沒在芙蓉鎮相遇,是不是就沒這孽緣?白千里可以繼續做他的狀元郎,或和江陵在一起;高爾晴身份如此尊貴,帝都所有的年輕才俊,都可以隨她挑選做郡馬,必定對她千依百順。
哪裡會弄成如今這般要死不活的?
府醫很快來為高爾晴看診,這位府醫原追隨鎮國公四處征戰,醫術高超,鎮國公受傷病重之時,他也在身側伺候,可惜無力回天。
鎮國公臨終前,安排他留在鎮國公府榮養,一則是嘉獎他這麼多年隨軍征戰的功勞。二則是他的確醫術高超,勝過宮中多數太醫,把他留給愛女高爾晴。
父母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可謂用心良苦。
陳院判當初說讓給江陵準備後事之時,高爾晴想過讓這位府醫過白府替她治病。後來,江陵病情反轉得太快,她還沒來得及。
江陵就莫名其妙好了,連帶陳院判和一班子太醫像是見了鬼一樣。
如今看來,江陵若當時真死了就好了,追封她個誥命,不要說三品淑人,再高的品級也行。然後,由鎮國公府出面辦一個隆重的喪儀,挑個風水寶地下葬,殉葬些金銀珠寶,她家人指不定多感激。
這樣,一切的問題就都解決了,也沒今天什麼事。
是啊!若江陵和她肚子里的嫡長子都沒了,事情就圓滿了。張嬤嬤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過,她肯定想不到高爾晴此刻有著和她一樣的想法。
府醫替高爾晴號完脈后,就皺著眉頭道:「郡主怎麼把自己的身子弄成這副模樣?」
「老大夫,我們郡主這是怎麼了?要不要緊?」張嬤嬤緊張問道。
「郡主脈搏紊亂,憂思成疾,再加上氣血攻心,如今這身子不過是個虛架子,要調養好些時日,才能將養好。這才嫁過去多久?要是老國公爺在,定要心疼,就是到御前,也是要討要說法的。」
府醫此言一出,高爾晴才止住的流水,就又落了下來:「是啊!若是爹爹還在就好了,任憑誰都不能欺負本郡主……」
高爾晴這才體會到,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沒娘疼,沒爹愛,甚至連夫君都不在意她的人,除了這過眼繁華,她又比江陵好多少?
張嬤嬤聽著,也忍不住傷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老大夫,您就好好替郡主調養身子,這段時日我們就待在國公府,哪裡也不去,國公爺有靈會庇護郡主的。」
「哎,老朽定當竭盡所能替郡主調養身體,郡主好好靜養。」府醫自也不是一般人物,聽懂了張嬤嬤話中的意思:郡主和郡馬出了問題,這段時日不回白府了。
不是聽聞郡馬才立下大功,擢升三品禮部尚書,二十齣頭的尚書郎,這也是本朝第一人啊!前途不可限量,倆人這當口有何可吵的?
府醫不解,不過他也不會開口問這些,只要照顧好郡主便可。
白尚書第二日上朝,竟是獨自一人用的早膳,不免有點清冷。
高爾晴回國公府了。
鄔氏年紀大了,還有她正為高爾晴不辭而別,回鎮國公府而氣惱,說她實在沒規矩。甚至還放言,高爾晴有本事就再回來。
白千里覺得累,也懶得解釋,反正鄔氏耳根子軟,到時候高爾晴哄哄她就好。
江陵身子重了,自從滇地回來,他就和她說,往後不必早起伺候穿衣、早膳。
江陵沒推辭,為了孩子好,直接應下了。此事,雖說是白千里自己提出的,不過他看江陵答應得那麼爽快,心中卻又有些不甘,那種疑慮就更重了。
總不好叫白蓮花一個未出閣的妹妹,陪自己用早膳,也不合規矩。
出門之時,遇見許久不見的田玄,笑嘻嘻等在府門,向他道喜,這才有點擢升的快樂。田玄和他一前一後進入馬車,他看了一眼,身著紫色雄獅官袍的白千里,贊道:「白兄,看著清瘦些,依舊風采依舊。沒承想,時隔數月,你我竟不是翰林院同僚了。」
「不是同僚,還是摯友。」白千里這話說得很真誠。其實,田玄早就想去白府探望,他卻一直沒敢上門,一則因為白府中事情起起落落,白千里好容易回來,定要和家人敘話,不便打攪。二則他在翰林院聽聞白千里即將陞官,總覺著此時上門有些巴結的意味。
思來想去也就不去了,反正想著上朝之時總能見到。他甚至還擔心,自己一個芝麻小官,還配不配跟他一個三品大員同乘?心中也是頗多顧慮。
好在白千里方才一聲摯友,打消了他的顧慮。一路上,白千里將此行滇地發生之事,大致和田玄說了一遍,除了事關江陵和藍輕舟部分,基本上都告訴他了。
在白千里眼中,田玄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相交於微,也不會趨炎附勢。有些事情,自己想不明白,或許田玄能幫他理清思路。
田玄聽完白千里所言,當即就感慨道:「沒想到,白兄此行滇地遭遇了如此危險,江嫂嫂在府中也是受苦了,我母親當時在你們府上探望,看著實在可憐,整個人都燒糊塗了,身邊連個親人也沒有,母親眼睛都哭腫了。你們啊!還真是同病相憐,一對苦命鴛鴦,好在吉人自有天相。」
「可不是嘛,我也這麼覺得。」白千里苦澀道。
「這回總算苦盡甘來了,你是不是給嫂嫂請了誥命?」
「是。」
「恭喜白兄得償所願。」
「還是田兄懂我。」鬧成如今這步田地,僅只有田玄一人,為他替江陵請誥命而道喜,連江陵本人都不甚在意。白千里也不知自己為誰辛苦為誰忙。
「說起來,江嫂嫂還真是個情深義重之人,母親說,當時她嘴裡一直不停喊著你的名字,還有他爹,什麼阿黛、藍輕舟……把所有對她好的,都記掛在心上。」
「你說,江陵喊我的名字,還有他爹,阿黛,還喊誰的名字?」白千里問道。
他這麼刻意一問,田玄這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忘了白千里十分忌憚這個藍輕舟。說起藍輕舟此人,田玄其實頗為欣賞,雖說他只是一介鄉野村夫,周身的氣度卻完全不像個粗俗之人。
反倒有一種傲然脫俗的感覺,他長相俊美,有些妖冶張揚,談吐不凡。若不是因為他是白千里的朋友,他還想和他交好。
「沒什麼,沒什麼……」田玄尷尬道。但白千里卻已經聽清了,江陵昏迷之時,也記掛著藍輕舟啊!
他們倆如今到底好到什麼地步了?真如他看到的,那麼清白嗎?
有時候,一旦埋下懷疑的種子,很多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縱然再深情,也經不起懷疑和情感的出賣。
自從田玄就把話題岔開了,說起白千里走的這段時日,翰林院發生之事。白千里有一搭沒一搭接著話,反正他如今已經去禮部做尚書,翰林院之事與他關係也不大。
田玄見白千里不太感興趣,就想起一樁關於他的「風流韻事」,於是他「不懷好意」問道:「不知白兄可還記得太白樓?」
「記得,怎麼了?」說起入職翰林院首日去太白樓,可是他迄今為止,唯一一次去喝花酒,當時自己急於脫身,後來還傻乎乎帶回一個冰碗給江陵。
如今若是想吃冰碗,白府中自有冰窖,只要叫廚子做便可,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你還記得那日作陪的紅袖姑娘?」
「紅袖姑娘?」白千里搖搖頭,表示想不起來了。
「就是那位花魁啊!白兄,你真是不懂憐香惜玉,居然連人家是誰都不記得了。」田玄揶揄道。
「……田兄到底想說什麼?」白千里覺得田玄怪怪的。
「聽聞那位花魁,自從見了你一面之後,就對你相思成狂,日漸消瘦。每次翰林院有人過去,就要遣人來問,你來了嗎?後來,她聽說,你曾與江嫂嫂去過一間書肆,並在那裡提過一首詩,就日日去那裡苦守,想要見你。」
「宋編修那個大嘴巴。」白千里不耐煩道了句。
「如今朝中羨慕白兄之人大有人在,說你貌若潘安,美如宋玉,坐擁美人無數。」田玄不嫌事多,一副看好戲的口吻。
「你還漏了看殺衛玠,不知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嗎?」白千里白了田玄一眼,「下車吧,準備入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