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身不由己
「那我母親呢?」
困窘生活中艱難長大的孩子,最敏感,也最懂得看眼色,元娘幾乎是瞬間感受到了謝銘月的寵愛,才敢歪著腦袋提出問題。
王菡無論是作為自己前世的母親,還是今生的女兒,兩人之間的母女緣分,都可以說是一段纏纏繞繞的孽緣。
謝銘月臉色淡了淡。
又不想嚇著前世的自己,便慈祥的微笑著問道:「你母親對你好嗎?」
「不好。」
元娘幾乎是立刻搖頭,實話實說:「母親總打我,也打弟弟,爹雖然總是不回家,但也不打我們。」
「你母親也打你弟弟?」
謝銘月語氣驚訝。
記憶里,母親對弟弟總是唯唯諾諾,甚至稱得上卑微,從她為了給兒子讀書娶妻去賣女兒,後來寧可看著女兒和外孫女凍死,也不想給兒子增添負擔的行為看,謝星平是塊寶,謝銘月就是根草!
原來弟弟謝星平也挨過打呀。
「打!」
六歲的元娘重重點了一下頭,眉頭皺起,似乎在回憶些痛苦的記憶:「母親打我,弟弟就哭,母親就連他也一塊打,弟弟護著我,她就打得更狠。」
謝星平還護過她?
謝銘月是一點記憶也沒有了,心中有些懷疑元娘是不是記錯了,但也沒再追問,她只希望離前世不好的人、不好的事越遠越好。
「怪不得是祖孫,就是有緣分,這一會兒就熱絡上了。」
李嬤嬤笑得更熱情,提議道:「表小姐也快七歲了吧,還叫元娘不方便,擇日不如撞日,老夫人今天心情也好,不如給表小姐起個名如何?」
「就叫佑珠。」
前世自己女兒的名字。
謝銘月慈愛的摸著謝佑珠的頭,彷彿穿過時光,碰到了那時候被排斥冷漠對待的自己,碰到了死在冰天雪地中的女兒。
語氣溫柔道:「庇佑的佑,珠寶的珠。」
她只希望庇佑今生的自己,如珠似寶的長大,不必再嘗盡人間苦楚。
聽到這個解釋,李嬤嬤又看了謝佑珠一眼,心道看老夫人的意思,這府上是要出一位小祖宗了。
別說一個從未見過的外孫女,就是當初大小姐、二小姐、大少爺,都從來沒被老夫人抱在懷裡寵過。
沒曾想二小姐的女兒,倒是得了一番造化。
「外祖母,你也給我弟弟取個名吧,母親總叫他小王八蛋,我知道這是罵人的話。」謝佑珠望著她求道,比剛進來時開朗了些。
自己和弟弟的名字,是怎麼取得來著?
謝銘月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今天的確是個該取名的日子。
前世今天,母親連娘家大門都沒進去,就灰溜溜的帶著她和弟弟走了,路上碰見一個道士,說他們姐弟有大造化,合則成,分則敗,如星月互守,同時姐姐的命格中缺少一絲剛硬。
便贈了銘月,星平兩個名字。
名字叫也叫慣了,再者她也懶得費神去想,語氣平淡道:「那就叫星平吧。」
說話時。
李嬤嬤掃了一眼她的表情,對於謝佑珠、謝星平姐弟倆孰輕孰重,心裡有了底。
「好。我叫謝佑珠,弟弟叫謝星平,我去告訴弟弟!」謝佑珠高高興興說完,從謝銘月膝頭下來,就想衝出去。
謝銘月連忙拉住她。
哄道:「我叫下人去告訴就是了,你先跟著碧雲姐姐去洗漱一番,換身衣服,回來好好吃頓飯。」
「弟弟也和我一起吃嗎?」
謝佑珠滿臉希望的問道。
她畢竟年紀幼小,能分辨出的情緒還不多,只知道外祖母喜歡她,弟弟喜歡她,她也喜歡兩人,所以三個人就能和諧相處。
正為難時。
李嬤嬤替她解了圍,蹲下身,拉著謝佑珠的手,笑得滿臉褶子說道:「奴婢先帶表小姐去洗漱,等吃飯的時候,再派人去叫表少爺,看錶少爺來不來,若是來啊,就一起吃。」
她一邊哄著,一邊拉走了謝佑珠。
人走後。
謝銘月忍不住軟了身子,此時才感到疲乏不堪,不僅是原主今天去找那個杜氏鬧了的緣故,更多的是情緒之起伏,大悲大喜,都極為傷神。
「那個杜氏還在柴房關著,有沒有鬧騰?」
她忽然想起來,便問了一嘴。
「沒有。」
綉雲回道。
從洗漱到換衣服,也得有好一會兒,謝銘月又困又乏,怕自己真睡過去,乾脆起身找點事做,說道:「那就去柴房見見她。」
這一次,她只帶著兩個大丫鬟過去。
柴房。
杜氏被麻繩捆得十分凄慘,從肩頭到腳腕,間隔密集,綁的嚴嚴實實,整個人跟條蛆似的匍匐在地上,別說她一個只會撫琴弄弦的弱女子,就是江湖好漢也受不了這個綁法。
謝銘月前世便是被母親賣去做小妾的,所以很明白什麼叫身不由己。
被賣進青樓,被原主的丈夫王協贖身當外室,又被不管不問的綁了扔在這,都未必出自杜氏的本願。
所以她也不想做出和外祖母當初一樣的決定,枉害性命。
「給她解開。」
謝銘月端坐在椅子上,靜靜看著杜氏被鬆綁。
若是兩人同齡。
艷光四射、不可逼視的寧安長公主,是最克杜氏這種清秀淡雅,如袖裡白花的小可憐長相的,兩人站在一起,只會將其襯的如白水一樣寡淡無味。
可惜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現年三十有九的外祖母,就算保養得宜,駐顏有術,與只有十七歲的杜氏站在一起,也能讓人一眼看出她們是兩代人。
楚楚可憐的是誰,更不需再比。
「杜清秋?」
謝銘月看著她,語氣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正是妾室。」
杜清秋有些畏懼的向她行了一禮,目光放在地上,不敢直視,可她還太年輕,心裡的不服不忿,仍從表情上浮現出來。
若是前世自己的女兒能順順利利長大,十之八九也能長得如此純凈美麗。
謝銘月一時晃然。
看了一會兒,才語氣平和的說道:「名字好聽,人也好看,倒稱得上是我見猶憐。這樣吧,我送你一些金銀,你到別處去尋生活,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