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媚娘、蘇跛腳、吳老幺
聽到孔慶東被槍殺的消息,白媚娘吃了一驚,心神一散,便癱在了地上。雖說和孔慶東沒有過深的感情,但她這麼多年對孔慶東已經有了依賴,聽到這個噩耗,無疑是五雷轟頂,一時沒了主意。
孔慶東在淮陽城算是一霸,吃透黑白兩道,無論是黑幫老大,還是政府部門,見到他都會賣上三分薄面。主要因為孔慶東會做人,福祥茶樓日進斗金,其中三分之一的財富都會用於打點這外圍,另一方面,是因為孔慶東靠著「瘦馬」籠絡了城裡城外的官員,甚至省城都有他孔慶東的靠山。因為孔慶東的實力,所以這福祥茶樓儘管經營範圍有違主旋律,卻一直平安無事,但今日孔慶東卻是直接被害。無論是白媚娘還是樓中的員工,都沒有了主意。
就當白媚娘扶著牆準備站起來的時候,身後的那扇原本虛掩的門卻是被緩緩推開,卻見精瘦的蘇跛腳,一瘸一拐地從裡面走出來。
「老闆娘,你沒事吧。」蘇跛腳望了一眼白媚娘和可兒,淡淡道。
蘇跛腳依舊瘸著腿,但脊梁骨卻直了不少。白媚娘呆了一呆,她緩緩扶著牆站了起來,道:「沒事,蘇師傅,外面很亂,你身體不方便,還是就在屋子裡休息下吧。」
「確實是亂,那兇手還沒找到。那些客人都嚇得趴到桌子底下去了,白姐姐,你得趕快出去撐場面。」可兒在旁邊低聲道。
「亂了,亂了,亂了,誰也撐不了這場面了。」蘇跛腳望著長廊遠處,一雙渾濁的眼睛,爆出了精光。他行動不便,一步一步地望前邁去,大約行了三步,一聲槍響破空而出。
白媚娘和可兒均捂住了嘴。
「啪嗒!」一粒子彈掉落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白媚娘扶著胸口望去,卻見蘇跛腳不知何時手中多出了一把刀。
刀身如墨,暗含血痕,在這清晨之中散發著凜冽的氣息。
「吳老幺,沒有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竟然喜歡用槍了。」蘇跛腳不屑道,他用刀挑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那枚子彈,斜眼望著長廊盡出的虛空。
過了半晌,一個瘦高的老人從長廊的頂樑上方詭異地躍了下來,淡淡笑道:「只因是跟你蘇跛腳搏命,雖然知道這槍不起作用,但也得試一試,如果運氣好一點,等下近身搏鬥時或許能賺點便宜。」
吳老幺嘿嘿一笑,將手中的槍,望胸口藏了起來,但他心中絲毫沒有嘲笑之意。
眼前這男人不好惹,瘸了半輩子,醉了半輩子,但只要手中有刀,那就是萬人斬。
「既然是來找我的,為何要殺那孔胖子。」蘇跛腳聲音陰冷,晃了晃手中的刀,刀似乎有靈性,配合著發出一聲清鳴。
「這孔胖子禍害一方,仇家滿地,我順便接了一票。人頭費也有十萬元,夠路費及開銷了。」吳老幺慢慢地往蘇跛腳這邊走了過來。一旁的白媚娘看得心驚肉跳,因為這吳老幺幾乎是飄著過來的。
蘇跛腳搖了搖頭,道:「看來,咱們兄弟倆,還是得分個你死我活。」
「必須分個你死我活,等我殺了你,再帶著少爺回去復命。你這瘸腿老怪,躲藏的功夫倒是一流,隱藏得真夠深,我找了幾十個城市,卻沒有想到你竟然躲在這麼一個小小的茶樓中。莫不是少爺二胡之音有你七分味道,我還是會錯過。」吳老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你我有兄弟之義,殺了你之後,我回去也就金盆洗手了。」
蘇跛腳也嘆了一口氣,道:「門主,真的不願意讓少主做一個普通人嗎?」
「大少爺,走了,門主現在只剩下少主一個兒子了,沒有繼承者坐鎮,宗門就要散了。」吳老幺是個笑面虎,笑著勸道,「你如果現在答應跟我回去,我可以跟門主申請,留你一命。」
「怕丟掉這條老命的話,早就在那年,便束手就擒了。」蘇跛腳冷聲橫眉,身上散發出了驚人的氣勢。
「看來多說無益了。」吳老幺知道蘇跛腳的一身犟骨,不再多話,他右手輕輕一抖,掌中多了兩枚銀色鐵球。
鐵球吳老幺,華夏江湖上人見人怕的殺手,一對鐵球,使得如火純青。不過他對面的蘇跛腳更可怕,一把悍刀闖蕩江湖,此生還無敵手。
「卑鄙!」蘇跛腳大怒,半長的銀髮,飄舞起來,動若脫兔,哪裡還有跛腳的樣子。
原來吳老幺一出手,便使詐,銀球蹦出,劃過一條詭異的弧度,一粒擊向蘇跛腳的面門,一粒擊向不遠處的白媚娘。
「啊!」白媚娘一聲驚叫,如玉的雙手掩面,耳朵中傳來一陣叮鈴響聲。她睜開眼睛,透過指縫發現,蘇跛腳已經把危險擋下。不過,另一粒銀球,卻是已經將蘇跛腳的右臂給打折。
「蘇師傅!」白媚娘低聲喚了一句。
「我沒事,你倆快點離開這裡,千萬別讓蘇言來后廂房。」蘇跛腳強忍住傷痛,嘆了一口氣,運刀輕推,直擊吳老幺,卻是阻止了吳老幺再度進擊。
「這……」白媚娘還是有點猶豫。
蘇跛腳無奈搖頭,女人到了關鍵時候總是婆婆媽媽。他
一手搭住她的肩膀,輕輕一推,將她送出了很遠。隨後,依樣推了可兒一把,便將兩人送到了遠處。
吳老幺倒不敢攔,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面前蘇跛腳身上。儘管蘇跛腳中了一記陰招,但威懾力很強。
悍刀蘇,擅長逆境重生。
「沒有想到你這老傢伙倒變成憐香惜玉之人了。」吳老幺淡淡調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練童子功,還以為這小姑娘是你相好呢。」
「吳老幺,嘴巴別缺德,這麼多年了,咱們都老了,多活一天便是一天,不要總是賺嘴巴上的快活。」蘇跛腳邊說,邊解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精壯的身體。他儘管瘦削,但身上肌肉線條明晰,刀疤縱橫,自由一股威勢。
吳老幺終究還是斂去了笑意,他知道蘇跛腳是在動真格的了。
悍刀一出,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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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祥茶樓主廳內一陣喧嘩,孔慶東躺在舞台最前方的一個茶座上,腦門中央是一個彈孔,從裡面冒出汩汩鮮血,煞是嚇人。舞台上的姑娘們早就慌作一團,眼神驚疑不定。
蘇言穿著一身青衣長袍走到了前台,小心地安撫幾個姐妹,與下面的顧客,輕聲道:「不要慌張,可兒已經去請老闆娘過來了。」
蘇言細細地打量孔慶東身上的傷痕,嘆了一口氣,知道這應該是高手動的手,根本看出是子彈射擊的來處。
過了一會,白媚娘和可兒進了大廳,蘇言一看,卻見白媚娘臉色慘白,氣喘不停。他走上前,關心道:「老闆娘,別太傷心。」
白娘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孔胖子,悲從中來,頓時掩面哭了起來,蘇言見她似乎因為情緒激動,沒有了力氣,只往地上躺,心中不忍,伸出一臂,將白媚娘攔在了懷中。
一股清香迎面撲來,手中綿軟無骨,白媚娘橫陳在蘇言懷中,竟讓他愛不釋手。他情不自禁地順著白媚娘的脖頸望去,白色的肌膚下面隱隱露出了一道淺壑,卻是讓他心驚肉跳。
儘管暖玉在懷,蘇言心中卻是沒有絲毫的褻瀆之意,儘管從小便喜歡白媚娘,但此刻心中卻是只有憐惜。他知道白媚娘的苦,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用二胡在她身邊默默地支持,如今孔胖子死去,白媚娘少了一個依靠,生活可就更清苦了。
其他的姑娘們,見白媚娘哭,也都嚶嚶的哭起來,一時間,滿堂都是哭泣之聲,讓蘇言有點頭疼,他總不能將堂中所以的姑娘都攬在懷裡安慰。
「老闆娘,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殺手可能還沒有走,咱們現在還是先報警吧。」蘇言輕聲在白媚娘的耳邊道。白媚娘身上的味道很香,引得他心神不安。
今天倒是第二次抱老闆娘姐姐了。
白媚娘方才都在混亂當中,這時候才想起蘇跛腳和吳老幺正在後廂房打鬥,含淚輕聲道:「兇手在後面呢,蘇師傅正在跟他搏殺。」
「啊!」蘇言吃了一驚,他慌忙推開了白媚娘,將她送到旁邊可兒的懷中,轉身便往後廂房跑去。
蘇言來到了后廂房,並沒有見到人,地上有幾處血跡,心中更是著急。
他慌忙趕到蘇跛腳的卧室,依舊沒有發現人,卻只見一把墨色短刀放在桌面上,短刀上面有些血跡,下面壓著一張字條,竟是用鮮血寫成:
「有刀,也無刀,只做尋常人——爺爺走了,好生保重!」
見到字條,蘇言放心,知道蘇跛腳沒有生命危險。
蘇言小心地將刀收起,揣測字條上的意思。蘇言還小的那幾年,便和蘇跛腳一直在被某個勢力跟蹤追殺,直到進了福祥茶樓才穩定了十幾年。至於是哪個勢力,蘇跛腳倒是從來沒有提及過,只是跟自己說,一定要做一個普通人。同時蘇跛腳儘管教了他刀法,當卻要求他輕易不要揮刀濺血。因為刀客,一旦飲血,那就再也無法阻止嗜血的**。
如今蘇跛腳留字告別,想必是想獨自引了仇家而去了。而刀則是留下來,讓蘇言有自保之力。
對於自己的這個爺爺,蘇言一直有著特別的情感,儘管蘇跛腳渾渾噩噩過了十幾年,對自己也很苛刻,但是把該教自己的東西,全部都傾囊而授。
「你沒事吧?」白媚娘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輕聲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蘇言這般姿態,一向陽光積極,現下情緒卻是跌落到了谷底。
「我沒事。爺爺,應該沒事,這是出去躲禍去了。終有一天還會在見面的。」蘇言收拾了心情,臉上露出了笑容,「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安撫下那些顧客,不然福祥茶樓得垮掉了。」
蘇言將刀用牛皮小心包好,然後往外廳走去,白媚娘跟在蘇言身後,不知為何,從眼前這個年輕的弟弟身上,找到了一種感覺。
這感覺,莫非叫做安全感?白媚娘搖了搖頭。
經過白媚娘的協調,茶樓內的顧客被送回了家。市公安局安排了得力幹警,在現場拍照,並且找了幾人做了筆錄,大約到了傍晚時分,孔胖子的屍體,被運送進了殯儀館,事情才收拾得差不多。
晚間眾人默默吃完了飯,白媚娘單獨讓蘇言留了下來。
跟著白媚娘進了書房,蘇言有點局促不安,因為今天他多有得罪,兩次冒犯了老闆娘姐姐。
「你覺得福祥茶樓是一個怎樣的地方?」白媚娘從抽屜裡面取出了一包煙,吸了一口,她很少抽煙,每當情緒低落的時候,會抽上一根,渾身散發著慵懶的勁兒,如同上個世紀初的上海灘女人,精緻而性感。
「地獄或者天堂吧!」蘇言淡淡一笑,他有點膽大的從白媚娘面前取過了煙盒,也點燃了一支,吸了一口,沒有習慣,嗆得咳了幾聲。
「噗!小鬼,不會抽,就別學大人抽。」白媚娘搶過了蘇言手中的煙,用細嫩的手指,在蘇言腦門上敲了一下,輕聲道。
「這還不是跟白姐姐學的。你抽煙的樣子,太好看了。」蘇言摸了一下腦門,陽光一笑,這讓白媚娘倒是一驚。她用手撩了一下髮絲,慌忙坐在了椅子上。
「嘴巴一直這麼甜,以後不知要騙多少姑娘呢。」白媚娘繼續抽了一口煙,淡淡道。她不知道為何心情如此亂,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因為孔慶東的死,她甚至有點害怕,不願意一個人呆著,所以拉著蘇言進了書房,想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沒有想到,見到蘇言之後,情不自禁地想到白天的兩次親密接觸,心中卻是有點慌亂了。
「甜言蜜語,以後只會講給白姐姐聽。」蘇言說出了這句話,發現實在有點曖昧,慌忙轉身找了個位置,開始掩飾自己的尷尬。
真是一個小笨蛋。白媚娘暗想,她聽得此話,心中還是有點喜悅。
她嘆了一口氣,道:「老闆一死。仇家肯定會找上門,我想讓你成為大掌柜,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
福祥茶樓,以前都是孔慶東一手掌控,沒有大掌柜一職。白媚娘此舉,無疑是將蘇言推到了很高的位置上。
「呃,我太年輕,怕不能勝任吧。」蘇言慌忙推辭道。
「今天你在場上的表現,已經證明你做得很好。以後福祥茶樓的經營就交給你了,而我則負責內部管理。」白媚娘輕聲道,「我是一個女流,不適合在外面拋頭露面,這麼多年被圈養在樓中,已經不適合外面的情況了。」
「好吧,那我就試試看。」蘇言知道白媚娘說的是實話,富春茶樓,其實就是一個小型的監獄。裡面的人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還生活在明清時代,而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裡面的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生存狀態,所以充滿了好奇。
蘇言隱隱有一個衝動,要揭開福祥茶樓和外界的遮羞布,讓可兒、小蝶、夢璃他們知道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