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浩蕩 第二十二章 困獸囚斗
一石激起千層浪,葛有禮最後一席話猶如一記重鎚,沉沉砸進清烽堡眾人心中。
他們不禁心灰意冷,悲從心來,根本就不能想象,若是被奪了寒玄鐵礦,失去了清烽堡這一根基,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天羅大陸並不是太平之地,失去庇佑之所,再加上修鍊資源短缺,今後居無定所的生活必定艱辛無比,更可怕的是未來也不會再有希望。
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難道自此以後,他們就只能流離失所,惶惶如喪家之犬苟活於世間?
兩年前被迫離開世代生活的天烜郡,無奈之下隨同堡主遷至此地,雖心有落差,但至少還有一處落腳之地,還能安穩平靜的生活、修鍊和傳承。
古山鎮雖荒僻破敗,靈氣稀薄、資源緊缺,但堡主好歹在這裡還有一份可以維繫的基業,有了這份基業,未來就還有希望。
可如今呢?這僅存的一份希望,只怕也要在今日斷送殆盡。
悲觀、絕望的情緒如滾滾濃霧瞬間蔓延開來,將他們重重縈繞、籠罩。
黯然神傷之際,他們俱都將迷茫的目光投向了屹立於身前那道依舊如磐石般偉岸的身影。
面對如此被動、絕望的態勢,堡主他究竟會如何抉擇呢?
是退縮忍讓,接受屈辱,將一半寒玄鐵礦礦脈拱手相讓?
還是臨危不懼,絕不屈服,哪怕因此而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接下來他們和清烽堡的命途,全在洛元清的一念之間。
而此時的洛元清,神色中終於有了一絲凝重。
他已經可以斷定這就是一個從一開始就經過精心策劃的陰謀,一步步將他推進了事先布置好的陷阱。
被人如此針對、算計,他內心憤怒憋屈無比,然而卻又偏偏深感無力。
可這一步能退嗎?
一旦退縮,必將重創清烽堡聲譽,只會讓周邊勢力覺得他洛元清沒了天烜郡洛家依仗亦不過如此,留下懦弱無能的印象,清烽堡今後必定難以立足於此,更遑論未來的發展。
可不退,葛有禮手中握著的可是赤血令,在此令面前,清烽堡根本不值一哂,他若強行違逆,或許旦夕之間就會給清烽堡帶來滅頂之災。
此種局勢下,其實他已是進退維谷,無論怎麼做都艱難無比。
清烽堡前詭異的死寂,氣氛一時間更是壓抑無比,時間彷彿靜止,雙方眾人,一方誌驕意滿卻也凝神戒備,嚴陣以待,一方則情緒頹然、沉重如山。
在沉悶的靜寂下,所有人無一例外目光都落到了洛元清身上,等著他的最終抉擇。
然而就在不經意間,一陣涼風吹過,寒意陡然襲來,在不知不覺間一些人不禁打了個寒噤。
就在此時,洛元清似是終於做出了決定,只見他身軀當即一動,移形換影,身形有如一道閃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極掠到葛有禮身前丈許之地。
眾目睽睽下,竟未有一人能察覺到這一切。
隨即,一股冰冷凌厲的殺機悄然瀰漫,而這殺機之源赫然來自於洛元清。
殺機無形,卻又凝如實質,這一刻無論是葛有禮還是田天豪俱都亡魂皆冒,雖竭力剋制,但還是不可遏抑的露出了驚慌之色。
很顯然,猝不及防下他們也沒想到洛元清居然如此決絕。
縱使經過精心籌謀,自認為勝券在握,他們依然被眼前的情形給震懾住了。
更何況,籠罩在凌厲殺機下,莫大危機竟直湧上心頭,讓他們靈魂為之戰慄,幾欲肝膽俱裂。
「葛師爺打得一手好算盤,只可惜,洛某不吃這一套!」
「你膽子倒是不小,為了一己私利,竟然不惜以身犯險,私盜郡守府赤血令,來此與田家狼狽為奸,為虎作倀。」
「說!田家到底許諾了你什麼好處?」
隨後洛元清更是語出驚人,雖只是三言兩語,卻宛如一道驚雷炸響,引得現場一片驚異、騷動。
與此同時,這寥寥數言更猶如一柄閃爍著森冷寒光的利劍,直擊葛有禮靈魂深處,再加上洛元清裹挾著殺機出其不意突襲到他面前,令得他在毫無防備下,直接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洛堡主話可不能亂說,這赤血令明明是田家之物,這與郡守、郡守府又有何干?你、你可休要敗壞葛某的名聲。」
事情到了這一步,葛有禮終於開始心慌意亂,再不復之前的從容淡定。
「哼!真是笑話,赤血令何等珍貴之物,其價值就是三座寒玄鐵礦也不能與之媲美,區區田家又何德何能能持有,你居然還在這裡強詞奪理、欲蓋彌彰。」
洛元清一聲威嚇,其聲凜凜然。
而其實他也並沒有猜錯,這枚赤血令當真並不是田家所有,只不過其中之玩味,即便是借三個膽子給葛有禮,他也不敢明言。
「你、你…」
葛有禮心裡這個憋屈啊,明明是他佔盡先機,明明洛元清已經窮途末路,可萬沒想到,大好局面卻被他如此輕描淡寫的就化解於無形。
這一招雖險,但不得不說洛元清將洞徹人心、趨利避害的本事卻是玩得爐火純青,只此一招,就將他給拿捏得死死的。
此外還有一點,則更加令他沒有料到,就是洛元清的一身實力已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怎會如此之強?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雙方可謂相距咫尺,以此人所展現出來的恐怖實力,他而今就是砧板上的魚肉,是斷然不可能也不敢翻出什麼浪花出來的。
形勢可謂一瞬間發生了逆轉。
怎麼辦?
若今日事情給辦砸了,他回去后又該如何交差?
一想到這後果,葛有禮內心一陣顫慄、冰寒,冷汗又不由自主冒了出來。
萬幸的是,臨行前郡守大人曾特意有過叮囑和交代,否則的話只怕現而今他還真的無法應對,必定鎩羽而歸。
「看來還是郡守大人高明有遠見啊!」
思及此處,葛有禮強行按捺住心中恐慌,極力控制好情緒,尷尬訕笑道:「咳、咳…」
「洛堡主完全誤會了,葛某怎麼會又怎麼敢欺瞞郡守大人,這枚赤血令千真萬確乃是田家所有,怎麼可能是葛某私盜而來,這玩笑開得實在是有點大,葛某可是萬萬不敢承受。」
「不過,咳、咳…,郡守府向來秉持公道,葛某此次只是代表郡守府前來斡旋貴堡與田家之間的糾葛,洛堡主若覺得委屈,葛某倒是有一提議,倒是對雙方都有一個交代。」
穩住心神后,葛有禮倒也恢復了些許鎮定,下意識下又習慣性的拂了拂頜下長須,硬是強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哦?既是如此,洛某倒想聽聽師爺有什麼好提議。」
葛有禮沒敢撕破臉皮,洛元清自也不好當場翻臉,能逼得對方不再拿赤血令來說事,這就說明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
「且看他接下來如何說。」洛元清心道。
暫時收斂了殺機,洛元清神色古井不波,唯眼神冷冷看著這個傲慢師爺,看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洛堡主居於這古山鎮已有兩年之久,仁青郡的困獸囚斗,想必亦有所耳聞,所以與其雙方僵持不下,倒不如考慮用此種方式來一決寒玄鐵礦之歸屬,這樣豈非乾脆了斷!」
「若是兩位接受此提議,葛某在此可以郡守府名義擔保,無論困獸囚斗結果如何,田家日後都絕不能針對清烽堡再動用這枚赤血令。」
這最後一言可謂言之鑿鑿,葛有禮話音才剛剛落下,剎那間便引得清烽堡一方眾人心中轟然雷動。
這老傢伙到底是何居心?竟是承諾不再針對清烽堡動用赤血令,這豈不是白白放棄了手中的一大威懾利器?
然而洛元清卻是神色陡然一變,心中不禁怒罵一聲:「就知道這老鬼沒憋什麼好屁!」
……
在仁青郡西南的群山萬壑中,有一名叫困獸谷的地方,相傳在無限久遠的年代有大能之士以通天手段鎮壓、囚禁了一頭上古邪惡凶獸於此,故而此谷被稱為困獸谷。
斗轉星移,歲月更替,漫長歲月後,此谷中是否囚禁著上古邪惡凶獸之事已漸成傳說,畢竟無數年來並沒有人在谷中發現過任何關於上古邪惡凶獸的蛛絲馬跡。
而令人感到詭譎且有別於他處的,凡是此谷中生存繁衍的妖獸,無一例外都受限於血脈桎梏,無法誕生品階超過三階的妖獸品種,更怪異的是谷中妖獸彷彿被施下了某種詭異詛咒,一生一世都無法離谷半步,只能生生世世困頓於此。
若是意欲強行離去,只要一踏出此谷範圍,瞬間便會血肉糜爛,隨之而來便是無盡雷霆轟頂,最終落得個形神俱滅的凄慘下場。
久而久之,這一特性便為仁青郡各大勢力所利用。
但凡勢力之間發生利益爭奪、過往宿怨等無法調解的矛盾紛爭,除非是不共戴天的深仇重怨,都可以選擇在此谷中以「困獸囚斗」一決雌雄。
所謂困獸囚斗,便是仁青郡古老相襲下來解決爭端的一種方式,無數年下來,已約定俗成得到郡內所有勢力的一致認可,即便是身為一郡治所的郡守府對此也是持默認甚至是支持的態度。
故而,無數年來,諸多錯綜複雜的紛爭,最後皆都是通過這種方式才最終得以解決。
勝者,自然揚眉吐氣,擁有對爭議的最終裁決權,而敗者對此也唯有忍氣吞聲,要怪也只能怪己方無能,但卻絕不可對此有任何異議。
當然困獸囚斗亦有規矩所限,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任何一方勢力只能派出自家年紀在二十歲之下的小輩參與囚斗。
……
「葛某的提議,兩位以為如何?」
此時的葛有禮總算是徹底恢復了鎮定,而且他心下已經可以肯定,只要不將清烽堡逼至絕路,洛元清是絕對不會拿他怎麼樣的,畢竟他的身份可是仁青郡郡守府師爺。
況且洛元清並非孓然一身,他身後的清烽堡可是生活著上百口人,可以說這是他無法避免的軟肋。
此刻葛有禮內心還是頗有幾分得意,雖然他在極力掩飾,但依舊有一絲狡黠還是不由自主的流露了出來。
「此法甚妙,既是葛師爺提議,田某自然絕無異議!」
「若是洛堡主不放心,田某亦可以對著赤血令泣血立誓,無論田家在困獸囚斗當中是勝是負,田家今後都絕不會對洛堡主和清烽堡動用這枚赤血令。」
「卻不知洛堡主可有膽量與我田家進行這困獸囚斗,以此來一決寒玄鐵礦礦脈之歸屬?」
本就與葛有禮一丘之貉,此時田天豪自是不失時機的信誓旦旦。
隨著兩人一唱一和,局面又在悄無聲息當中開始悄然逆轉。
其實在聽到困獸囚斗的那一刻,洛元清就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此時眼見葛有禮和田天豪兩人又是彼此心照不宣,這就更說明了此舉亦是他們早就謀划好了的。
「哼!這是明知我清烽堡年輕一輩人單力孤,真是好算計啊,兩位難道就一點都不嫌自己的吃相難看嗎?」
洛元清一聲冷笑道,對此根本就不以為然。
「看來洛堡主真是一點面子都給啊,那就沒轍了,既然如此,那葛某就只能回去向郡守大人稟報,此事接下來就請郡守大人秉公決斷吧。」
似乎並不意外洛元清的反應,葛有禮聳了聳肩,毫不在意道,只不過下意識中其眼神中卻是不易覺察的透出了一抹狠絕。
為防生變,他沒敢再以赤血令相威脅,但他卻知道經此一回,無論洛元清如何決斷,都不可能再翻出他與郡守大人為此而布下的圈套了。
故而當此之時,其得意之色可謂溢於言表。
「既然葛大師爺如此自以為是,田家也不知天高地厚,這困獸囚斗一事小爺我替清烽堡應下了便是!」
就在葛有禮沾沾自喜之際,遠處的山道上卻是陡然傳來了話語之聲,話音未落,但見一道清秀俊逸、傲骨嶙峋的身影不慌不忙踱著方步,施施然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