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萬般皆無奈

我回宮后，最先見得竟然是皇上，還沒走到尚儀局小桂子便迎面走過來。

「白監事，皇上找你。「

我跟著小桂子去了大殿，大殿之上空無一人，一別數日，再次見面，皇上竟然如此憔悴。

「尚儀局監事白子依見過皇上。「我說道。

皇上點了點頭，示意小桂子將我扶起來，然後賜了座。

我坐在圓凳上，總覺得是要發生什麼，但久久不敢開口說話。

「墨軒還好嗎？」皇上問道。

皇上這話問的沒頭沒尾的，我也不知該怎樣回答，王爺在王府還能怎樣，自然瀟洒快活，「回皇上的話，墨軒王爺一切安好。「

皇上點了點頭，大殿之上又陷入一片死寂。

我左看看右想想，並未回想起什麼大的事情，「皇上，為何近日一直未上早朝啊？」我沒話找話說道。

皇上搖了搖手，「朕不願聽那些有的沒的，便也不想上朝了。」

原是嚴妃惹的禍……

「嚴妃走後，朝中一直不穩，淑羽皇貴妃母家撐不起來，皇上也是過於煩心了些。」小桂子說道。

我點了點頭，「皇上還是要注意身體的。」

皇上嘆了嘆氣，「有時朕在想，活著還不如死了，朕就該隨著先皇去了，這樣才好，也省得麻煩。「

皇上一說死不死的嚇得我趕忙從圓凳上下來，跪在了地上，「皇上，皇上切勿有這種想法啊！「

小桂子聽了后也是慌張的很，隨即跟著我跪倒在大殿之上。

「你們這是做什麼，起來吧。」皇上說道。

我見皇上說話都有氣無力地便找了個由頭準備支開小桂子，哪知皇上先我一步，「小桂子，你先下去吧。」

小桂子自知自己應該去門外守著，便謝了安自己站在大殿門外，順道關死了門。

「皇上不妨有話直說。」我說道。

「哎！」皇上長吁一口氣，「不是朕不說，是朕不知該如何說。」

「皇上說出來自己好受一些，臣女說不定還能幫上皇上一些。」我說道。

皇上看了看我，「上次朕去王府走後朵蓮回了安寧宮?」皇上問道。

我點了點頭，「皇上不是說安寧宮缺人，淑羽皇貴妃又想念朵蓮，那日之後朵蓮便回去了。」

皇上嘆了口氣，「子依，怕是……怕是淑羽又要回冷宮……」

我能感覺到皇上說這話時的遲疑，更能感受到那股子無力感，尤為的是這話從皇上嘴中說出來，最為難受。

我不知如何說下去，我深知皇上面對此事的無奈，也深知皇上深愛著淑羽皇貴妃，可若非如此，只怕淑羽皇貴妃就是第二個若冰皇貴妃，那朵蓮怕是第二個我娘。

我不想事情的發展像個輪迴般的滾回去，便只好點了點頭。

「皇上，若是淑羽皇貴妃重回冷宮變成淑妃娘娘能保全所有人的話，臣女覺得……」我說這話時都於心不忍，更何況皇上要下詔書，「臣女覺得可以一試。」

皇上嘆了氣，「朕跟淑羽商量過，她也是這樣說的，可……可冷宮那麼凄涼，朕又何嘗捨得。」皇上說著說著便有些哽咽，「子依，那是朕這一生中最愛的也是唯一愛過的女子。」

我點了點頭，又在正殿勸了皇上幾句，不敢久留，早早的回了尚儀局。

往回走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若皇上一生中只愛淑羽皇貴妃一人，那為何一生中子嗣眾多，想著想著又勸說自己皇家無可奈何不自由，一番掙扎后竟不知自己在糾結些什麼。

自那次回宮后便總有人來尚儀局找我聊天，有的是好奇我的家世的，有的則是轉著圈打聽我的喜好，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與竹安公主脫不得聯繫。

轉眼幾日過去了，本以為公主還要再次傳召我，沒想到這就來了中秋節。

八月十五，朵蓮捧著一袋子糕點來找我。

「姐姐，姐姐？」我在屋內忙著整理經籍，朵蓮在尚儀局門口喊了幾聲。

我倒是想回，但著實是不合時宜。

正當我想著趕緊放下手頭上的出去找朵蓮，她便一路問著找了進來。

「姐姐，姐姐原來在這裡。」

我從木梯上下來，「是啊，我肯定在這裡啊。」

朵蓮笑了笑，仰著腦袋，看著我，「姐姐曉得我要來嗎，怎得沒驚訝半分。」

想著朵蓮剛剛在門外問話的聲音，學著說給她聽，「你可見我姐姐白子依了？你們見我姐姐了嗎？」

朵蓮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姐姐怪會取笑的。」

我跟梁嬤嬤打了聲招呼本想著說會話便再回來，梁嬤嬤說今日是十五，便讓我多休息會，我領著朵蓮回了我的住處。

朵蓮一路上只盯著袋子里的糕點，眼睛直勾勾地沒離開半分，剛坐下便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我沏了壺水，「你慢點吃，嘗嘗這茶，這還是上次王爺給的呢。」

朵蓮塞得滿口儘是點心，「王爺府上的可都是好東西，那我要好好嘗嘗。」

我拿出了上次沒綉完的香囊，邊綉邊看著她吃，不一會那一袋子點心便全都進到了她的肚子里。

朵蓮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姐姐，你可別怪我，這點心實在是太好吃了，沒給你留，你可千萬別記恨我。」

我笑了笑，看了她一眼，「沒事，我早已習慣了你這副貪吃的模樣，倘若你要是不愛吃了，我倒擔心你病了。」

「姐姐這是什麼？給顧潯哥哥的嗎？」朵蓮說著笑著便注意到了我手上的香囊。

我搖了搖頭，「這是給你的。我見你身上缺個香囊，這都快完事兒了，我要是手腳麻利些，今晚你可以拿走。」

朵蓮瞅著我手中的香囊，眼睛頓時紅了一圈，沒說幾句話的功夫眼淚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趕忙放下手裡的針線拿了塊手帕遞給她，「這是怎麼了，怎的說著說著還哭了。

朵蓮接過手帕說是自己想家了，然後便拉著我說起了她家的事情，說著說著便開心的笑了起來，我見她這個樣子也沒多想，便聽著她講故事。

臨走前朵蓮非要拉著我，我將手帕遞給她她也不要，只說是下次再見時拿著。

我送她出了門，在門口朵蓮走遠了又跑回來，拉著我，「姐姐，姐姐可要保重身體，姐姐你一定要和顧潯哥哥一直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這孩子今天怎麼了，總感覺哪裡不太對，但還是點了點頭應和著，「好，我答應你，你也要好好當差，我們還要一起出宮去做鄰居呢，你不是還要回去看你娘？」

最後一句朵蓮沒接，拍了拍我，拿著我給她的手帕便走了，走遠了還衝我揮了揮手，回過頭來又喊了一句，「姐姐，一定要保重！」

半夜梁嬤嬤直敲我房門說是朵蓮不成了，王爺喊我趕緊去淑妃娘娘宮裡，等我趕到時，王爺和顧潯早已在朵蓮床前哭成了淚人。

「姐姐，姐姐來了……」

朵蓮躺在床上臉色烏青，手裡緊緊的攥著我給她的那塊手帕，說話有氣無力的，讓人看了心疼得很。

我走到床前，將晚上縫好的香囊放到朵蓮手中，緊緊握著她的手，「朵蓮快快好起來，姐姐帶你去吃萬賀堂的糕點。」

朵蓮搖了搖頭，硬生生地擠出了一個笑容，「姐姐，朵蓮貪吃，吃多了糕點就先走了，姐姐要和顧潯哥哥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說完朵蓮撐著最後一口氣，將我的手遞給了顧潯，然後笑了笑，「姐姐記得要幫我去看我…娘…」說完便去了。

我呆站在床前，看著朵蓮沒了氣息，手也漸漸冰冷，我轉頭看向王爺，王爺早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王爺從桌子上遞給了我一幅畫，說是朵蓮畫的，畫上是我在一旁縫製香囊，她坐在一旁吃著糕點的樣子，我細心將畫收好。

「臣女一時失了禮儀，還望王爺恕罪，臣女白子依給王爺請安，王爺……」

沒等我說完王爺便強把我扶到了椅子上，然後蹲下來，趴在桌子上，啜泣著說，「子依，顧潯，本王對不起你們，是本王沒能看好竹安。」

事到如今，我又能說些什麼，自古奴婢就是賤命，主子們要打要罰我們又能說些什麼。

「那糕點是竹安給的？」顧潯冷著臉說道。

王爺沒了力氣便癱坐在地上，痴痴地點了點頭，「朵蓮留了封信差人送到我府上，說是竹安下午傳了口令讓朵蓮到她宮中拿中秋節給母親的賀禮，結果竹安公主塞給了朵蓮一袋糕點，威脅朵蓮給白子依吃下去，倘若沒照做便要將朵蓮的母親……」

「那朵蓮的娘怎麼辦？」我著急的插了句嘴。

王爺抬眼看了看我，「放心，收到信件我便趕忙差了親信按著信上的地址去尋了，眼下人正在我府中，只是還不知……」王爺長嘆了口氣，「子依，顧潯，本王不知如何才能補償你們，但本王一定會給你們個交代，一定。」

我看著朵蓮躺在床上安詳的樣子，多希望她只是睡了過去，我不知該如何回王爺的話，他又能給我什麼交代呢，人都死了……

原是我對不起朵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