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奶狗攻勢（9）
「那他倒是挺特別的。」李望說。
他也是二十多歲經濟獨立之後才敢向身邊人坦白，沒想到蔣言十幾歲就有這種魄力。
張姨從柜子里拿出各種各樣的補品，有人蔘有紅棗還有各種名貴的佳品：「但是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反應雖然是想教育他改回來，然後卻發現這種事好像是改不回來的，所以我乾脆支持他算了。他跟他父親坦白之後，被他父親趕出了家門沒地方去的時候，我就讓他住在我這裡，雖然他也不常來，但總是想回家的時候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遇見您，是他的福氣。」李望說。
張姨笑了一聲：「孩子嘛，還是要護著點的，老爺雖然氣他，但也還是很疼他的。我和老爺都諮詢過醫生，我們就知道了蔣言內心肯定比我們更迷茫，所以老爺慢慢的也就妥協了。」她剛說完就轉頭咳嗽了好幾聲，咳完還笑著說還真是老了，一點油煙味就嗆成這樣。
李望本來還沒當回事，只是在雞肉剛下鍋的時候，張姨準備摘點青菜，就在坐下那一會兒，又咳嗽了好幾聲，李望趕緊遞上紙巾，讓他震驚的是張姨居然咳出了血。
張姨把紙巾團起來剛要扔掉，李望阻止她說：「張姨，讓我看一眼。」
「這孩子，這有什麼好看的，臟死了。」
李望卻一定要看：「我是醫生，給我看看吧，咳血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張姨看他這麼認真，把紙巾打開：「也就是最近可能忙著了，晚上睡覺也咳，做飯的時候也咳，還以為是沒休息好，沒想到最近好像還加重了，人老了都是這樣的。」
李望看著那血絲，臨床經驗告訴他這件事情肯定沒那麼簡單，他抱著試試看的問題問她：「張姨，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
張姨看他一臉嚴肅，笑著說：「行，今天我也算是掛了個專家號，你說。」
李望道：「最近有沒有胸痛的感覺？」
「你咋知道，還真有哦，尤其是睡覺的時候，還有點呼吸困難呢。」
「那吃飯感覺喉嚨疼嗎？」
「有，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堵著喉嚨似的。」張姨有點不確定：「不會是甲狀腺炎吧。」
李望說：「有可能，但是還不確定。這樣吧，您最好明天閉店一天，來我醫院做個檢查，明天雖然我不坐班，但是我可以去醫院一趟，給您檢查一遍看看。」
張姨連連擺手：「哎呦不行不行，你們私立醫院太貴了，我不去不去。」
「用我的卡，看病不花錢的。」李望堅持道。
「那不行……」張姨還想拒絕。
李望帶著點怒意說：「張姨，您就聽我的，聽醫生的話總是沒錯的。最好是沒什麼大病，要是什麼大病，還是要提早治療的。」
張姨明顯是聽出來了李望語氣里的暗示，她眼神里晃過一絲無措，有點緊張的問：「我……這是怎麼了？」
「最好是我瞎想了，張姨。」
接下來的一頓飯，兩個人都沒有什麼興緻吃飯了，張姨還是笑著給李望說著笑著，但是明顯兩個人都有點心不在焉，李望雖然聽到不少蔣言小時候的糗事，但是卻心裡總是消不了一個疑影。他發現張姨在吃飯的時候已經有點費力了，吃飯的時候咳嗽都非常嚴重。
他剛吃飯完回去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要張姨一定要去醫院，張姨也答應了。
他連夜去醫院，今晚上商可嵐坐班，商可嵐都睡著了，畢竟沒什麼事情，醫生值夜班偷偷懶睡覺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李望直接把商可嵐給搖醒了：「醒醒，醒醒！」
商可嵐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出什麼大事了：「啊啊啊怎麼了？！哪個病人出問題了？」剛回神就看見李望坐在旁邊，忙往後一退：「你有病啊，大晚上的闖女孩子的閨房！」
李望：「……」
商可嵐大罵：「幹嘛？！」
「我有事。」李望說。
商可嵐看他這麼認真，知道肯定有正事，她問道：「啥事？」
「我今天去一家飯店裡吃飯，懷疑老闆娘有肺癌。」李望說。
「這就是你大晚上把我搖醒的理由？」商可嵐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畢竟在他們醫生的生活中，基本上每天都在跟這種癌和那種癌打交道，發現一個病人有癌症這不是最尋常的事情嗎？
「不是，主要是這個病人……挺特殊的。」李望說。
商可嵐瞬間明白過來：「哦哦哦哦，明白了，是你親戚是吧。」
「不是。」李望直截了當的說：「反正明天早上八點她來醫院，你幫她做個檢查，要是沒什麼大問題的話就告訴我一聲，我大概十點鐘到醫院，要是真的是肺癌，還是讓我自己來告訴她吧。」
商可嵐點點頭，總感覺哪裡不對，她彷彿顛覆三觀驚訝的問：「究竟是誰啊，你怎麼對她那麼關心？你不會是性取向改成異性你看上她了吧？」
李望：「行了吧你，我先回去休息了，有什麼情況隨時告訴我。」
第二天，李望是被一陣電話鈴聲給吵醒的，是商可嵐。李望看著那接聽鍵好一會兒，祈禱一定不會是他想的那樣之後才接起來了電話。
「李望，你趕緊來醫院一趟吧。」商可嵐語氣比較急：「你說的這位老闆娘叫張蘭對吧，我給她開了低劑量螺旋CT，發現肺部有腫塊，看起來而且挺嚴重的。」
李望心裡一沉，說：「情況不好對吧？」
「如果篩查沒錯，應該是肺癌。」
李望捏了捏額頭，道：「你先別告訴她，我現在去醫院。」
「唉，我當然沒告訴她，她現在還在大廳等著拿CT片子呢，我都沒敢告訴她我這邊已經能看到片子了。」商可嵐嘆了口氣：「這麼好的阿姨，早上還給我買了包子呢。」
「行了，我現在去醫院。」
剛到醫院，張姨就像是一個沒進過城的鄉下婦女似的，坐在金碧輝煌的私立醫院大廳里，手裡拿著好幾個單子看著大屏幕上的醫生介紹，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生命也許已經開始敲響了警鐘。
李望沒去換白大褂，直接走過去，張姨一看到他就站起來，臉上還是笑：「小李啊，你來了，片子還沒出來呢，說要到十一點。
「張姨，片子我已經看過了。」李望看著她說。
張姨有點驚訝，隨即忽然明白過來，笑著說：「哎呀我說呢，怪不得給我檢查的那個小姑娘說讓我問醫生就行，我就去問那個給我看的商醫生啦，商醫生又說自己不知道，我就只能在這裡等了。哎我這情況怎麼樣，沒什麼大問題吧。」
李望看了看張姨這期待的樣子，卻感覺難以說出口，明明張姨臉上掛著笑，卻總是感覺她一夜之間蒼老許多，他說：「阿姨，我們去辦公室聊吧。」
「哎好好好。」
辦公室里，李望從自己的電腦里調出張姨的CT片子，果然和商可嵐說的一模一樣，有腫塊。
李望說：「阿姨，我們現在懷疑，您是肺癌。」
張姨渾身一僵，渾身的精神就好像立馬消失的一乾二淨，甚至有點疲軟的坐在了凳子上，看著李望，但雙目卻毫無精神。
李望連忙說：「阿姨，你聽我說，我說了我們現在只是懷疑。」
張姨一隻手抓緊辦公桌邊，語氣顫抖的說：「能確定嗎？我真的是這個？」
看來昨晚上張姨就已經開始做好了準備，李望只好儘力安慰她的情緒：「懷疑不等於確診，要是想要確診，還是要做進一步的檢查。我們不會這麼早就給您下定論的。」
張姨道：「還要做什麼檢查？」
「支氣管鏡和經皮穿刺活檢，如果這兩個檢查都顯示肺癌的話，那才可以確診。」
「貴嗎？」張姨抬頭問。
李望看著她：「放心吧。」
張姨這才點頭。
由於這兩項檢查都是住院才能做的，所以李望讓張姨先在醫院裡住下來，張姨小聲傷感的說：「來的時候就知道可能回不去了，但沒想到還真的就是回不去了。」
李望雖然當醫生這麼久，見識過很多家庭因為疾病而生離死別的事情，但是現在還是忍不住有點心酸。
「對了，小李啊，我知道你跟蔣老爺和言言熟，但是我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他們，我知道如果真的是癌症的話，我肯定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再讓他們對我有什麼特殊照顧，我不想欠人家更多了。」
李望道：「您放心。」
「檢查該是多少錢就多少錢，你要是讓我免費的，領導肯定要不高興的。」張姨說。
把張姨送走，讓護士送她去病房裡住下，他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私立醫院的景色是真的好啊，即使在這寸土寸金的北京城，這裡也跟綠色桃源一樣的美麗，但是醫院修的再美也沒有人願意觀賞的。無論是醫生還是病人，一個想救人，一個想活著，哪有時間欣賞美景。
一會兒之後商可嵐就來找他了，有點無奈的說：「你別想太多了，既然已經發生了，該怎麼治就怎麼治唄。」
「你看了片子沒發現嗎，如果真的是肺癌，那就不是中期的，應該已經是晚期了。」李望情緒不高，說道：「明天的檢查結果如果不好，那說明張姨只有三到五年甚至更短的命了。」
「人之生死有天註定，我們醫生也沒辦法。」商可嵐說。
李望道：「如果什麼都有天來註定，那還要我們醫生幹什麼？」說著看向商可嵐，商可嵐臉上也是無奈，他只好自己把話圓回來：「儘力治吧。」
「嗯。」
但是事情好像並不會向他們自己想的方向去進展，蔣家的老保姆剛進醫院不到三個小時，消息就已經傳遍了科室，剛到晚上的時候蔣安就直接給李望打了個電話。蔣安要求李望不管花多少醫療資源，無論是治療手段還是用藥都要用最好的，最後都由他來買單，李望只好答應。
這雖然和張姨的要求不一樣，畢竟她不想讓蔣家知道她住院，但是蔣家從來不缺想要通風報信來抱大腿的人，這點消息根本瞞不住。
第二天蔣安就來到了醫院，在病房的時候見到了張姨，蔣安看見張姨就趕忙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叫了一聲：「張姐。」
張姨眼淚都要掉下來，嘴裡還說著：「我不是不讓李醫生跟你說的嗎？」
「不怪李醫生，不怪李醫生，我自己的醫院進來了我家裡的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蔣安道。
蔣安讓李望給張姨升了病房，張姨不肯，蔣安說要是讓她住在合住病房這不是在打他蔣某人的臉嗎，張姨也只好聽他的話。
升到私人病房的時候，張姨一再跟蔣安叮囑千萬不要告訴蔣言，蔣言正在事業的上升期，這段時間掉下來不少工作，千萬別打擾他，蔣安答應了她。
蔣安把李望拉到一邊：「李醫生，你跟我說實話，能不能確診是肺癌？」
李望自然不敢下定論：「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我也不能說一定是，經過CT和目前張姨現在的情況來看，十有八九就已經是了。」
醫生敢這麼說就已經基本上在告訴他定論了，蔣安靠著牆站著：「這讓我怎麼跟言言說啊，你不知道，雖然張姐是我們家的保姆，但在言言眼裡就跟他媽差不多，甚至比他媽還親，這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受不了。」
李望說：「我不告訴他就是了。」
「唉，這樣吧，就跟我電話里說的那樣，用最好的治療手段和用最好的葯，我記得我們醫院的設備都是最好的，不要擔心錢的問題，我會跟你們院長說的，所有的費用全部記我賬上，我來買單。」蔣安說。
「好。」
「如果真的確診是肺癌，以她目前的情況，能治好嗎？」
這家醫院雖然是蔣家的，但是蔣家人並不懂醫學，只是投資賺錢而已，專業的問題還是要問李望。
李望道：「如果真的是肺癌，按照現在張姨的情況，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