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想也不想推開興緻盎然的阿杏,林寧轉身離開了廚房是非之地。季遠凝腿快追上她,將她拉了一把,她趔趄地跌進他的懷裡。他說,對不起,她說有話告訴我。
「她能有什麼話?」林寧不屑,「她的世界,除了男人就是男人。」
「你的世界里有什麼?除了我還有什麼?」季遠凝意味深長地問。
卻等不及她回答直接抬起她下巴,墨色的眸子里微眯,流光里只有她。他含住了她的唇,掠奪佔有的深吻,攻城掠地一般。她的酸痛在他落下的吻里軟化釋然了,他說:「阿寧,我不要你這樣沒名沒分。你嫁給我吧。」
國立江城大學牌坊上閃爍的夢讓她有點猶疑,想了想對季遠凝道:「你容我考慮幾天吧。」
季遠凝點點頭,在她粉嫩唇上偷襲了個淺吻。
幾天後林寧再次去了一趟火車站。依舊是那份告示當頭,只不過貼的時間微久,一張角曬脫了膠,在風中飄飄搖搖。紙是輕忽忽的,字卻一個一個砸在她心頭。
回來的時候,房東太太叫住她:「林小姐,正好你回來。聽說這兩天保長帶人來我這裡查驗人口。你們把身份文書之類的備齊,別忘了。」
季遠凝預防不測,手寫了一份婚書,兩個人鄭重其事簽字畫押。在林寧摁上印章的一刻,她清楚這張薄薄朱紙意味著自己已經嫁人了。她無聲走到窗口,瞧那輪仍舊播撒淡淡月光的明玉盤。季遠凝伸出手臂攏她在自己的頜下道:「這只是權宜之計。不過,若你願意嫁給我,我一定會想方設法給你最好的。」
她轉身抬頭和季遠凝四目相對。不得不承認那一刻季遠凝眼裡的流光讓她心疼了。細數著思緒,再加上少年時情竇初開的砰然心動和雲城生死與共的患難情意,要沒有他,自己早就是一具泡在冰冷江水裡的浮屍了……她嘆了口氣,毅然吟出一句詩:「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猛聽到她的答覆,季遠凝又驚又喜地抱緊了她……
於是就這樣嫁了。季遠凝請房東太太作證婚人,又上街請匠人打了兩枚黃金婚戒,裝扮屋子、給街坊四鄰發了喜糖……雖然簡樸倒也像模像樣。眾人起鬨,季遠凝打橫抱起她轉了幾個圈,她親眼見到圍觀的街坊中阿杏也在人群里,那天是林寧最快樂幸福的時光……
兩年後姚阿杏再次出現,令林寧想起以前心裡越發苦酸雜陳,如今生活不再艱難,卻反不如初。現在站在別院的黑漆雕花門前,她該做些什麼?她問自己,此刻她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
時間悄悄改變了許多。林寧眼前的姚阿杏,和記憶里那個風塵女大不同,以前的阿杏是久經歷練的女人,渾身帶著危險的誘惑。是那種花朵嬌艷的仙人掌,附著細刺,遠觀毛絨絨甚是可人,但摸起來那些細膩的小刺會扎進肉里,不僅挑不出一碰更是撓心的痛。
而今阿杏斂了嬌艷,一身淡紫色的旗袍,樸素簡單的配飾,妝也化得恰當好處,頓時由嬌艷的仙人掌花變成洗凈鉛華的良善美人蕉,令林寧心內驚了一驚。更令林寧驚訝的是阿杏直接親熱熟捻挽上季遠凝的胳膊,儼然外室自居的模樣。外室距離登堂入室不過咫尺之遙,這個角度她無法看見季遠凝的表情,暗暗猜度他理應享受著齊人之福,只能看到他任由阿杏挽著往院里走,隨從在他們身後跟著進去。
阿杏得到預期的回應,面上洋溢著喜悅,每個毛孔都訴說著舒暢,連連吆喝門裡的丫鬟們端茶送水,又探問著季遠凝今晚想吃什麼菜色云云,一時間只聞阿杏興奮過頭取悅眼前男人的言語聲。
菊蕊在林寧身旁不屑輕「呸」一聲,看向夫人。林寧冷眼旁觀,似乎感覺季遠凝的腳步微微一滯,仔細看時,男人頭也沒回,踏進門去,院門隨後在他們身後闔上。
「瞧這女人沒見過世面的俗氣樣子,也不知道先生中了什麼邪會喜歡這號女人。」待外面安靜下來,菊蕊小聲替林寧怨懟著。林寧沒有介面,她望著緊閉的院門沉思著,眼裡閃著迥然的光,卻再不會像以前一般捂嘴落淚跑走了。
「夫人,我們進去么?」菊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