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番外:小白兔VS大灰狼(全文完)
西南荒涼。
以前顧西芙只聽別人說過。
等親眼看見,方知這裡遠比想像中的要窮苦貧瘠十百倍。
就像整個大越的窮苦百姓都聚在了西南。
「西南貧富分化是兩個極端。」馬車裡,男子看著窗外黯淡景象,「財富九成聚集在有權有勢的人手裡,尋常百姓佔不足一成。每天為了填飽肚子活命拼儘力氣,就是這裡普通人的常態。」
顧西芙抿抿唇,偷偷嘀咕,「一件衣裳要五十兩銀子,你就是那個有權有勢的壞人。」
「……」翟玉挑眉,她以為他耳背?
「就算把我的銀子全部撒出去,也幫不了他們。這裡是西南,靠拳頭吃飯。」
沒本事,有銀子也守不住。
男子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淡漠,似其他人的死活跟他完全無關。
顧西芙咬唇,輕輕垂下眸子,「口是心非。」
男子微頓,轉頭看向她。
「你明明想幫他們,要不然你根本不會去注意他們為了活著如何拚命,不會注意到他們的絕望痛苦,更不會注意到他們求醫無門的難處。」女子抬眸,水眸清亮溫柔,「你拿自己在西南的勢力,跟九王作交換,除了求一個身份之外,還替西南百姓求了一份安定。」
明明,是個心存善良的人。
「嗤。」男子扭開頭,「我肯交出勢力,是為了搞你。」
「……」顧西芙玉白小臉瞬間漲得血紅,「翟玉!」
「明知道我有所圖,為什麼還肯跟我來西南?」男子看著窗外,問。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小半張線條冷硬的側顏,不見表情。
顧西芙花了好大力氣,才讓臉上熱度稍降,聞言,又是一怔。
「欲擒故縱?」
「……」她好想打死他,「才不是!是因為你身上有我沒有的東西,我想開闊眼界成為你這樣的人,才跟著一塊來的!」
「我這樣的人?我是什麼樣的人?」男子又回過頭來,微微垂眸凝視她。
眼神深沉,銳利,似要洞穿人心。
顧西芙避開他視線,猶豫了下才咬唇低道,「哪怕遭遇再多不公、處在再惡劣絕望的境地,也永遠不向命運低頭……這樣的人。」
翟玉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捏了下,漆黑眼眸有東西狂涌。
「你喜歡?」
「我欽佩。」
他輕輕笑了開來。
「顧西芙,老子遲早把你吃進嘴裡。」
「……」顧西芙忍無可忍,狠狠跺了男子一腳。
卻未真的動怒。
不知道為何,她莫名相信他。
他嘴巴再壞,也不是那種會強迫她欺負她的人。
所以,她隻身跟著他來了西南。
這個舉動於她而言,等同一步跨出天地。
她再不是以前那個,只會恪守禮教、循規蹈矩視教條如生命的顧西芙。
……
顧西芙在西南主城開了間小藥鋪子,當了個小郎中。
西南窮苦者眾,很多上門求醫的人拿不出買葯的銀錢,詢問過詳細情況后,顧西芙大多會為患者做一些減免。
小藥鋪子長期入不敷出,奇怪的是,一直堅挺。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批藥材送到她這裡來。
她知道是誰送的,每次都收了。
一年後,小藥鋪子改了個名兒。
——翟爺的藥鋪。
改名后的第二天,一身玄袍的男子上門求醫,不付錢。
他指著外面的藥鋪牌匾,「翟爺的藥鋪?那藥鋪里的小郎中算不算翟爺的?」
小郎中拿起打包好的藥包將他打了出去。
當天,主城大街小巷都知道西南霸主翟爺被城中藥鋪的女郎中打了,打完了翟爺還笑得極滿足。
如今翟玉的名聲跟以前已經大不同。
早在大半年前,朝廷就來了詔令——任命翟玉為西南特別巡撫,替朝廷整頓西南,平冤案,扶民生,治亂象,理秩序。
同時朝廷也給西南撥下了款項,用於西南各地建設。
翟玉未貪墨一文,所有款項全部用在了西南百姓身上,西南燒殺搶掠的亂象在他所帶領勢力強拳鎮壓下,也已經有了極大改善。
以前西南百姓聽到翟爺的名字,就會縮起來抖幾抖,輕易不敢議論這個人。
現在,走在西南各大城小鎮,隨處都能聽到翟爺二字,交口相贊者巨多。
也是以,關於翟爺在西南多年,身上唯一的一檔子花邊新聞,百姓們更是不肯錯過,傳得風生水起。
顧西芙從一開始的惱羞成怒,到現在處之淡然,其中心路歷程不足為外人道。
她在西南呆了三年。
第三年秋末,家裡來了家書。
妹妹妹夫喜獲麟兒,定在十一月辦滿月酒。
為了喝上小侄兒的滿月酒,闊別家中三年的顧西芙,決定返鄉。
她收拾細軟的時候,已經成為西南城主的男子雙手抱臂,靠在她房門口。
「走水路回去,路程二十日。」
「嗯。」
「四十日後回來?」
「太久沒回家了,這次回去我想陪一陪祖父祖母跟爹娘,可能會待上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大概年後再回來,也可能,不回來了。」顧西芙咬了咬唇,輕道,「西南如今已回復安定,各城鎮都開了藥鋪醫館,百姓有病可醫。我回不回來,已經沒什麼影響。」
「那我呢?」男子淡問,「對我的影響呢?」
她沉默片刻,聲音更輕了些,「你是一城之主,想要什麼沒有?」
身後,男子寂靜良久,最後淡淡道了句,「知道了。」
腳步聲遠去。
顧西芙突地紅了眼圈,有滾燙熱意飛快匯聚眼裡,她忙用力眨眼。
只是,能壓下眼淚,卻壓不住心裡湧出的難過。
她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難過到,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
……
踏上返淮城的客船,顧西芙選了船艙里角落的位置坐下,靠著窗舷,失神望著窗外翻滾的河水。
周圍明明嘈雜熱鬧得很,搭船的人很多,她卻覺得很空很靜。
似,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落下了。
二十一歲,她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少女。
顧西芙抬手,輕輕摁住心口的位置。
原來空的不是船艙,是她的心啊。
身邊有人入座,很不知禮,緊貼了她手臂。
顧西芙瞬間湧起反感,壓著柳眉怒瞪過去。
一怔。
目光所及,男子側眸斜睨,眸色冷淡,「怎麼,只准你回鄉,不准我回鄉?」
熟悉的氣息跟調調。
她扭開頭,悄悄彎了眼角,輕嘟囔一句,「才不管你。」
「誒,小郎中,我聽說望橋鎮顧家有個小娘們特別循禮教,死守男女大妨。」身邊男子戳了下她手臂,「你說,要是我這樣貼著她,她是不是礙於世俗,就只能非我不嫁了?」
「不知,你試試。」
女子單手撐腮望著窗外。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半張側顏柔美線條,不見表情。
男子怔怔瞧著,停在半空的手僵了很久。
半晌后,他將手收了回來,稍移位置跟女子拉開了些許距離。
「孬種。」
又是輕輕一句,嬌嬌軟軟的聲氣。
「……」男子黑臉,氣笑了,「老子疼你,你罵我孬種?」
當他不敢碰她嗎?
他是不捨得!
草!
他坐在位置上抓了狂。
望著翻滾河水的女子,偷偷笑彎了眼。
片刻后,女子柔白小手悄移,握住了男子寬大粗糲的手掌。
雙手交握,一黑一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