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龍戰於野血玄黃
三人沒有看到外面的人,卻先聽到一陣細微的風聲,三人都有聽風辨位的本事,都聽出這些暗器是奔著舒淮去的,來人的暗器手法不知比黃洛洛高明多少,江遷月未加分辨便聽出其中蚊須針、毒蝶翼和蠍子鉤三種,這些暗器均是花神谷的獨門暗器,而金陵城中花神谷的高手只有一位,那就是花道一品化骨芙蓉,這些暗器手法雖然高明,但舒淮只將真氣外放,宛如一個無形的罩子一般護住周身,無論那些暗器從什麼方向打來都無法近身。
化骨芙蓉在江湖上以用毒功夫和暗器出名,雖然這些暗器一時被舒淮擋了下來,但是難保他還有什麼可以破護體真氣的暗器,故而舒淮待暗器一停便飛身而至於,化骨芙蓉卻是整以暇待與他對上一掌,化骨芙蓉不僅五指瑩然碧綠,掌心也隱隱泛著黑氣,顯然是極高明的毒功,但此消彼長之下,他依舊被舒淮一掌逼退了三步,舒淮正要趁著空當出去,他只要從外面將密室關上,江遷月兩人找不到開門的機關,只需一時片刻,他們不是被憋死就是被燒死,雖然他知道今日大事難成,但死也要拉兩個墊背的,何況這半年以來,江遷月處處與他作對實在可惡,唯有他死了舒淮才能甘心。
舒淮還差一步便能脫身而出,卻從斜刺里又殺出一隻手掌,舒淮心中焦急手上更不留情,他與那人一連對了三掌,只覺對方內力不僅震古爍今,而且其中變化更是莫測,雖然舒淮狠辣更勝一籌,但精巧之上竟有不足,故而一連三招兩人只拼了個平分秋色,他也看到了對方高大的身形和熟悉俊美的面容,那人正是商吾秋。
他心急之下,正要在與商吾秋對掌,卻只覺後頸一痛,鮮血便如小溪一般流了下來,突發此變他手上的力道便是一頹,商吾秋則趁機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膛之上,他知道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故而這一掌也是拼盡全力,對方即便真是銅鑄的人這一掌下去也將他打爛了,但是舒淮竟是只將身子晃了一晃,他趁商吾秋一晃神的功夫,手中判官筆一下便打在他膻中穴上,這膻中穴乃是諸氣匯聚之所,修鍊內功之人此處尤為重要,商吾秋被一點之下只覺周身內力郁滯不通,登時眼前一黑往後退了幾步,舒淮便趁此機會逃出密室,他也因此躲開了江遷月的致命一刀。
江遷月唯恐他在外面關上密室的門又關心商吾秋和化骨芙蓉,故而緊隨其後出了密室,他一個閃身便來到商吾秋的面前,江遷月只看商吾秋的面色便知他所受內傷雖然不重,但是一兩個時辰之內恐怕再難匯聚內力,而化骨芙蓉此刻面色蒼白嘴唇卻泛著青黑之色,他靠在牆邊,臉上布滿冷汗牙齒也不斷打顫。
「阮這回可算是自食其果了,哈哈。」
原來他本想用毒功傷舒淮,未料舒淮的內功遠遠超乎他的想象,他非但沒將毒氣逼入舒淮的體內,反而因為對方的內力太過雄渾霸道,裹挾著自己的毒氣倒卷而回讓自己中了毒,他修鍊的這門武功本是有解藥的,但是他卻從不把解藥待在身上,畢竟這內功又不是暗器沒有自傷的可能,而他無論對誰出手,都不會留給對手救治的機會,誰成想今日竟然真的被自己的內功傷到了,故而他才說這也算自食其果。
江遷月一連封住他幾個穴道,暫且將毒氣封在右臂之內,防止它進一步擴散,不過這也是權宜之計,最多也只能頂住半個時辰而已,到時候毒氣攻心即便是花之神親臨也無力回天。
舒淮靠在牆邊,突然一口血嘔了出來,商吾秋的那一掌的威力極大,當時是兵逢狹路,他只能強壓傷勢以豪勇取勝,終究為自己爭得一線生機,但是他也並不想表面那樣雲淡風輕,舒淮在自己身上連點幾下,脖頸上不斷湧出的血便少了許多,但是他的衣衫依舊被鮮血浸透,衣服上的寒梅也都染成了赤紅的臘梅,他倚著牆,為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目光看向屋外那株紅梅,竟露出了一個從容的笑容,彷彿他依舊是那個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玉王。
遠處的喊殺聲傳入他的耳中,他自然知道江遷月沒有說謊,玉王詞和中原群雄已經在府中戰在一處,他微微眯著眼,像是在享受一曲音樂。
「江賢侄,坐。」他指著空椅子說道。
江遷月謹慎地看著他,並沒有聽他的話。
舒淮輕輕地笑了一聲:「你的幫手都受了重傷,你剛才的消耗比孤王多得許多,對不對?」他不等江遷月說話,便自顧自地說道:「依現在的情形,你沒有把握殺我,我也沒把握殺你,我們只能等外面出結果,外面分出輸贏,贏了的人自然會進來把輸了的殺死,所以我們著什麼急呢?」
江遷月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也知道舒淮說得有道理,而且他也需要休息,這時候能恢復一點體力都是優勢,畢竟接下來還不知有怎樣的惡戰。
江遷月坐下道:「你倒是真從容。」
玉王看著窗外的天說道:「長生殿興於草原,一開始也不過是個小幫派,一百年的光陰它經歷了三起三落才統一了草原上一百二十七個幫派,最險的時候殿中只剩下殿主父子二人,一如今日。」
他接著說道:「你們中原人只知橫掃天下的長生殿,卻何曾聽過那一百二十六個幫派?雄於天下被萬民銘記,風將你的傳說帶到天下的每一個角落,一旦你失敗,即便你是神也會跌下神壇,最終變成滋養青草的泥土被人遺忘。」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跟江遷月說起這些,他此刻正面臨著此生最大的失敗,甚至他會在這場失敗中犧牲,所以他才想起了自己的一生,從出生的中土小村莊到草原,又到雲滇再到清平鎮,一幕幕在藍天上劃過,他最終悠悠地說道:
「成王敗寇,不外如是。」
江遷月沒有經歷過他那樣的人生,舒淮的話他不是全都明白,但是他知道這些話他也不是對自己說的,江遷月也笑了一聲,說道:「我不懂成敗,我只知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舒淮搖了搖頭說道:「賢侄,你並非不懂,我從未見過你這樣聰明的人,你和你的朋友就像是蘊藏著無窮潛力的寶藏,若非你和你爹必須得死,也許我們可以一直都是朋友。」
江遷月道:「我認識的那個玉王向來不會談也許。」
舒淮嘆了口氣:「我做玉王已經太久了,今日無論成敗我都不可能再做玉王了,提前做會自己又何妨呢?」
江遷月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還有希望?」
舒淮也看著他的眼睛,道:「我還有希望。」
「殺我爹的人還沒死。」
這次舒淮沒有回應他的話,但是兩個人都明白,那人的武功同樣極高,他帶著大批高手離開了金陵城,只要他還活著,即使舒淮和玉王詞死在這裡,他還可以用朱顏易改蟄伏起來,也許是二十年後也許是五十年後,可能那時候那個人和江遷月都已經死了,但是他的後人還是會捲土重來,就像是一點火種,只要被保存下來,只需等待一場合適的大風就會化身火魔,將千萬頃草原吞噬殆盡,他從舒淮的眼中看出了自信的光芒,這光芒讓江遷月心慌,他知道今日即便他殺了玉王,他這一生也都會有一個夢魘,除非有一天他能將那個人找出斬草除根。
「他死了。」
這聲音從窗外傳來,一大一小的兩個包裹扔舒淮的懷中,兩個包袱都被鮮血滲透,小的那個是整整一袋人的手指,每根都是右手的小指,大的那個正是無塵一顆頭顱,他到死都依舊保持著無塵的模樣,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他頭上的結疤都沾著血跡,眼睛瞪得很大,像是至死都充滿不甘心。
白敬抱著劍從門走了進來,隨著他的到來,這屋中詭異的平衡也被打破了,他手中的劍只是一閃,甚至沒人看得出他如何出劍,他的劍便已重新回到鞘中,只是地上多了一笑手指兀自抽搐的手臂,化骨芙蓉雖然失去了手臂面色更加蒼白,但他卻像白敬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這道手臂和生命的選擇題對任何人來說都不難,只是白敬比大多數人更果斷而已。
舒淮看到無塵的眼睛,他眼中自信的光芒瞬間便熄滅了,不過剎那之間,便又被瘋狂地火焰所取代。
「二十餘年來,我為了反攻中原,一直處心積慮謹小慎微,今日雖然大勢已去,但正可戰個痛快!」
他說話之間已站起身來,由於所調動的真氣過於猛烈,連止住血的傷口都重新崩開,宛如一頭淤血的惡魔,黃洛洛將神火彈扣在手中,商吾秋還想強提內力,江遷月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好好休息,他指尖的寒光微不可查,但那卻是不容人忽視的力量,白敬的劍也出鞘,他的劍神映出舒淮癲狂的目光,屋子中三人在同一時間動了。
這場持續了二十五年的陰謀,最終迎來了最俠客般的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