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秋涼不悲雪不嘆
2011年5月,程念順利從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一樣按部就班的留在美國實習,而是毅然而然的踏上了回國的路程,此刻的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她終於知道了自己想做什麼,一條除了律師以外的規劃,並準備朝著這個方向堅定不移的努力,雖然這條路註定艱難坎坷,但是,程念並不後悔。
當然,這個決定受到了路星洲的堅決反對,儘管程念還一直試圖和路星洲好好解釋清楚,但路星洲這回態度格外堅決,他甚至都不想聽程念說這麼多,甚至想要立刻打電話訂機票送程念回去。
程念無語,我這剛回來你就趕我走是幾個意思?
路星洲不說話,別過頭去不想看她。
程念看到路星洲近似小孩子的舉動,嘆了口氣,輕輕掰正他的頭,強迫路星洲對上自己的眼眸,「路星洲,你看著我。」
「不看!」路星洲賭氣似的閉上眼睛。
「你睜開眼。」
「就不,除非你回去好好工作。」
「我家就在這兒我能回哪去?」程念苦笑,「再說了,我都已經拒絕人家那的實習了,現在我就算回去了人家也肯定不要我了,我回去幹什麼,喝西北風啊?」
「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知道,你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對我,你這樣,反而讓我覺得……是一種施捨。」這樣的同情和陪伴,我不想要,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愛和喜歡,我希望我們需要的,是關懷和陪伴,是難過的時候溫暖的懷抱,快樂的時候甜蜜的親吻,我希望我們始終是平等的,彼此成就,不會因為對方,而放棄些什麼。
這樣,於你於我,都不公平。
程念搖搖頭,「這不是,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已經讀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法律,讀的時間比你想象的還要長,所以我覺得已經夠了,我想踏入一個新的起點,看一看不同的世界。」
程念柔聲的解釋令路星洲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程念,眼神中帶著懷疑,小心翼翼試探的問道:「你不喜歡了嗎?」
程念又搖頭,輕聲說道:「不是不喜歡了,只是不想做了,我選擇法律是因為想要彌補之前曾經在上學期間彌留的遺憾,現在是時候要有一個新的開始了。」
「但你新的開始不應該在這裡。」路星洲眼神中有了一絲疾色,他微皺眉頭,「我以後怎麼樣是我的事,真的,程念,什麼結果我都能接受,該發生的就讓它發生吧。」
程念聽到路星洲這話一愣,但隨後又故作輕鬆的笑起來,「我只是想陪著你一起面對這些事情的發生。」
程念在很早之前就知道,雖然她的人生重新開始,但是她卻從來不能改變故事的走向,一切該發生的最終還是會發生,但是,雖然她改變不了故事結局,可她卻能改變自己,她可以轉變自己旁觀者的身份,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參與者,她從來不會奢求路星洲今後的星路有多麼坦途,但是她只是希望,她能參與路星洲的每一次難過,快樂從不貪圖,但悲傷分擔。
所以,沒有人能阻止程念做的這個決定。
當然,也沒有人能阻止得了。
當程念自學考經紀人證的資料時,她還在忙著籌劃組建路星洲的工作室,零零落落的飄了快一年,也該有個根了。
當程念晚上熬夜在家看明天所需要的材料時,一陣困意猛地湧上心頭,抬起頭,不過才凌晨一點,程念揉了揉發酸的脖子,強忍著自己一直要往下耷拉的眼皮,心裡默默感嘆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一出學校就立刻被社會折磨的不成人樣,想到年自己寫論文熬到凌晨四點匆匆睡兩三個小時依然能生龍活虎的去上課,果然最終不復年少模樣啊。
算起來,她現在都已經二十四歲了,她的第二次人生從十八歲開始,到現在竟然也已經過去了六年,可是她既然選擇了踏上不一樣的人生,那便註定意味著,她從此也要踏上未知的路程,可能很短,也可能會是一輩子。
從程念回國這一個月以來,她天天腳不沾地,除了要安排路星洲的商業活動,同時工作室選址也迫在眉睫,儘管小林哥的出現已經幫了程念不少忙,但對於程念一個人來說,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因此,程念決定,別的事兒都放一邊,當務之急,是招到幾個脾氣秉性相合的工作夥伴。
早在程念決定要帶著路星洲自立門戶的那一刻起,程臻就早已表示,他除了會音樂其他一竅不通,因此工作室這方面,他不參與,但是當然,該湊的熱鬧還是要湊,比如今天,在程念忙著面試應聘者的時候,程臻和路星洲坐一塊兒沒少搗亂,時不時問出的話令應聘者滿頭大汗,氣的程念咬牙切齒,恨不得兩個人一起打包踹走。
面試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當送走最後一個面試者以後,程念才走到最裡面的屋門口,打開門,看著裡面兩個攤在沙發上快要睡死過去的兩個人輕輕敲了下門,然後開口道:「你們可以出來了。」
是的,程念剛剛真的把他們扔了出去,確切地說,是鎖了進去。
等兩個人昏昏沉沉的走了出來,程念正挑出來幾個人的簡歷然後遞到路星洲面前,「這幾個人還不錯,你看看怎麼樣,到最終面試的時候你起碼有個大致的了解了。」
「最終面試?」
「是啊,我只是初步幫你篩選一遍,具體怎麼樣還是得看你,畢竟你才是老闆。」
路星洲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清脆的女聲率先闖了進來,「哎呀,我好像遲到了,不知道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走個後面參加個面試?」
話音未落,一個梳著雙麻花辮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了進來,她手裡抱著一個大箱子,看到幾個人毫不意外,直接把箱子往旁邊人的手裡一塞,坐在凳子上喘著氣:「有沒有水,我快渴死了。」
「你怎麼突然來了,你最近不是特別忙嗎?」程念看到唐曉茉後有一些驚訝,前兩天就聽說她最近在忙一個特別重要的策劃,已經連續加班一個月了,但是今天當唐曉茉突然出現在程念面前,反而讓她有了一些不真實的感覺,但是,當她看到程臻黑著臉抱著的那個箱子,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你這個箱子,是怎麼回事?」
「當然是來投奔你啦,今天項目一忙完我就提出離職了,老闆,老闆娘,我會的可得多了,求收留。」唐曉茉一口氣喝了半瓶子水,才緩過勁來,故意做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看著程念和路星洲,路星洲本來坐在凳子上沒有參與,一聽這話嗆了一下,假裝屋外面有什麼東西一樣走到了窗戶旁邊背對著他們,程念臉色稍微有點紅,黑著臉瞪了她一下,「你瞎說什麼呢!」
「她一看就是個花瓶,程念你要慎重。」程臻氣沖沖的把箱子放到凳子上,看著唐曉茉道,「這種Crazywoman可是要不得。」
「你才是花瓶!我會的多了去了。」唐曉茉惡狠狠的瞪回去,隨後笑魘如花的看向程念,「路星洲肯定需要一個宣發吧,好歹我也已經在傳媒行業幹了幾年了,宣傳策劃這方面我肯定可以。」
「我這肯定是沒什麼問題,但是你這樣真的可以嗎,現在什麼都沒有,一切都還……」
「就是因為才剛剛開始,所以我才來的呀。」唐曉茉笑眯眯的看著程念開口,隨後拉著程念的手抱怨道,「我給你說,我今天辦離職的時候,那個人力一直斜眼看我,都不願意搭理我,當時我入職的時候就這她帶我辦的入職,平時一直對我可好了,見面還打招呼,平時有什麼吃的我還和她分享,結果呢,今天走手續的時候,一會兒說我這個不對,我那個不行的,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到了六點就說下班了,讓我禮拜一再去。明明之前入職的時候說手續全部沒有問題,現在又說都不對,氣死我了!」
「世上沒有像一個模子刻出來樣的惡人,平時大家都是善人,至少大家都是普通人,但是吧,一到緊要關頭,就會突然變成惡人,就像你這種情況,所以很可怕,以後就知道了,千萬不能大意,所有人都不可輕信。」路星洲終於轉過來,仰頭長嘆道。
唐曉茉看著路星洲,眨巴眨巴的眼睛,捂著嘴悄悄附到程念耳邊,壓低嗓子道:「什麼情況,他怎麼突然開始說這些了?」
「哦,沒事兒,他抽風呢。」程念也同樣淡定小聲地說道。
路星洲:「……」你們當我是聾了嗎?
天色漸晚,四個人準備一起吃飯,路星洲和程臻去底下停車場開車,程念和唐曉茉收拾收拾準備鎖門,兩人閑聊,唐曉茉突然說道:「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回國來幫路星洲呢,難道路星洲就真的值得嗎?」
程念想了想,回答道:「就好像有一個小孩兒,小心翼翼捧著他所珍藏的糖與大家分享,結果吃過的每一個人說他的糖不好吃,甚至所有人都在譴責他的糖:不甜、太甜、不酸、太酸,太大、太小、太圓、太方……人們把他所有的糖吃完了,他手上什麼都沒有,卻依舊在笑嘻嘻的附和道,是嗎,我也覺得不好吃。」
「我的少年受萬人譴責,卻不被允許為自己辯駁,茉茉,看到他這樣,我真的很難過。所以,我想,就算不能幫他,我也想陪著他,一直。」
程念說完這句話,電話響了起來,裡面傳來路星洲的聲音:「你們在上面幹什麼呢,還不下來。」
「這就來。」程念應了一聲,將鑰匙收回包里,看著唐曉茉回頭一笑,「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