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騎士、誓言

蹡蹡！

有金屬的交接聲傳出，騎士們和怪物已經在黑霧裡發生了激烈的搏鬥。

涌動的颶風把黑霧吹散，魔法師們停滯在毒霧前，衣風烈烈，法師長袍飄動，有人發出了柔和的水系魔法，正在凈化這片毒霧，正是埃德溫·卡蘭薩的學生，那個曾經幫助過黑的水系魔法師--帕特·基爾辛格。

漫天的黑霧被水霧凝結，最後聚集在一起，變成了一灘漆黑的毒水，灑向一旁，在地面燒了個大窟窿。

毒霧的濃度減輕，騎士們微微松下一口氣，「幫大忙了。」這樣他們就不必花費大力氣用來抵禦這些帶有腐蝕性的毒氣了。

「讓我的風系魔法來驅散空間里剩下的毒霧！」

「我們也來！」

近二十個附魔使團的法師加入了戰場，他們手中結印，魔力涌動之間，光麗的魔法如同綻放的鮮花一般絢爛。

「各位……」

埃德溫·卡蘭薩一步踏前，袖袍飛舞，手中高舉權杖，這個以溫柔著稱的老人，罕見的爆出了粗口，「怪物們從地底鑽了出來，那麼我們就用魔法把它們轟回去！」

天空中有灰雲升空，那是由愛德溫的魔力構造而成，身為八階的火土系魔導師，正在施放名為『隕星』的禁咒。

灰雲中有顆粒不斷的聚集，形成帶著火星的落隕，凝結的隕星刺破穹蒼，猛然墜落，砸向這群猙獰的怪物。

即使擁有能夠免疫烈焰的堅固甲胄，蜈蚣怪物們依舊被不斷隕落的巨石砸的暈頭轉向。

「天隕！」

帕特·基爾辛格驚呼了一聲，眼中滿是光彩，「老師，終於肯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了嘛？接下來的戰鬥我也得出一份力才行！」

「怪物們不會束手就擒，帕特，驅散毒霧才是你的工作！這樣騎士大人們才能不留餘力的作戰啊！」埃德溫如是勸誡。

「是！」青年魔法師重重點頭。

有了魔法師的火力馳援，怪物們的行動紛紛受阻，騎士們開始了反攻的號角，兩者默契的配合不禁讓人眼前一亮，「這樣說不定能贏！」

戴爾瑟斯這位英勇的騎士長甚至把長劍砍進了怪物軟弱的關節，「原來不死的怪物也存在著致命的缺陷。」

劍下的怪物正在猙獰的起舞，發狂地尖叫，這種銳利卻又嘶啞的吼聲，足以震碎人的耳膜。

「能夠感知疼痛……既然這樣，就快點給我滾回地底！」

戴爾瑟斯一劍拉開，飛濺的腥臭血液在空中拋灑，怪物被完整地分成兩段。然而它們的肢體機能根本沒有下降，只剩半截的軀殼節足依舊如衝鋒的長槍一般，狠狠地向前刺落。而頭顱處更是湧現出赤光，灼熱的赤炎撕開天幕，席捲而出。戴爾瑟斯堪堪避過前後的夾攻，落在了怪物的灰金頭顱之上。赤炎精準地落在了那半截殘軀的血肉上，當即有呲呲的聲音傳出，片刻后除了那片空殼，蜈蚣怪物自身的血肉都在赤炎下化成了飛灰。

沒有了毒霧的干擾，視野變得開闊起來，勞倫望著遠處的猩紅戰場怔怔出奇，「這就是神話中不死的怪物嗎。。。」

即使被攔腰截斷，依舊能夠保持強盛的生命力。

他忽然想起了那個獨行的少年，心中難免有幾分擔憂，「黑，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想殺我，還早的很！」

戰場上，戴爾瑟斯再次衝鋒，儘管毒液沾染在他的手臂上，依舊不管不顧。鋒銳的長劍直接嵌入了亞龍魔物的腦門，爆發出巨量的劍氣，掩蓋了那道赤光，直到怪物不再發出痛苦的嘶吼，他才把長劍緩緩抽出。

沾染上毒液的左臂漸漸失去了力氣，變得麻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枯朽。

毒素已經擴散開來，戴爾瑟斯眉頭微皺，手中長劍翻轉，當即把失去力氣的左臂削掉。

自斷其臂，所承受的痛苦不能言語，然而這似乎是目前所能保存戰力的唯一方式。

「隊長！」

有人驚覺到了這邊慘烈的戰況，想要過來馳援。

戴爾瑟斯阻止道：「不要過來！」

他擊退身邊的魔物，「可是……」

戴爾瑟斯厲聲道：「蘭諾，你有自己的使命，商隊就在後頭，不能讓這些怪物們再前進一步！」

「是！」年輕的騎士含淚離去。

只是斬殺了一頭蜈蚣亞龍，就損失了騎士長的一條手臂。

失去了一條手臂，又還能剩多少戰鬥力？

這樣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以至於他們根本承受不起！

吧嗒--吧嗒--

血液順著騎士銀盔低落在地，呼吸聲愈發沉重，戴爾瑟斯苦笑了一聲，「不愧是立於魔物頂點的怪物，竟然能讓我這麼狼狽。」

「不過我可不會讓你們一帆風順地造成破壞！」

「怎麼回事？怪物的數量根本沒有減少！」有人發現了接近絕望的事實，「地面在顫動，地底的怪物還在蘇醒！」

「可惡！」有人咬牙，「隊長，快撤退！」

「不能退！」戴爾瑟斯堅定的語氣像極了命令，「玲，你忘記黑大人的囑託了嗎？」

「我……」少年的目光變得隱忍，「我怎麼可能忘記！」

「那就對了，現在可是我們表現忠誠的絕佳時機！」戴爾瑟斯目光堅定，「一定要保護好商隊，驅除它們，一匹不留！」

就在這時，蜈蚣怪物們的巨尾襲來，高翹而起的節足鋒銳無比，宛如突擊的長槍。

「隊長，快躲開！」有人大叫，長劍劈落。

「危險！」魔法師使團也有人反應過來。

凌厲的劍氣和魔法同時砸落，根本對巨尾不起任何的作用，那堅固的甲胄，足以抵禦他們一切的攻擊。

戴爾瑟斯單手提劍，立在怪物的猙獰頭骨上，面對著天空落下的巨大陰影發出冷笑：「來的正好，我可沒打算向怪物屈服。」

漆黑的『長槍』釘落的瞬間，銀光閃掠，怪物的尾巴連同著軀殼，被這實質性的劍氣斬成了好幾段。

幽綠的粘稠鮮血噴洒出來，卻無法沾染到戴爾瑟斯身前半步。

「抱歉，我來晚了！」

獨臂騎士的身旁，少年正駕馭著威風凜凜的戰馬，綻放出凌人的氣魄。

「尼格！」有人發出驚呼，戴爾瑟斯沒有說話，目光帶著感激之色略微瞥望了少年騎士一眼。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救了。

「尼格回來了！」

感受到眾人的注目，少年半開玩笑道：「騎士死在怪物手裡總有些不太光彩，即使是神話里的怪物。」

說話間，他又出手連劈出幾劍，發出來的凌厲劍氣直接將怪物軀殼裡的血肉攪碎。

「因為……」

面對地底不知窮盡的怪物，尼格根本無懼，直接發出了勝利宣言：

「即使是神話，我尼格·霍德也能斬碎！」

「現在看來，『神話』也不過如此！」

「怪物，給我滾回地獄去！」

騎士們愈發的兇猛，神話里的怪物接二連三的倒下，讓眾人明白過來，『神話』並非不可戰勝。

目睹現場的人們都是難以言明的心情，『神話』的不斷隕落，讓他們心血沸騰。原來人類，也能斬滅傳說中的怪物。這種莫名的鼓舞，即使現在讓他們立馬赴死，他們也不會遲疑半分。

勞倫心中那種激奮的心情被拉扯到了極致，他恨不得奮筆疾書，直接在現場把這振奮人心的一幕記錄下來。

「『神話』並非不可戰勝，勇氣是人類永恆的讚歌，在溫柔且強大的騎士面前，即使是毀天滅地的巨龍所召至的黑暗也會被驅散。這大概也是騎士精神里不畏強權『英勇』的定義吧。」

雖然蜈蚣怪物們並非是真正的巨龍，但是這股沉重的壓抑感被揭開之後，人們意識到，即使世界不存在神明，只依靠這些強大且溫柔的騎士，依舊可以保護他們，保衛這人間的秩序。

「黑大人身在何處？」晃過神來，戴爾瑟斯追問。他有著不好的猜想，畢竟少年曾經就那麼做過。

「他在獨自抗擊魔物。」尼格揮動劍刃，出聲道。

戴爾瑟斯變了變臉，再無感激之色，「你竟然捨棄了黑大人？你這傢伙不是他的守護騎士嗎！」這位年紀稍長的獨臂騎士看起來怒不可遏，「我把戰馬贈予給你，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關鍵時刻趕回來救我！」

說話間，這位無懼生死的騎士身體竟然在微微顫動。如果黑遭受意外，他必定會選擇追隨黑而去，這樣看起來起碼是為了黑的命令而獻身。

讓一名守護騎士承受守護之人的身死活下去，違背自己的誓言，等同讓他背負了罪孽。

戴爾瑟斯嘶吼著發聲：「光輝的騎士怎麼會心甘情願背負罪孽！？那樣的話，還能算作是騎士嗎？」

「我知道！」少年聲音沉重，「但是……」

「那就不要阻攔我！」

戴爾瑟斯單手提劍，拚命般的沖向怪物，卻被尼格一手制住，「這是黑的命令！」

「你說什麼！？」戴爾瑟斯顫抖著發音。

「好好活下來…這是黑的命令，不，這是黑的請求。」尼格臉色凝重。

「所以你就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戴爾瑟斯的聲音有些沉重。

尼格用氣息幫年長的騎士止住手臂上汩汩流淌的血液，柔聲道：「黑不只是我想要守護的人，他還是我心中的摯友，所以我會無條件地選擇相信他。」

「保護好商隊，努力活下去！」尼格手中的劍綻放出銀輝，倏然衝出，「這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前方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未知的迷霧，獃頭騎士目光堅定，「黑，一定要等著我！」

「因為……這是我們的誓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