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方聆秘 三

有一次，我們瞞著師父偷偷下山去玩，不料我賭癮發作，於是就跑進一家賭坊賭錢。師妹沒見過這新鮮玩意，便饒有興緻的跟著師兄一起為我加油助威。不一會兒，我便贏光了所有人的錢。莊家大虧，不肯放我們走，又見小師妹生得天生麗質，竟想佔便宜，師兄和我怒不可遏，便和他們大打出手。不一會兒，我們便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饒，賭坊里登時也是一片狼藉。

我們正欲離開，突然從樓上躍下一人，凌空一掌向小師妹劈來，小師妹躲閃不及，我心裡一慌，擋在了小師妹的前面，那人一掌如鐵鎚般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胸口上。登時我胸口鑽心般疼痛，彷彿一塊千斤重的鐵板，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直接倒在了小師妹的懷裡。

那人一襲黑衣，臉上一道深深的刀疤穿過右眼，眉目含煞，殺氣逼人，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使出一招『虎嘯龍吟』，兇猛劈將過來。大師兄見情勢危急，疾身向前阻住那人的攻勢，並讓師妹帶我快點離去。師妹攙著我搖搖晃晃地走出賭坊，向雲夢山方向走去。師兄拼盡全力才擺脫那人的攻勢，很快就跟上了我們。我們總算逃過一劫。

到了山上，師父狠狠地責罰了我們。然而見我傷勢嚴重，師父便不再強加追究，隨即運行靈元，催醒獸力為我運功療傷。療傷后，我雖然好了很多，但仍需靜養半月。小師妹因為我為救她，替她挨了這一掌，心懷歉疚，便主動要求照料我。結果，就在這半個月的時光里，小師妹因憐種情，我們便兩情相悅了。然而，大師兄並不知曉這一切，還在默默為小師妹付出著一切，甚至，小師妹不經意地沖他笑一下，也能讓他欣喜若狂半個月。其實，當時他已經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不久，師傅突然偶感風寒，病情急劇惡化，卧床不起，很快便去世了。

後來，我們一起去了無妄城。

一天晚上，我與兩個朋友一同去外面喝酒，留下師妹和師兄兩人在客棧里。師兄一時按耐不住對師妹的深情，便去找師妹袒露心聲。師妹拒絕了他的情義，師兄不甘死心，對師妹糾纏不休。師妹沒有辦法，只好將我們倆早已兩情相悅的事告訴了他。師兄登時勃然大怒，一時氣得口不擇言，無意脫口說出了因師父不同意他和師妹在一起而氣死師傅的真相。師妹大怒，與師兄大打出手。不料師兄竟突然點了師妹的穴道，師妹一時動彈不得。師兄看著花容月貌的師妹，一時情不自禁，竟起了邪念，玷污了師妹的清白。

後來，我飲酒回來，師妹告訴了我發生的一切。我聽了以後，好似晴天起了個霹靂。我一時怒不可遏，便去找師兄理論。結果我與師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其胞弟也從旁夾攻。在激烈的爭鬥中，我失手殺死了師兄的胞弟。師兄愛弟心切，忙去照看其胞弟，完全沉浸在無盡的悲哀中。

後來，師兄由悲變怒，誓死要殺了我為其胞弟報仇雪恨。師妹與我為了躲避師兄的追殺，趁夜離開無妄城，向南奔去，輾轉幾地，最後意外發現了隱秘的星羅巴爾村，於是在此隱居下來。

師妹由於傷勢嚴重，一直未能痊癒，最後在生下鬼方后不久，身體狀況急劇惡化，很快也去世了。臨終前，師妹曾要我答應他，不要讓鬼方修習天工術，，因為在天工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修鍊天工術的人絕不傷害平凡人，希望鬼方能遠離天工界，躲過師兄的仇殺。如今，十幾年過去了，師妹的話仍歷歷在耳。這就是我一直反對鬼方學習天工術的原因。」

村長聽得入迷，彷彿親身經歷了一段絕世傳奇，不禁扼腕長嘆，神情肅然。

「村長，不讓鬼方修習天工術是內子的臨終遺願，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莫要再強求於我了。」鬼公又重新拿起雕針和鐵頁子，開始雕刻。

過不多時，村長突然雙眉一軒，想起了十六年前的一件震驚天下的奇事，驚道：「天啊！莫非你就是……」

鬼公點了點頭，默不作聲。

村長嘆了口氣，道：「聽了你的過去，真是令人感動。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見。上一輩的恩怨不應再由下一輩去承受，他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權利。人生漫漫長路，畢竟還要靠他自己去走。不是嗎？」

鬼方沉吟半晌，道：「好吧，你讓我考慮考慮。」

「那行，你就好好想想吧，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讓鬼方去，畢竟他有這方面的天賦和興趣，我們不能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而去扼殺孩子的權利，對孩子來說，這是不公平的。」村長站起來，緩緩走出門去，眼神恍惚，彷彿還在思考著什麼。

鬼公陪著起身，將村長送出門去。然後走回屋子，「乒」的一聲，門關上了，鬼公又「錚錚錚」捶打起來。

靜靜的夜，淡淡的月光，幾竿青綠的竹子，被小小的窗子剪成了一幅畫，畫中現出一個人影來，虛無縹緲，若隱若現。鬼方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兀自輕輕抽泣起來，眼角泛著晶瑩的淚光。

他聽見了，他全部聽見了，自己的心彷彿被刀子剜去了一塊，痛苦難當。他痛恨自己太任性，一直埋怨父親不讓自己修習天工術，竟不曉得父親心裡藏著這麼大的苦衷，多年的誤解和隔閡霎時渙然冰釋。

他認為父親是天下最好的父親，而自己是天下最笨的孩子。

柔和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彷彿正在撫慰著他受傷的心靈。

鬼方踱著沉重的步子，踏著銀白色的月光，緩緩地走出院門，一直向東來到村東邊的回雁峰上。

鬼方平躺在峰頂的問天石上，遙望天河裡的萬點繁星，彷彿都是為了點綴那輪巨大的銀盤，由此構成一幅眾星捧月的美妙畫面。

鬼方靜靜閉上了眼睛，雙手枕著腦袋，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一點一點地升了起來，升到了滿天星斗的天河裡。此時，他並不孤單，因為有無數星星的陪伴；此時，他並不哀怨，因為有玉兔嫦娥的眷戀。他不用說話，一切就十分美好。

過不多時，鬼方進入了溫暖的夢鄉。在夢裡，他見到一個美麗的女人依偎在父親的懷裡，雙手還抱著一個可愛的嬰兒。父親和那女人時而慈祥地看著熟睡的嬰兒，時而甜蜜地相視一眼，一股濃濃的親情密密包裹著他們。

鬼方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沖著她大叫了一聲：「媽媽！」可惜，無論他怎麼喊，父母依然無法聽見他的聲音，宛若身處另外一個空間里。正是：看似近在咫尺，卻是天人永隔。

高處不勝寒，回雁峰頂清冷的夜風吹醒了熟睡中的鬼方。

鬼方環顧四周，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玄幻空靈的空間里，那麼空濛，那麼靜謐，那麼神秘。

正在這時，鬼方胸前的石頭突然劇烈震顫起來，忽閃忽閃地放射著七彩神光，煞是奪目。

鬼方有所覺察，忙去察看石頭，正詫異間，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凄厲的鳥鳴聲。他心裡大吃一驚，回過頭來，見有一隻大鳥正從深不見底的山谷里疾衝上來。此鳥狀如神鵰，身體肥碩，看上去絕非平常禽鳥。

鬼方正凝神沉思，忽聽得谷下又傳來一陣嬰兒的哭泣聲，雖是細若蚊蠅，卻似是隱藏著刀槍劍戟一般，讓人不寒而慄。過不多時，只見谷下一個赤色的亮點宛如星丸跳躍一般朝峰頂而來，似是在追趕剛才那隻肥鳥。

沒多少功夫，那赤色的亮點便飛上了回雁峰，只見它人面鳥身，狀如鵂鶹，下身赤紅，閃閃發光，明亮奪目。其飛時，兩翼霍霍竟進，虎虎生風，自有一股凌人的氣勢。

過不多時，人面鳥追上了肥鳥，只見它那鐵一般的大爪猛地張開，引頸振翅，發出一聲呼哨，好似晴天起了個霹靂，直向肥鳥疾撲而去。霎時，群山響應，密林的葉片雨點一樣紛紛飄落，嘩啦啦響成一片。

肥鳥見勢不妙，急忙閃躲，避開了這千鈞一擊。

人面鳥卻不肯罷休，緊追不放，只見它們時而雙翅一振，疾飛衝天；時而一聲長哨，疾撲而下；時而飛至雲端，競相盤旋。

隔了半晌，兩隻鳥竟已鬥了幾百個回合。漸漸的，肥鳥開始有些氣力不支，而人面鳥卻是愈戰愈勇，竟無絲毫倦意。

過不多時，肥鳥的飛速漸漸慢了下來。

人面鳥見有機可乘，大哨一聲，疾向肥鳥撲去。不料肥鳥猛一側身，人面鳥竟撲了個空。就在這時，肥鳥猛地回頭，撲到人面鳥的脖頸上狠狠啄了一下。

鬼方驚呼：「好聰明的鳥兒！」

人面鳥長哨一聲，又轉身向肥鳥撲去。

肥鳥自知不敵，忙向一旁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