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結局（上）

凶獸之亂終於被平定下來，六界眾生在戰亂后簽訂了和平共處的協定。

雖說大家心中都心知肚明，這份協定恐怕不能保證永遠的相安無事，但為了祭奠在與窮奇一戰中隕落的兩位神明，眾人還是決定，盡量互相去了解彼此的種族，百年之內，定不會生變。

在與窮奇一戰中，人神靈沅為凈化煞氣耗盡神力而死，魔神寧不孤則是直接與窮奇同歸於盡。戰後，蓬萊仙人再次失蹤，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百年後。

一小女孩吭哧吭哧的走在山路上，看著正午高升的日頭，她抹了抹額上的汗。

早知道就認真和帝君學御空之法了，小女孩在心中嘟囔道，她又吭哧吭哧的走了一段路后，進入了一片竹林，繼續往前走後忽然看見前面有一群肥鴿正站在一個小院落門口懶洋洋的啄食，她內心一喜。

「紅菇，蘑菇，小菇……我可想死你們了！」女孩張開雙臂撲向那群鴿子，卻被肥鴿們嫌棄的躲開。

小女孩一個沒剎住車，小臉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她爬了起來抹了抹鼻血和臉上的灰委屈的看了那群用屁股對著她的肥鴿們。

院中有人聞聲走了出來，那是一隻直立行走的狐狸。

「小仙姬又來了啊。」狐狸笑眯眯的道，命點點頭，用一張被血跡和灰塵糊住的臉天真的看著狐狸。

「狐狸叔叔，蓬萊仙人大哥哥在家嗎？」

狐狸看著命髒兮兮的小臉，忍俊不禁，他一邊掏出手帕給命擦臉，一邊道：「今日又是來送東西的？」

「也是來看不孤姐姐的！」命補充道，狐狸笑眯眯的帶著她往裡走，只見院落中，一白衫綠袖的青年正在神色專註的給輪椅上的女子梳著秀髮。

女子著一身淺色衣裙，眉目柔和，她坐在輪椅上閉著雙眼，似睡著了一般。

狐狸與命見狀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命湊到狐狸耳邊小小聲的問道：「狐狸叔叔，不孤姐姐還未醒嗎？」

狐狸搖了搖頭，命低聲嘟囔道：「不孤姐姐什麼時候才會醒呢……」

狐狸看了一眼命，百年前與窮奇那一戰，不知為何人神與魔神沒有成功覺醒命身體中的仙神之力。不僅如此，命醒后不僅忘記了自小三千境后發生的所有事，而且身上的仙力變得更加微弱。

如今的命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仙神。

命並沒有察覺到狐狸異樣的目光，她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瓶丹藥，蹭蹭蹭的走到仙人面前，仰頭看著仙人道：「這是帝君大哥哥讓我轉交給仙人大哥哥的。」

「他說這是用千年一生的縛魂草凝鍊成聚魂丹，對魔神凝魂恐有幫助。」命學著文昌帝君的口味和動作活靈活現的轉述著，狐狸忍不住笑了起來，仙人神色也柔和下來。

他蹲下來，揉了揉命的小腦袋，問道：「想吃什麼？」

「命想吃白玉糕！」

「好，幫哥哥看著不孤姐姐好不好？」

「好！」

狐狸看著仙人柔和的模樣，心中唏噓，百年來，仙人對情的感知發展迅速，如今的仙人已經有了基本的情緒與認知。

可……狐狸看了眼輪椅上雙眼輕合女子，內心有些難過。可這一切，這個教會仙人情感的女子卻都不能親眼見證。

自窮奇一戰後寧不孤與窮奇同歸於盡，她打散了窮奇的魂魄，也打散了自己的魂魄。

仙人與靈沅幾乎用盡全部力量才將她逸散的神魂聚起，總算保住了她的命。可她卻就此沉睡，已然百年。

沒有人知道寧不孤何時會醒，也許就在下一秒她就會睜開眼睛，溫柔的看向他們；也許，她永遠都不會醒了……

命趴在寧不孤膝頭自言自語的講著話。

「兄長自從當上天君以後真是越來越不近人情了，不讓我出來玩，還逼我練術法，讀那些枯燥的仙力理論，明明帝君大哥哥都沒有這樣要求過命。」

命說罷不滿的哼哼了兩聲，她看著寧不孤柔和的眉眼，伸手拉住了不孤的手指，喃喃道：「啊！對了，不孤姐姐，我最近認識了一個魔族的魔醫小姐姐，叫做阿雅。她說她認識我誒，可命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不孤姐姐，你什麼時候醒來呢……大家都很想你。」

命話音剛落，她忽然感覺寧不孤的手指似乎動了動，命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寧不孤的手，她揉了揉眼睛，卻再也沒看見寧不孤的手再動過。

錯覺嗎？命撓了撓腦袋，卻聽狐狸招呼她過去吃東西。命立刻跑向狐狸與仙人，卻沒看見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寧不孤的手指又動了動。

……

這是一片寂靜之海，寧不孤在海中下墜，她的周圍十分的寂靜，寂靜的只剩寧不孤自己的呼吸聲。

忽然……

「老不正經的，你快想想辦法啊！咕咕怎麼還沒有蘇醒的跡象啊啊啊啊！」

這是……小雲團的聲音？！

寧不孤迫使自己睜開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好啦好啦，小糰子，我在想辦法啦。」

「不許叫我小！團！子！人家是寧淵！寧淵！」

「好的，小糰子。」

聽著小雲團無可奈何的哼哼聲，寧不孤忍不住嘴角勾了起來。

「老不正經的，你快想辦法啊！要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咕咕怎麼會差點灰飛煙滅啊！」

「我也沒想到……誒，這不醒了嗎？」

寧不孤在勾起嘴角那一剎那，眼睛忽然能夠睜開了。她緩緩睜開眼，面前一坨白色的棉花忽然飛撲過來，抱著她的臉哭哭道：「嗚嗚嗚嗚嗚，倫家還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寧不孤怔怔的看著小雲團，忽然神色柔和下來，用指頭碰了碰它的小腦袋。寧不孤轉眼，看見創世神也站在她面前，見她看過來，空無奈的扶額。

「你這死心眼的孩子，我只叫你以神力限制窮奇后，將她封印就好，你倒好，直接與她同歸於盡了。」

「什麼嘛，明明是你這個老不正經的瞎出主意，誤導我家咕咕。」

小雲團叉著腰氣呼呼的看著空，寧不孤趁二人鬥嘴時環視了一眼四周，這是……她的識海。

寧不孤下意識看了眼她身邊齜牙咧嘴的小雲團，眸色一暗，果然……它回不來了嗎……

「神主，不孤以為，如此封印窮奇，只不過是緩兵之計，千萬年後，窮奇定會捲土重來，不如……直接斬殺，一勞永逸。」

寧不孤此言一出，周圍忽然安靜下來了。半晌后，空無奈的笑了起來。

「阿淵，不孤可比你果敢多了。」

小雲團驕傲的挺起胸，自豪道：「那是。」

見小雲團得意洋洋的模樣，空忍不住道：「你這個一根筋的傢伙，你得意個什麼勁。你若千萬年前救將她斬殺了哪會有今日之禍？！」

「嚯，你個老不死的，要不是你創造出這些奇奇怪怪的鬼東西，我和咕咕至於這麼辛苦的奔波嗎？！要我說都怪你！你這個創造了爛攤子就撒手不管的老東西！」

看二人又開始鬥起嘴來，寧不孤忍不住扶額，想起靈沅也是這般模樣，忍不住在心裡默默吐槽，和創世神鬥嘴是什麼神之間的傳統活動嗎？

「神主，我在小雲團的記憶里得知，你千萬年前是勸誡她殺了生出靈智的凶獸的。可你對我的囑託卻是，封印就好。除卻怕我隕落之外……」

寧不孤抬眸，看向創世神，只見那一雙玩世不恭的神色下，那一雙眸子卻異常深邃，寧不孤只覺自己在這一雙眼睛下，無所遁形。她壓下心中莫名的懼意，緩緩道：「神主實際上，並不願意窮奇死吧。」

空聞言，看向小雲團，笑道：「單根筋的小糰子，學學人家小不孤，多聰明啊。」

在看到小雲團氣呼呼的模樣，空心滿意足的轉過頭，看著寧不孤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想窮奇死。」

空說罷，陷入了回憶。

「窮奇曾跟在我身邊一段時間過。」

「那時候，窮奇還是幼獸，大概這麼大……」空比劃了一陣，她臉上漾開溫柔的笑，「那時的窮奇生的十分討喜，就是一隻長著翅膀的小貓。」

長著翅膀的小貓……寧不孤忽然想起在蓬萊島上，曾在青玄的肩頭見過這樣的一隻靈獸。

難道……那時候的就是窮奇？

「那時的窮奇隨著我一同遊歷，聽我講學，一同度過了一段時光。」

「可也正是那時凶獸與世間的秩序越來越不相容，他們在大地上肆意殘殺著其他生靈，不僅如此，大地上的凶獸越來越多，直至到了我控制不住的局面。」

「看著我所創之世被凶獸踐踏，那一刻，我動了殺念。」

「我從生靈中挑選神明的繼承者，將他們組織起來，企圖消滅凶獸。」

「許是窮奇感受到了我對凶獸明顯的惡意，它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躲著我，待我想找它時，它已經離開我身邊了。」

空說到此處，眸中染上了一絲哀傷。

「凶獸是我最早創造出來的物種，也是……最失敗的物種。他們沒有靈智，沒有情感，不懂秩序，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慾望。」

「我曾無數次實驗，想證明凶獸能夠生靈智，能夠擁有感情，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於是，我向你們下令，遇見生出靈智的凶獸一定要就地斬殺。因為，光有靈智而無情感，這樣的生物無疑是可怕的。它會運用自己的靈智去無止境無克制的滿足原始的慾望。那後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但是，天道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寧不孤聞言想起窮奇死前緊握的小球，那小球中微弱的靈體，寧不孤總覺得眼熟，難不成……

「窮奇不僅生了靈智，還生了情感？！」寧不孤脫口而出道。

空讚賞的看著寧不孤，微微頷首。

「啥啥啥？神主你不是說凶獸不會產生感情嗎？」小雲團撓了撓腦袋，一頭霧水。

空點了點小雲團的腦袋，嘆息道：「這個世間本就沒有絕對。不會產生感情，不代表不能有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