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女人的電話。
「叮鈴,叮鈴!」
電話響了起來!
家裡的電話一般很少響。在行動電話越來越普及的現在,固定電話似乎正在走向沒落。但固定電話也有固定電話的好處,那就是號碼不太會變動。
老爸在廚房裡聽到電話響便大聲地叫道:「許美雲同志,麻煩你就近接一下電話!」
許美雲是『老媽』的名字,『同志』這個詞似乎來源於近現代。
老爸經常稱老媽為『同志!』,而老媽卻很少稱『老杜』為同志。但,老媽同志,卻喜歡把這個稱呼用在他的身上。
丫頭同志,小杜同志,杜峰同志,或者!
「杜丫頭同志!你接一下,看看是誰來的電話。」
他便慢騰騰地走到電話機旁,拿起他曾經研究了好幾天的電話話筒,對電話的那頭說道:「有電話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汝是誰可有事乎?」
電話那頭聽到他的話沉默了半天,才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回來道:「不會吧,你就是那個跳樓沒死成的胖子?現在真的神經了?」
突然聽到這樣的語氣,還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反問,他也沉默了老半天,這想起來,打電話來的可能會是誰。
「唔,是艾愛姑娘啊,小生這廂有禮了。」
他對聲音算是比較敏感的,艾愛曾經勸過他不要跳樓,雖然事情過了大半年,但他對艾愛的聲音還是保持著記憶!
知道自己跳樓的人多,知道跳樓的是個人還是個胖子的人,更不會多。
所以,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再一結合女人說話的內容,腦海里便很自然地浮現出了艾愛的樣子。
其實跳樓那件事情之後,就有類似的一些新聞出來。
艾愛這名負責『談判的專家』曾對媒體解釋的時候,對杜峰的精神狀態表示過懷疑。她稱跳樓者在精神上或許有些阻礙,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走極端的狀況!
當然艾愛的話是奔著推卸責任的角度去說的,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把杜峰推到了一個很難堪的位置。
精神有阻礙,按現在的話來說,叫精神病,按他自己的認知來說,應該就是瘋了的意思。
為了這則新聞,老爸老媽還曾經暗地裡大罵了艾愛一番。
只不過,本著『民不與官斗』的思想,他們才沒有把這件事情鬧大。當然,父母更多的想法,是避免讓杜峰的精神壓力過多,所以才選擇了隱忍。
但那段時間,父母兩人沒少在私下裡非議這個女人,這些他無意之中,也聽到過不止一次。
平心去想,這件事情確實不能怪艾愛這個女人。
倒是因為『電視機』的緣故,自己才會在失神之下,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當時也是因為『怪異』的事情太多,不能理解的事情也太多,所以心神不穩。
事實上,與女人並不相干。
因此,他自然不會像『父母』那樣,站在一個偏頗的角度去衡量。女人根本沒有壞心,當時好意地接近自己,也是實打實地在『挽救』他,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應該感謝女人。
何況,這個女人很有自信,對時機的捕抓能力,也算是突出,所以他對這個女人倒是頗多欣賞。
只是,現在很奇怪啊!
他離開醫院,從省城回到縣城,少說也有大半年了,杜峰與艾愛並沒有聯繫。這大半看都過去了,她突然又打來這個電話,倒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
「啊,你知道我是誰?」電話那頭顯然嚇了一跳,應該是想不通,為什麼杜峰才與她搭腔,怎麼就猜出是她的。
「唔,姑娘的音容笑貌,小生至今記憶猶深。窗檯邊的匆匆一別之後,如今一晃已然數月。雖恨鴻飛無痕,閑瑕之時,卻也有些心念。不知姑娘,近來一切可好?得空時,或可一聚,小生聊表寸許謝意。」
「嗬,簡直無語了。小帥哥現在拽文了哈!是不是跳樓的時候,哪根筋搭錯了?」
「姑娘此等語氣,這等言語,似在有意勾起本人的傷心往事,若本人一時不忿,再去跳樓。姑娘之心,何安?」
電話那頭稍稍一頓之後,不甘心就這麼服了軟,硬頂著道:「愛跳跳去,和我有什麼關係?」
「唔!既然如此。那我現在便去遺書一封,隨後選一處風景好的高樓,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跳下去。嗯,現在距離十二點還有六個小時,姑娘盡可放心,遺書之中,小生絕不會提到姑娘的名字。」
「哼,嚇唬誰?哎,哎,喂,喂,該死,竟然敢掛本警官的電話?」艾愛愣愣地看著手機上已經中斷的通話提示,氣憤的直跺腳。
「愛愛,什麼事這麼生氣?是不是局裡要把你叫回去啊!」看到艾愛生氣,艾愛的爺爺便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他們敢?難得我休息兩天,這個時候要誰我回去,那不是成心給我這裡添堵嘛。」艾愛生氣地道。
「唔,這麼說不是局裡的事情嘍,是朋友?男朋友?」
「爺爺,艾愛哪裡有男朋友,真要是交男朋友,還能不帶來給您先過過眼?再說了,愛愛可是說過的,爺爺您要是不回省城呆著,要是不和您兒子兵釋前嫌,愛愛就不結婚,不找男朋友。」
「胡鬧,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扯到裡頭去。」
「那,爺爺,這可是您自己說的,愛愛還是小孩子。既然小孩子不能摻乎大人的事情,那麼談朋友,談婚論嫁的事情,您也別老掛在嘴邊。還是等愛愛長大成人之後,再說吧。」
「鬼機靈。就知道耍嘴皮子,不過,你也算還小,二十一了吧?嗯,現在的女孩子,二十七八再考慮終身大事的也多了去了。爺爺人老,心可不老,這事其實也輪不著爺爺操心,所以你自己看著處理吧。」
「這可是爺爺您說的,回頭要是老頭子那邊拿這事逼愛愛,愛愛可要把您當做擋箭牌嘍。」
「別老頭子老頭子的叫!你爸要是老頭子,那爺爺我,豈不是老不死?」
「您啊,是老神仙!」
「嗬嗬,盡說好聽的。嗯,讓你這麼一打叉,差點被你忽悠了過去。說說吧,什麼事情,讓你這麼一氣,而且氣到跳腳?老神仙我,可正是閑得無聊,你不妨說來聽聽嘛!」說完『叭』地一下撒開扇面,一副願聞其祥的樣子。
爺爺既然這麼開口問了,艾愛也不好不說,便道:「半年前有一宗跳樓的案子,當時是愛愛接得警,這件事情,爺爺還有印象嘛?」
「唔!是個那個中學生溺水之後又跳樓的案子嗎?」這個案子他自然知道,在本地鬧的沸沸揚揚,他聽過不止一次。
「嗯,那中學生就是這個縣裡的人。跳河自殺時頭部受到撞擊,昏迷不醒。縣醫院裡讓送到省城二附院救治,醒來后居然又要從九樓往下跳。當時艾愛剛到分局裡實習,上班才三天,結果就碰到了這件事情。」
「這事,爺爺知道。聽說後來,勸說沒有成功,中學生跳了下去。你因此失去了局裡的批評,轉做了文職!」
「轉做文職,那是老頭子使的壞,跳樓事件只是給了老頭子一個借口。這種意外,局領導根本不會小題大做的。其實現場我並沒有什麼錯誤,我雖然沒有勸說成功,那也是因為中學生精神上存在問題,或者說太死心眼。」
「嗬嗬,這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你該不是還因為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吧!」
「那倒沒有。被老頭子抓到一個由頭去做了文職,我也就認了。這不是年底來了,分局裡要整備案件歸檔。我雖然轉了文職,但跳樓那件案子,當時是我直接處置的,所以還有個回訪的任務。」
「哦,明白了!剛才的電話,就是回訪吧?那也不至於這麼生氣啊?回訪不成,回頭局裡直接報聯繫不上,也就罷了。也不是每件結束了的案子,都要回訪的。」
「我倒也想著簽個字就算了,只是正好到這裡來了,而且又是我處理過的唯一一件案子,我也挺想知道那中學生現在怎麼樣了,所以才打了電話!」
「嗯!」
「可是,可是!」艾愛說到這裡,氣就不打一處來:「剛才接電話的就是那小子,滿嘴的胡言亂語不說,後來聽出是我,居然揚言說要去自殺。還說什麼晚上十二點,找個風景好的高樓跳下去。這不是神經病嘛,晚上十二點,還要看什麼風景?要跳直接跳就好了。」
「等等!等等,你說慢點兒。爺爺年紀大了,有點沒有領會出來。你說你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就是那個高中生?」
「嗯!」
「他聽出了你的聲音?」
「嗯,不僅聽出來是我,還說了我的名字!」
「說要跳樓?晚上十二點?」
看到爺爺疑惑,艾愛便詳細地道:「他說話怪裡怪氣的,我一時不忿就說了他半年前跳樓的時候,一定是神經搭錯了。隨後他就說我是有意刺激他,就說要去跳樓。」
老者的眉毛一擠,臉立刻嚴峻起來道:「他還說了什麼?」
艾愛看到爺爺這般表情,心中也是惴惴,其實她還真有些發怵,精神不正常的人,怎麼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判別?她還真擔心,人家會去自殺。
她也是一時嘴快,沒有攔住,才說了那句話『神精搭錯了』的話。她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是以正常人的思維來說的,卻忽略了對方几度自殺,精神上確實有問題。
「他還說,現在離十二點,還有六個小時。還說什麼要寫遺書,還說遺書里不會提到我,叫我不要擔心。正是這個話,才讓我氣到跳腳,愛愛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威脅過,我直接讓他去死,他卻掛了電話。」
老者的眉頭越擠越緊。
艾愛也覺出不對味來,像害怕的小孩子一樣問爺爺道:「爺爺,那,那小子,不會真想不通,去自殺吧?」
老者瞪了艾愛一眼道:「你啊,太草率了。......這事啊,恐怕是要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