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拔罐
夜亦謹並不驚訝,而是淡淡地挑眉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
葉冰凝深吸了一口氣,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腿上的布料:「陳同舫的病,其實就是當年為他治病之人所下的毒手。而我懷疑那個人和我師傅有些關係,但是我師傅絕對不是那個人。」
夜亦謹眼神微變,但是臉上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即便他心中有些疑惑,也不會在這時候問出來。
葉冰凝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她就怕夜亦謹此刻會追問她,見他反應不大,便繼續接下去說:「陳同舫的舊疾根本不是什麼風寒侵體,他十多年前中了一種性質寒涼的毒藥,被招來幫他解毒的郎中也沒給他解毒,而是用一種逼毒的功法將他身上的毒素逼入經脈,再佐以丹藥鎮毒。但長年累月下來,服下的丹藥的藥性已經隨著身體物質循環而消耗殆盡,但毒卻始終藏於經脈血肉,並逐漸腐蝕他的身體。」
假意為他解毒,實則埋下一個更大的隱患,讓人即便發現自己身體的問題也沒有辦法通過常規的手段查出,最終只能在無盡的尋醫問葯中耗盡生機,在不知真相的情況下死去。
此人當真居心險惡。
葉冰凝停頓了一下,還是咬牙把事情和盤托出:「不瞞王爺,其實此人用的功法,我師傅也曾傳授予我,只是我覺得此法太過陰毒險惡,至今沒有用過。而且根據那陳同舫的描述,我也能確定那人絕對不是我師傅,但總歸與我師父脫不了干係。所以我在將軍府時沒有將此事說出。」
說完,她眼中的情緒透露出些許的惴惴不安,等著夜亦謹對她的反應。
但夜亦謹竟然只是輕笑了一聲,握上她攥得發白的指尖:「無論如何,十幾年前的事情都與你無關,你那時候還是個小娃娃呢。而且陳同舫此刻需要你來救治,更沒有理由因此責怪於你,你不必擔心。」
葉冰凝轉過頭看著他那張俊美面孔上的溫柔神色,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只輕輕地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他肩上輕輕閉起眼睛。
其實我不是擔心陳同舫會責怪,只是擔心你會對我失望。
但夜亦謹的包容讓她一顆懸起來的心都落了下來,也沒有對她師傅的身份多加詢問,他如此體諒,葉冰凝不得不為之感動。
於是她枕著夜亦謹寬厚溫暖的肩膀,暗想今晚她一定多加努力,讓夜亦謹毒發時的不適之症更輕些。
於是當夜亦謹如往常一般脫了衣服躺上床,等著葉冰凝來給他喂葯施針時,卻發現葉冰凝拿著一堆更加奇怪的東西走了進來。
這堆東西雜七雜八,什麼都有。不僅又銀針包、燈盞、還有竹筒子,甚至有一堆他叫不出名字的草藥。
「這些東西是?」夜亦謹看著滿臉帶笑的葉冰凝,面露疑惑。
「我想到了一個新的辦法,說不定可以幫王爺減輕每次服藥壓制寒毒后的渾身疼痛之症。」葉冰凝點起燈盞,溫柔的火光映在她瑩白的面龐上,美不勝收。但是因為她臉上的興奮之色太過明顯,夜亦謹不禁產生了一種被拿來當試驗品的不安,看著葉冰凝已經拿起竹筒翻來覆去地看著,夜亦謹拳頭一握,牙一咬,暗道不能打擊葉冰凝的熱情,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會叫一聲痛。
「王爺?你緊張啊?」葉冰凝的手一沾上夜亦謹的皮膚,就發現他的肌肉僵硬得很,便注視著他的眼睛開口問道。
夜亦謹面色一僵,眼神不變,但是悄悄地讓自己的身體鬆懈了力度,而後才道:「沒有,就是這麼敞著有些冷。不必在意,開始吧。」
葉冰凝點點頭,手上的銀針已經蠢蠢欲動了:「那我開始咯,王爺翻過去用背部對著我吧。」
夜亦謹順從地將身體翻過去方便葉冰凝操作,然後把頭側過來看葉冰凝究竟想幹什麼。
但葉冰凝只是在他背部小心翼翼地插了些銀針,與平時並無多大的區別。
直到葉冰凝拿起一株藥草,在燈盞上點燃後放進竹筒。而後葉冰凝便拿著那個冒火的竹筒向他靠近。
葉冰凝的想法很簡單,用民間一種流傳得很廣的方法來為夜亦謹壓制寒毒的毒性——拔罐。以藥草為引,竹罐為容器,不僅能祛除夜亦謹身上的濕氣,還能加強藥性對毒性的壓制,一舉兩得。
但葉冰凝沒有想到的是,她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東西:拔罐的技術。葉冰凝當然是見過別人拔罐的,看別人手起罐落,讓她覺得拔罐一個很簡單的事情,而且別的不說,她對自己的認知就是:心靈手巧、技藝高超,那麼小小拔罐當然不在話下。
於是第一個竹罐因為是她等裡面的藥草都燒成灰了才匆匆把夜亦謹背上的銀針拔下把罐子按上去,一秒后,罐子掉在了地上,還滾了好幾圈,骨碌碌的聲音像是在對她進行嘲諷。
而夜亦謹卻因為猛然被滾燙的罐子口燙了一下,整個人都一抖,轉過頭來看向葉冰凝。
二人面面相覷,臉上的神色俱是震驚。
葉冰凝在夜亦謹的注視下懊惱地紅了臉,心中狂叫怎麼可能會失敗,面上卻只能尷尬地對夜亦謹笑笑:「咳咳,第一次用這個辦法,手法不熟。」
夜亦謹只覺背上剛剛被燙過的地方發出一陣陣的熱痛,但他還是面不改色,甚至露出了鼓勵的笑:「無礙,你繼續吧。第一次不熟練很正常。」
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剛才說的話實在是太單純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熟不熟練的問題了。
葉冰凝足足燙了他十次,才有一個竹罐子成功地吸附在了他的背上。夜亦謹背上一大片火辣辣的痛,而那個竹筒吸住的位置痛得格外清晰。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努力才能忍住不發出一聲「嘶」的。
葉冰凝抹了把頭上的汗,遺憾地發現,夜亦謹背上的銀針已經被拔得七七八八了,可是成功吸附在他背上的竹筒只有那孤零零的一個,這讓她不禁心中猶豫起來:是接著給夜亦謹拔罐呢,還是用回老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