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平息
皇后心慌意亂，趕忙站起身，隨著進了中門，突然看到福臨雙手叉腰，站在正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一臉盛怒，面色慘白，牙齒咬得格格響。
過了片刻，他厲聲喝道：「李國柱！進殿聽旨！」
緊接著，福臨「嘩啦」一聲拔出了腰刀，嚇得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總管太監李國柱更是跪在那兒縮成一團，象一隻瑟瑟發抖的老鼠。
「哐啷」一聲，皇上把腰刀扔在李國柱面前，他那憤怒而嚴酷的聲音在殿內震響：
「立召乾清宮值夜侍衛，帶朕的腰刀往景仁宮取佟氏之首復命！」
「啊！——」
福臨此言一出，在場的諸人都情不自禁的驚叫出聲來！
皇后大驚失色，急忙撲到皇上腳下，帶著哭腔說道：
「皇上！皇上！你這是怎麼啦！……」
福臨暴怒地一腳踢開皇后，皇后「哎喲」叫了一聲，福臨全然不顧，跺著腳向李國柱吼道：
「你敢遲延，朕先殺了你！」
李國柱冷汗涔涔的雙手捧著御用腰刀，猶豫了片刻，轉身便抖抖索索地跑了出去。
此時一直躲在殿後的的董鄂妃再也忍不住了，她立即沖了上去，猛地跪倒在皇上膝前，雙手抱住福臨的腿，哀聲求告：「皇上，皇上，你不能啊！……」
福臨一哆嗦，驚訝道：「你！……」
他怎麼也沒想到，大病初癒的董鄂妃，竟然會深夜在此時此地突然出！他又驚又痛，彎下腰，雙手扶住了滿臉是淚的董鄂妃。
「陛下，佟家姐姐是皇子玄燁的生母，於皇家有大功，無論如何，罪不當死！皇上若處置佟家姐姐，就讓妾妃替她擔待了吧！」
董鄂妃說罷，毅然決然的朝福臨一叩頭，站起來轉身就走。
福臨伸手沒拽住，她已急急忙忙跑出了殿門，福臨大聲一喊：「小宛！——」，來不及多想，緊跟著追了出去。
殿外黑沉沉的夜色里，回答他的只有「橐橐橐橐」急促的木底鞋的敲擊聲。
福臨呆立在景仁宮外的黑夜當中，皇后這時已由地上坐起，大腿側被福臨那一腳踢得很重，她一手悄悄地撫摸著傷處，重新跪在皇上面前，再度含淚勸道：
「皇上，看在我們姐妹的分上，饒了康妃吧！……」
福臨當然聽得出「我們姐妹」是指她和皇貴妃，也發現了她輕輕撫腿的動作，心知自己剛才的那一腳確實有點踢重了，此時他的心裡有些後悔，臉上怒氣稍稍減退了幾分。
宮女、內監們全都跪下了，同著皇后求情。
福臨板著臉，並不作聲，沉重的空氣壓得人無法呼吸，只有窗下那金色的西洋自鳴鐘"滴答滴答"響個不停。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李國柱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一進門便跪倒在地，雙手高舉著那柄閃著寒光的腰刀，上豈不接下氣地報告說：
「稟萬歲爺！奴才與當值侍衛呂岳等人剛趕到景仁宮，卻發現皇貴妃娘娘不知怎麼也在那裡，娘娘死死的護住康妃娘娘，不準用刀，說要是動刀，就連她一起……
奴才們不敢造次，特來複旨。」
「佟氏呢？」福臨彷彿早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惡狠狠地問道。
「康妃娘娘跪地領罪，要奴才轉奏萬歲爺，說她死不足道，死不足惜，只求萬歲爺……她求萬歲爺親自動手殺她，她說她死而無怨……」
福臨聞言，半晌都沒有言語，大家都提心弔膽的等著，誰也不敢抬頭，只靜靜聽著，不知會是個什麼結果。
其實這一場暴風雨來的如此突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何在，但福臨此刻正在氣頭上，誰都不敢開口去問，只能在心中暗自揣測著。
「皇貴妃為什麼不回來？」誰也沒想到福臨接下來問的是這麼一句話。
李國柱因為出去得早，並不知道剛才董鄂妃剛才也在坤寧宮，所以對「回來」二字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作為總管太監，這麼點機靈勁頭還是有的，他略略一愣之後，立刻稟道：
「萬歲爺，奴才離開景仁宮的時候，皇貴妃娘娘和康妃娘娘正摟在一處，抱頭大哭呢！」
福臨一時辨不清心頭滋味，他既感慨，又讚歎，又是憤恨，又是疼愛，酸甜苦辣，攪成一團。
過了良久的功夫，福臨長嘆了一聲，朝著正殿中的寶座，一臉頹然的慢慢地坐了下去。。。。。。
京師各門貼出了罷親征的聖諭，恰似一劑涼葯，混亂局面很快平息下來。
跟著，朝廷封達素為安南將軍，帶領索洪、賴塔兩員大將率師南下增援，阻擊鄭成功，京師就完全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繁華。
宣武門外，長街上人來人往，遠遠的走來了兩個人。
走在前面的那位瘦骨嶙峋，卻穿了件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肥大長衫，人都幾乎被淹沒了，卻挺胸凹腹地邁著洒脫的步子。
不過，無論他怎樣強打精神，都還是掩不住那一臉菜色和深陷的眼窩顯示出的貧寒，跟在後面的，是一個短打扮的傭工，打著一袋米，亦步亦趨地隨著，搖搖晃晃。
走了沒幾步，傭工一翻肩膀，把米袋放在路邊，大口大口地喘氣。
「哎，你怎麼又歇下來了！」穿長衫的跳著腳大聲嚷叫。
「唉，實在對不住，東家，小人已經一日沒有經過粒米了，請讓小人再歇口氣。」傭工低聲下氣說道。
「歇氣，歇氣！象你這麼幹活，什麼時候才能到家！」
穿長衫的喊叫不僅沒有停歇，反而叫得更凶起來，招得街上行人和閑漢圍上來看熱鬧。
此時，一個身材瘦削的穿灰袍漢子分開眾人，問：「這是怎麼啦？」
這個漢子看起來三十如許，略微有些瘦削的瓜子臉上，雙眉緊皺，小鬍子下兩片嘴唇帶著似笑非笑的冷竣，也透著幾分高傲和輕蔑，雖然穿著極為普通，但舉止之間卻顯得極有氣度，一看就非常人！
瘦骨伶伶的傭工身軀單薄得象塊木板，眼淚汪汪地連連說好話：「小人不好，小人不好，誤了大爺的事！實在氣力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