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操父被殺行復仇 備不費兵得徐州
且說李傕、郭汜攻入長安,逼獻帝大赦天下,並自署官職,表請除授。獻帝不得已,頒下赦書,授李傕為揚武將軍,郭汜為揚烈將軍。
后又李傕遷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郭汜為後將軍,李傕、郭汜同秉朝政。樊稠為右將軍,萬年侯,張濟為鎮東將軍,受封列侯,且出屯弘農。李傕恐關東牧守,聲罪致討,特遣太僕趙岐等東行宣慰。
時兗州刺史劉岱,出討黃巾餘孽,戰敗身死,黃巾復盛,號稱百萬。
東郡太守曹操,從郡吏陳宮計議,乘虛入兗州,自為刺史。
曹操會同濟北相鮑信,一同興兵,迭擊黃巾,黃巾眾盛,曹操兵寡弱,戰輒失利。
嗣經曹操撫循激厲,乘間設奇,方轉敗為勝。
惟鮑信殺入重地,為賊所害,屍無下落,曹操四覓不得,刻木為象,親自祭奠,哭泣盡哀。
曹操追趕黃巾兵,直到濟北,降者數萬。
曹操即用黃巾兵為前驅,兵馬到處,無不降順。不過百餘日,招安到降兵三十餘萬。曹操擇精銳者,隨時訓練,號為「青州兵」,其餘盡令歸農。
曹操既領兗州,頗思效法桓文,徐圖霸業。
而趙岐奉詔來到,曹操出城遠迎,佯為殷勤。
平原人毛玠,素有智略,由曹操闢為治中從事,毛玠勸曹操西迎天子,號令諸侯。
曹操即遣使至河內,向太守張揚借道,欲往長安,張揚不欲遽允。
定陶人董昭,曾為魏郡太守,卸任西行,為張揚所留,因董昭與曹操有舊,故勸張揚歡迎曹操,毋阻曹操使,並為曹操代作一書,寄與長安諸將,令曹操使齎往都中。
李傕、郭汜得書後,恐曹操有詐謀,擬將曹操使拘住。還是黃門侍郎鍾繇,謂關東人心未靖,唯曹兗州前來輸款,正當厚意招徠,不宜拘使絕望,於是李傕、郭汜優待曹操使,厚禮遣歸。
曹操部下文有謀臣,武有猛將,威鎮山東,獨立一方。想到父曹嵩遠隔一方,恐遭不吉,故欲將其移入,共享歡樂。
於是乃遣泰山太守應劭,往瑯琊郡取父曹嵩。曹嵩為中常侍曹騰養子,官至太尉,當然有些金銀財寶,儲蓄家中。自從去官還譙,復避董卓亂,移跡琅琊,家財損失有限。此時接得曹操書,不勝喜歡,便挈了愛妾,及少子曹德,並家中老少數十人,押著輜重百餘輛,滿載財物,徑向兗州前來。
道出徐州,太守陶謙,字恭祖,為人溫厚純篤,嗣聞曹操有志勤王,向欲結納曹操,正無其由。知曹操父經過,遂出境迎接,再拜致敬。特差都尉張闓,領兵護送。
不料變生意外,行抵泰山郡華費間,張闓窺到曹嵩家資豐厚,因生異念,思欲劫住曹嵩財物,居為已有。於是張闓率兵誅戮曹嵩一家,不留一人。
只有應劭等少人逃脫,應邵當然不敢再復曹操,怕因受保護不力,遭受死罪,只得棄官投依袁紹。
張闓劫得曹家輜重,自然不再復歸徐州,奔赴淮南去了。
曹操方因袁術北進,有礙兗州,特督兵出拒封邱,擊敗袁術軍。袁術只得還走壽春,並驅逐揚州刺史陳瑀,自領揚州事(見前章有述)。
曹操尚想乘勝進擊,適應劭部下有逃命之軍士,一門駢戮之信息,傳入軍中。
曹操聞到,哭倒於地。眾人救起,曹操切齒曰:「陶謙縱兵殺吾父,此仇不共戴天!吾今悉起大軍,洗盪徐州,方雪吾恨!」
待至哭罵已畢,遂在軍中易服縞素,誓報父仇。留謀士荀彧、程昱等,駐守鄄、范、東阿三縣,自率全部人馬,浩浩蕩蕩,殺奔徐州。
曹操為父復仇,親督全隊人馬,直入徐州。曹操兵大至,亂殺亂掠,連破十餘城,不問男女老小,一律屠戮,以泄父殺之恨。
陶謙連得警報,沒機會向曹操解釋,只好發兵拒敵,才出彭城,已遇曹操兵殺來,兩下相見,便即奮鬥。
曹操麾眾直上,勢如破竹,陶謙不能抵擋,只得退保郯縣。
郯城雖小,勢頗險固,曹操追至城下,四面猛撲,終不能入。乃往攻睢陵、夏邱等邑,焚掘一空,雞犬不留。陶謙急得沒法,只得遣使至青州求救。
青州刺史田楷,意欲赴援,但恐曹操兵勢大,獨力難支,乃致書於平原相劉備,矚令同行。
田楷與劉備俱由公孫瓚委任,會值劉備恰不在平原,受太史慈之約,東援北海相孔融,往討黃巾餘孽管亥。
孔融字文舉,魯國人,是孔子的第十九世孫。
太史慈字子義,東萊黃縣人,曾為東萊郡的奏曹吏,一次東萊郡太守與上司青州刺史發生糾紛,要上朝廷裁決,當時有一潛規則,先呈奏狀的有理,東萊郡太守將奏狀交給了太史慈,太史慈抄小道,晝夜星馳,先將奏狀呈上朝廷,結果判定東萊郡太守勝奏,而上司青州刺史敗奏,但從此卻與上司青州刺史結下了梁子,故避難赴遼東。
北海相孔融聽聞太史慈事,想收攏太史慈,隨時贍給在北海的太史慈母。
時下孔融在都昌城被管亥圍困,可巧太史慈還家省母,母因囑太史慈往赴,以助孔融,救危難急,借報夙惠。
太史慈即徒步前往,突圍入城。見到孔融,願為效死。
孔融寫書一封,令他出城,至平原向劉備求援。
太史慈奉孔融之命,又出都昌城,行至平原,向劉備說明來意。
劉備慨然應之,率關羽、張飛、趙去等人前去救援。幾經殺敗管亥,都昌城被解。
隨即反歸平原之時,青州使人,已待守了兩三天。劉備與青州使人相見后,青州使人交付田楷書信,由劉備閱畢,毫不推辭,便率軍至青州,與田楷會師,共救陶謙。
曹操攻郯不下,糧食將盡,又探得田楷、劉備,合軍來援,自知不能取勝,引兵退去。
田楷聞曹操兵已還,當即折回。獨劉備至郯城會陶謙,陶謙見玄德儀錶軒昂,語言豁達,心中大喜,故格外敬禮,且留劉備同居,表為豫州刺史。
劉備一再告辭,經陶謙殷勤勸阻,使屯小沛,作為聲援。
劉備難卻盛意,只得依言,引兵至小沛城,修葺城垣,撫諭居民。
劉備屢喪嫡室,至此得了一個甘家女兒,作為姬妾。那甘氏生得姿容綽約,嫵媚清揚,艷麗中卻寓端莊,裊娜間不流輕盪,尤妙在肌膚瑩徹,獨得天成,嘗與玉琢美人,並座斗白,玉美人尚遜色三分。劉備雖具有大志,不在女色上計較妍媸,但有此麗姝,自然歡愛,遂令她攝行內事,視若正妻。
好容易過了數旬,聞得曹操又進攻陶謙,來奪徐州,劉備感陶謙厚待,不得不引兵往援。行至郯城東隅,正值曹操兵殺來,千軍萬馬,勢不可當。
劉備恐為所圍,麾眾亟退,曹操追了一程,見劉備軍去遠,便移兵再攻郯城。
陶謙很是焦灼,擬欲出走丹陽,勉強守了一宵,曹操軍忽然退去,到了天明,城外已寂靜無人了。
原來忽流星馬飛報禍事,曹操問其故,報說呂布已襲破兗州,進據濮陽。
呂布自遭李傕、郭汜之亂,逃出武關,去投袁術。袁術留居幕下,款待頗優,而呂布不安本分、反覆不定,恣兵鈔掠,為袁術所詰責,拒而不納。轉投河內太守張楊,嗣復舍張楊赴冀州,恰公孫瓚與袁紹相攻,袁紹得呂布相助,擊得褚燕軍,呂布恃功暴橫,又遭袁紹忌,呂布乃再遁還河內。路過陳留,由張邈遣使迎入,宴敘盡歡,臨別時尚把臂訂盟,緩急相救。
適曹操再攻徐州,囑陳宮出屯東郡,陳宮即密書致張邈道:「近日州軍東出,城內空虛,君不若迎入呂布,使作前驅,襲取兗州。」
張邈依了陳宮計,遂與弟廣陵太守張超,聯名招呂布。
呂布正東奔西走,無處安身,一得張邈等招請,彷彿喜從天降,立即帶著親從數百騎,直赴陳留。
張邈接見后,更撥千人助呂布,送往東郡。
當由陳宮迎入,推呂布為兗州牧,傳檄郡縣,多半響應,惟鄄、范、東阿三城,由曹操吏荀彧、程昱等扼守,堅持不動。荀彧亟使人報知曹操,曹操乃收軍急回。
曹操回撤途中,復接警報,系是呂布已奪去濮陽,陳宮且進攻東阿。
曹操一時憂憤交集,恨不得即刻飛歸,星夜遄返,得馳入東阿城。
幸有程昱守住,尚然無恙,程昱見到曹操,慰語道:「陳宮叛迎呂布,事出不意,幾至全州盡失,今惟三城尚得保全,吾已遣兵截住倉亭津,料陳宮不能飛渡,想此城當可無虞了!」
曹操忙執程昱手道:「若非汝固守此城,我且窮無所歸呢!」
遂令程昱為東平相,移屯范城。嗣又得荀彧軍報,謂已守住鄄城,擊退呂布,呂布仍還屯濮陽,請急擊勿失。
曹操遂引兵往攻濮陽,但久攻不下。會值蝗蟲四起,食盡禾稻,軍中無從得食,曹操乃退回鄄城。而濮陽城內,也是十室九空,呂布亦只好往山陽就食,權且罷兵。
是時大司馬幽州牧劉虞,與公孫瓚嫌怨越深,公孫瓚縱兵四掠,由劉虞上表陳訴,公孫瓚亦劾劉虞掯糧不給,互相詆毀。
適有朝使段訓,奉詔到來,加劉虞封邑,監督六州。又拜公孫瓚為前將軍,晉封易侯,公孫瓚捺定詔書,誣劉虞與袁紹通謀,欲稱尊號,且請段訓矯詔斬劉虞。
段訓尚不肯從,公孫瓚用兵威脅迫,不問段訓應允與否,遽令兵士把劉虞圍住,且把劉虞牽出,硬邀段訓同往市曹,號令一下,劉虞首落地,又將劉虞妻子,盡行駢戮。
公孫瓚留段訓為幽州刺史,上書奏報,其實是借段訓出面,要他做個傀儡。所有幽州措置,全由公孫瓚一人主持。公孫瓚意氣益豪,復想出圖冀州。
袁紹也曾防著,因欲南連曹操,與同攻公孫瓚,乃派吏至鄄城,勸曹操徙居鄴中,互相援應。
曹操新失兗州,軍食又罄,頗思將計就計,應允下去。
東平相程昱聞報,忙馳至見曹操道:「將軍欲與袁紹連和,遷家居鄴,此事果已決斷否?」
曹操答道:「原有此事。」
程昱介面道:「將軍此舉,大約是臨事而懼,吾以為未免太怯了!試想袁紹據有燕趙,志在并吞天下,力或有餘,智卻不足。將軍今遷家往鄴,自思能北面事袁紹否?」
曹操徐答道:「我何嘗甘心事袁紹,但兗州已大半失去,恐難存身,所以暫與連和,再圖良策。」
程昱又道:「兗州雖然殘缺,尚有三城,戰士且不下萬人,智勇如將軍,若再招羅智士,募集壯丁,合謀并力,再圖大舉,不但可規復兗州,就是霸王事業,也是計日可成哩!」
曹操不禁鼓掌道:「汝言甚是,我便依汝。」
說罷,即召入袁紹使,與言遷居不便,叫他回去復袁紹,袁紹使辭歸。
曹操於是購糧募兵,招賢納士,休養數旬,再擬與呂布決一雌雄。
曹操再攻呂布,移屯東阿,進襲定陶,與呂布多戰而不能克。
忽聞陶謙病死,劉備接管徐州,曹操欲乘劉備新任,民心未定,兵力又虛,攻取徐州。
謀臣荀彧笑諫曹操道:「只恐未必,陶謙雖死,劉備繼起,彼懲去年覆轍,自懼危亡,勢目輾轉結援,合力抗我,現在時當仲夏,東方麥已收入,一聞敵至,必堅壁清野,固壘坐待,攻不能克,掠無所得,不出旬日,全軍皆困,況前攻徐州,遍加威罰,子弟念父兄遺恥,拚死相爭,勝負更難預料。就使得破徐州,人心未服,待至我軍一移,亦必反側,這真叫做捨本逐末,易安就危,圖遠忽近,願將軍熟思後行。」
曹操從之,不復移軍,專與呂布對壘。
呂布再迎曹操,但不久大敗,遁去。
陳留太守張邈,聞得呂布軍敗走,料知曹操必來報怨,乃使弟張超保著家屬,守住雍邱,自向袁術處求救。
曹操攻拔定陶,就移攻雍邱城,城內守備單微,待援不至,竟至失陷,張超惶急自盡,家小等均被曹操軍殺死。
張邈至揚州,亦為從吏所殺,一門殄絕,情狀慘然。嗣是兗州復歸曹操,曹操自稱兗州牧。
再述徐州刺史陶謙,時年已六十三歲,忽然染病,看看沉重,請別駕糜竺、典農校尉陳登議事。
囑語糜竺、陳登道:「我已病重,不可復康,將不久與君等永別。我死以後,非劉備不能安此州,汝曹可迎他為主,毋忘我言。乘我還在,請玄德來,當面明事。」
即使人來小沛:請劉玄德商議軍務。劉備引關羽、張飛帶數十騎到徐州,陶謙教請入卧內。
玄德問安畢,陶謙道:「請玄德公來,不為別事。止因老夫病已危篤,朝夕難保,萬望明公可憐漢家城池為重,受取徐州牌印,老夫死亦瞑目矣!」
玄德急曰:「君有二子,何不傳之?」
陶謙道:「長子陶商,次子陶應,其才皆不堪任。老夫死後,猶望明公教誨,切勿令掌州事。」
玄德道:「我劉備一身安能當此大任?」
陶謙曰:「某舉一人,可為公輔。系北海人,姓孫,名乾,字公祐。此人可使為從事。」
又謂糜竺、陳登道:「劉公當世人傑,汝當善事之。」
玄德終是推託,陶謙以手指心,說畢遂瞑。
劉備、糜竺、陳登等為陶謙棺殮,眾軍舉哀畢。
糜竺即捧牌印交送劉備,劉備固辭不敢當。
次日,徐州百姓,擁擠府前哭拜曰:「劉使君若不領此郡,我等皆不能安生矣!」
關羽、張飛二公亦再三相勸,劉備仍不從。
陳登見劉備不肯受任,便向前力勸道:「今漢室陵夷,海內傾覆,立功立業,莫如今日,徐州殷富,戶口百萬,欲屈劉使君撫臨州事,使君正可藉此發跡,奈何固辭?」
劉備尚推讓道:「袁公路(指袁術)。近據壽春,此君四世三公,眾望所歸,何妨請他兼領徐州。」
陳登答道:「袁公路驕豪,不足撥亂,今欲為劉使君糾合步騎十萬,上足匡主濟民,創成霸業,下足割地守境,書功竹帛,若劉使君不見聽許,陳登等卻未敢輕舍劉使君哩!」劉備還有讓意。
可巧北海相孔融到來,由劉備延入,談及徐州繼續事宜,孔融便說道:「我此來正為此事,誠心勸駕,君今欲讓諸袁公路,袁公路豈是憂國忘家之大臣!我看他雖據揚州,不過一冢中枯骨,何足介意,今日徐州吏民,俱已愛戴劉使君,天與不取,反受其咎,將來恐悔不可追了!」
劉備乃勉從孔融議,使孫乾、糜竺為輔,陳登為幕官,由小沛移居徐州,管領州事。
卻說呂布失去兗州,又害得無地自存,只好挈著家眷,奔投徐州。
劉備因他前進襲兗州,得解徐州圍,與徐州不為無功,所以出城迎入,擺酒接風,席間互道殷勤,頗稱歡洽。
罷席後送居客館,過了兩三日,呂布設宴相酬,劉備亦赴飲,酒至數巡,呂布令妻妾出拜,格外親昵。
到了醉后忘情,就呼劉備為弟,有自誇意劉備見呂布語無倫次,未免不諧,但表面上仍然歡笑,不露微隙,及宴畢告辭,方令呂布出屯小沛。呂布意雖未愜,究屬不便爭論,越宿即與劉備敘別,自往小沛去了。
這正是:財寶雖好也是禍,稍有不慎遭殺戮。
天意即為人民心,惟有德才能濟世。
評:漢未亂世,曹操西迎漢帝,號令諸侯,是為上策。然移父一家卻遭橫禍。曹操不應青紅而仇攻陶謙,險失兗州,並致使陶謙心歸劉備,陶謙死,劉備得徐州。縱然曹操使人去徐州,待得陶謙說明,得到諒解,陶謙本有心附曹操,陶謙死,而徐州即不可為劉備有,而為曹操有,曹操兵勢急速上升,滅各方勢力應宜提前。此為曹操一大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