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虛或實
江遷月和林牧淵分開之後,自然不會再管留在衙門口的那兩個兄妹,至於兩人什麼時候能反應過來或者會在衙門口等多久,那就不是江遷月操心的事了。
這事兒倒是讓江遷月心情好了,手中拎著酒,嘴裡還哼著小曲兒,趁著留都秋色正好,便也回了家。
他剛剛走進家裡那條衚衕口的時候,竟然發現家門口早已有兩個人等著。雖然兩人都是背對著江遷月,他也看不清正臉。到時他就看到她男人身上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隱約還能見到一隻浴火鳳凰,女人則是一身白衣,上面勾著一隻孔雀。
分明是剛才碰到的那位兄妹。
饒是江遷月冷靜,心中也難免一驚,許是那兩人已經看出來他是耍他們,所以直接到家門口等自己了。
雖然武林上早有公約,在江家之中絕不可動武,更不能動江家的人,但是他們現在並沒有進屋,只是在門口而已,武林上的那些人對規矩總是斤斤計較,只要他還有一步沒有跨進院子這事兒,武林同道就管不著。
但是他轉念一想,自己本就是抄近路回家的,而林牧淵的易容絕不是他們能看出來的,那他們又是如何識破江遷月的謊言?
江遷月心中存疑,難免多看了兩眼。他果然發現了端倪,這兩人雖然跟剛才碰到的那位兄妹,身形和衣著一模一樣。但是他們倆腳下的步伐分明有所不同。看這兩人走路的姿勢,輕功路數倒真像是玉王府的功夫。
看來玉王是真的派了玉王詞兩兄妹上門來。只是半路上不知怎麼被玄幽教的人截了胡,那兩人提前易容成了千秋歲和千春詞兄妹。想要先一步把江遷月騙走,只是他們還是低估了江遷月對武林上功夫的認識。更沒有想到南京當中還有一位天下第一的易容高手林牧原。
江遷月也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又看到兩個人快要敲門。他便急忙走了兩步,這兩個人打招呼道:「二位是來尋家父的吧,家父有午睡的習慣,還是不要打攪他了。」
兩人回頭看到江遷月,千秋詞便拱手問道:「我們是來尋江平前輩的,正有事要求,不知閣下是——」
「我叫江遷月,江平正是家父。」江遷月晃了晃手上的雞和酒,是你自己不方便回禮,接著便說道:「想必兩位就是玉王詞中的千秋歲和千春詞,久仰久仰。」
兩人不知道江遷月之前的遭遇,只是以為他從兩人的身形當中就判斷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王詞本是玉王手下精銳的精銳,並不常在江湖上走動,過兒倆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一絲驚訝。
兩人再看江遷月的眼神,都多了一絲敬佩,千秋歲和千春詞又重新施禮。
如果說剛才的抱拳只是武林人士之間的客氣而已,那這回的再次行禮,就多了幾分真誠的意思,在他們心中,江遷月的形象恐怕已經變成了神鬼莫測的高人,而那傳說當中的江平是什麼樣的,他們更是無法想象。
江遷月見自己唬住了二人,心裡也頗為得意,但他並沒有忘形,他也注意到真正的千秋歲腰間別著一根白玉簫,這玉簫質地溫潤,看上去價格不菲,這應該是他的武器,而假的千秋歲恐怕也是因為短時間內無法找到這麼合適的玉簫,索性就沒有配在身上。
「兩位不必在門口客氣,你們來的目的我八成也猜得到,我們還是進屋說吧。」
江遷月說著用鑰匙開了門,兩人都跟著他身後進了屋。
「我爹在屋裡睡覺,咱們先不要打攪他,咱們就在院子里聊吧。」
「應該的,等前輩醒了我們再去拜會他。」千秋歲應和道。
江遷月的家確實不大,正對著門口主屋,主屋分為三個房間,左面是江平的卧室,右邊則是一間書房,放著這些年江湖上各門派的資料和案宗,這些東西反正十之八九都在複雜腦子裡記著,而且上面都是用特殊的秘文記錄所以父子二人也不怕別人偷去。
正中間則是一間堂屋,按理說客人來了,應該在堂屋會客,但是江遷月怕吵醒午睡的父親,所以不方便安排在堂屋。
除了主屋之外,東西廂房都小的可憐,東廂房是江遷月的卧室,西廂房則是廚房,總不能讓客人第一次來了就進卧室,所以也只能讓倆人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
江遷月讓兩人先坐下,他將栗子酒和雞放在廚房,又沏了一壺茶水端了出來。
千秋歲兄妹二人坐在院子里,也打量著江遷月的家,這家不大,甚至可以說有些寒酸,但是卻透著一絲世外桃源般的雅緻。
「誒,哥,沒想到鼎鼎大名的江湖百曉生就住在這種地方。」千春詞畢竟比千秋歲要小兩歲,他也是從小聽著江平的故事長大的,對江平的家,自然早已在心中奉為一個神聖的地方。第一次來到這難免好奇,語氣中雖有驚訝,但並無貶低之意。
他們的話,江遷月都聽在耳中,原來真正的千春詞並不像那樣任性,反而有些爛漫。
「玉王府中的錦衣玉食,我也早有耳聞,想必你們喝慣了好茶,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我們這些粗茶。」江遷月拎著一個壺,拿出四隻盞子,笑呵呵的坐下。
「錦衣玉食那都是王爺的生活,我們這些屬下不過是些替王爺跑腿的下人,哪有什麼養尊處優的日子。」
千秋月這話明顯是客氣,光看兩人身上的衣服,就已經是價值不菲了。
「更何況,能與高人同飲,即便是白水也好過明前龍井。」
江遷月倒是不吃他這套話,他本就討厭江湖上的這些互相奉承禮節,雖然他知道剛才自己看穿了兩人的身份,千秋歲這話當中多少也有幾分真誠的意味,但更多的肯定還是看在他爹江平的面子上,無論江遷月心裡願不願意承認,他現在還都只能生活在江平的羽翼之下,這也是他不喜歡這些客套的原因。
「聽說商吾秋死在清平鎮,想必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吧?」江遷月開門見山的說道。
「是的,玄幽教的少主死在了清平鎮,這事已經足夠棘手,更何況商吾秋死的也實在詭異,就連王爺也摸不著頭腦。」千秋歲看出自己馬屁沒拍到正地方,便也揭過那頁不談。
「而且這次玄幽教十殿閻王盡出,生稱抓不到兇手就要血洗清平鎮,王爺雖然不怕的老傢伙,但清平鎮的百姓是無辜的。」千春詞的話中處處都是包含玉王之意。
「嗯,聽說商吾秋死在玄幽教的掌法之下?」江遷月問道。
「沒錯,而且經王爺判斷商吾秋很可能就死在五方鬼帝訣之下。」涉及這種隱蔽的武功,雖然四周無人,但千秋歲的聲音還是自覺的壓低了一些。
江遷月聽到這個答案並不意外,這與他心中猜測的也有些吻合,但他卻出言寬慰道:「五方鬼帝訣雖然特殊,但江湖上這種很霸道的功夫,也並不是沒有,到底是不是五方鬼帝訣還要經過驗屍才知道。」
「是,不過如果真是五方鬼帝訣的話,那豈不是只能是商淵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他莫非是想栽贓給王爺,趁機拿下清平鎮?」千秋歲說道。
江遷月聽了這話搖搖頭說道:「商淵如果想要嫁禍給玉王,為什麼不用判官筆殺人,而是要用五方鬼帝決呢,而且商淵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用兒子的命來換取清平鎮恐怕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吧?」
千秋歲想了想江遷月的話也有道理,畢竟幽冥教中的判官用的也是一支判官筆。
「既然要確定到底是什麼武功殺的商吾秋,那自然是越早見到屍體越好,我們不如早些啟程吧?」千春詞看到兩個男人沉默,便提議道。
「我想給父親再做一頓飯,然後咱們今晚就走。」江遷月喝了口茶水,接著說道:「不瞞二位說,剛才玄幽教的人已經找到了我。」
「哦?」
「是誰?」
「我也不知道,但應該也是一男一女兩個人,他們易容成了你們的樣子。」
江遷月原原本本的將自己在集市遇到的事情給他們兩個人說了一遍。
「哼,盡做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算什麼英雄!」千春詞聽說有人模仿自己,還做出偷襲的事情便拍著桌子生氣的說道。
「咳哼。」正屋裡的一聲咳嗽,打斷了三個人的交談。
「月兒,有客人來了你怎麼也不叫我?」江平踢踏的一雙鞋從裡屋出來,剛睡醒眼睛還有些惺忪,看見兩人也只是點了點頭,不像是江湖上的名宿前輩,倒像是個平易近人的大叔。
「晚輩千秋歲見過前輩。」
「晚輩千春詞見過前輩。」
兩人見到江平都站起來躬身行禮,江遷月也站了起來,道:「爹,我這不是看你在睡覺就沒敢打擾你嗎?」
「胡鬧。」江平訓斥了一句,江遷月在外面也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性子,但是面對父親江遷月也顯得有些拘謹。
「客人們進屋來吧,上回見玉王到現在也有三年多了,玉王這兩年可還好啊?」
江平招呼著兩人進堂屋,江遷月也想跟著進去,江平看了他一眼:「做飯去。」
「誒!」江遷月無奈的應了一聲,只能看著三人走進堂屋,自己轉身去廚房。
他先坐大鍋,將水燒開,把雞去毛,去掉內臟放進切成大塊,又往鍋里加了一些蔥姜蒜段將雞肉放進水裡焯著,然後又將栗子一個一個撥開,取出新鮮的栗子肉放在一旁備用。
他家炒好的雞肉撈了出來,又在鍋中燒了一些油,他將雞肉煎的,表面焦黃,再次在鍋中放入蔥姜蒜翻炒起來,又放了一些咸鹽白糖、黃酒和醬油調的料汁,再將栗子放入其中,又加了些水,用文火慢燉,趁著燉肉的時候,他又燒了一些乾淨的水將打回來的酒溫上。
雞肉燉了半個時辰,已是將肉香和栗子的軟糯相護燉到了一起,他要往灶里添了些柴火,轉大火讓鍋中粘稠的湯汁掛在雞肉和栗子上,再將蔥姜蒜挑出,荔枝雞的香味已經飄了出來,酒也在熱水當中溫著,等他忙活完這一切,天已經要黑了。
這一頓晚飯,總算平復了江平的怒氣,千秋歲兄妹兩人也對江遷月的手藝讚不絕口。
賓主盡歡之餘,千春詞見到傳說中的任務,更是興奮,不過,兄妹兩人早已備下了三匹快馬,用完飯便匆匆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