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臨行
今晚明月並未爬上樹梢,夜是有些黑的,只有白砂般灑滿深藍天幕的點點繁星綻放著深邃的美,青色的淡淡光暈染開,此時的風是極可愛的,她們溫柔地拾起蘇青玉散落的幾縷秀髮,隨著發尖兒輕舞,蘇青玉靜靜地站在窗閣旁,淺色長裙寬鬆柔順,墨染的發如清風般翛然擺起。微卷修長的睫毛下是一雙柔媚的桃花淡眸,她正望著樓閣之下的少年。
那是一顆晶瑩的玉樹,枝葉纖細修長,宛若楊柳般柔順垂下,好似輕盈地裹著樹下的少年,少年樣貌是極為出眾的,劍眉鋒目,臉龐線條分明卻又帶著一縷柔和,他閉著眸子,一旁的泉水中彌散著淡淡的薄霧,清澈的銀輝更是映襯著少年好似天上謫仙。
陳佩正藉助雲裳銀花修鍊著神魂。
不遠處的門扉旁,凝兒坐在一把竹椅之上,裙袖下兩隻小手支著白嫩的臉蛋,強撐著睡眼,只是頭上兩團小小的髮髻卻是忽上忽下的,齊腰的秀髮更是晃來晃去,顯然已是瞌睡連連了,不一會兒,凝兒就晃倒在了竹椅之上,張著小口呼呼大睡。
悄無聲息間,一個婀娜出塵的絕美女子出現在凝兒身旁,輕輕颳了一下凝兒的鼻子,然後將凝兒輕輕抱了起來,緩緩進了裡屋,來人正是洛魚兒,不過此時她已經散開了發,換上了寬鬆的白襯睡衣,身姿愈發高挑曼妙。
丑時已過,城裡的燈火幾近散去。
蘇青玉抬起手,輕輕撫至胸前,軟香白玉中正陷著一塊溫熱的玉墜。
那是陳佩今日給她的方寸之物。
屋內的裝飾是極為素雅的,顯然是等著她真正的主人進行打點裝飾,蘇青玉心裡忽然沒由來地感到安心,就像小時候牽著爹娘的手,他們高高地站在自己身旁,而自己只是小小軟軟的一個。
明日就要出發了,短短几日,自己的生活就已經發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洛魚兒的香閣之內
巧月用蓬鬆的軟被蒙住頭,青絲披散,杏眸緊閉,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今日懲罰凝兒被公子發現了,然後公子好像很生氣,當時就把自己按在腿上打屁股......
月兒肯定是不服氣的。
可公子力氣太大了,自己的身子也是嬌軟無力,完全反抗不了公子,只能讓公子啪啪啪地打屁股......
不知為何,巧月感覺身下又熱了起來,還不夠啊,公子~
洛魚兒回到房間時,聽見的是巧月微微的喘息低吟,洛魚兒感到有些詫異,而後淡淡一笑,這小妮子......
呵呵。
洛魚兒望著輕晃的被褥,悄聲靠近,在巧月的驚呼顫聲中擁住了柔軟的身子,隨後滑下了白裳......
長夜漫漫,紅帳微搖,輕柔的喘息聲從喉間壓抑著流出,似枝頭的百靈淺淺低唱,又似青石旁的流水潺潺動人,漫天繁星,春宵一刻最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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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陳佩低頭望著胸前,那兒有著一片淺淡的銀葉紋路,是由一片有著彩色尾尖兒的剔透銀葉映淺而成,清晨醒來,那一片晶瑩的葉便飄飄搖搖地滑進自己的衣襟,與肌膚相合,他抬起頭,燦爛一笑,朝著眼前的瑩瑩玉樹輕輕揮了揮手,此去歸來,怕是數年經久了,微風襲來,如夢似幻的雲裳銀樹也隨著搖曳婆沙,好似與眼前的少年告著別,又好似滿懷著不舍。
隨後少年轉身離去。
......
屋內正立著三個女子。
陳佩看著精神明顯有些焉嗒嗒的巧月,關心道:「巧月,昨夜你是沒有休息好么?」
巧月精神一震,悄悄看了一眼眉眼含笑的洛魚兒一眼,輕聲道:「公子,我沒事的,只是因為今日就要出發了,昨夜心裡有些興奮,睡不著罷了。」
陳佩扶起巧月的小臉蛋,左右捏了捏笑道:「沒事,待會兒在車馬上睡一會兒便是。」
巧月此時心底藏著心事,出陳佩意料的沒有像以往那般假裝厭惡地躲避陳佩的罪惡之手,任由陳佩揉捏,陳佩感到有些疑惑,不過這點小事顯然是不必放在心上的,畢竟手上滑軟舒適的感覺才最實在。
蘇青玉手持著承影劍,一襲淡青色的薄紗長裙清逸柔美,眉目淡然,立在洛魚兒旁靜靜地瞧著陳佩與巧月的鬧劇。
另一面,凝兒正在屋裡仔仔細細地檢查著小荷包,毛茸茸的狐狸玩偶,公子和自己的衣裳,小肚兜,小泥人,俠客話本,莫爺爺給自己的防身器物,桂花糕點,麥芽糖果,紅豆軟酥......
終於,凝兒眉眼一舒,開開心心地跑到正在蹂躪巧月的陳佩面前,展齒笑道:「公子,凝兒準備好了!」
今日凝兒上身穿著煙青色的對襟繡衣,其上還點綴著幾朵梨花,胸脯鼓鼓囊囊的,將衣襟高高撐起,綳得衣扣緊緊的,身下是一襲深青色的襦裙,倒是襯托著凝兒愈發嬌俏可愛了。
陳佩這才笑嘻嘻地收回雙手,揉揉凝兒的頭,道:「我的小管家婆東西都帶足了嗎?」
「帶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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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小院外,老柳正負手等候著,瞧見陳佩幾人微微一笑道:「殿下。」
陳佩慢慢走到老柳身前,而後輕輕擁了擁他略顯消瘦,但依舊健朗的蒼老身軀,笑道:「老柳,我就要走啦,等我回來,我向你學刀法,你可不能再推辭了。」
老柳笑道:「殿下,我可早就把刀術交給你了。」
陳佩搖搖頭,道:「那不一樣的,我要向你親自學刀,而不是靠著一本秘籍。」
聞言,老柳向來古井無波的枯老眼眸顯出一絲柔和,道:「老夫儘力而為吧。」
陳佩盯著老柳的眼睛,認真道:「不是儘力,是一定!」
老柳呵呵笑道:「是的,一定,一定......」
陳佩望著老柳花白眉須下陷入眼眶的蒼老眼神,似乎是在確認他話語中的真實性,可無論如何也瞧不出什麼名堂,也只好在心中嘆息了。
「殿下,快些走吧,王爺今日也來了。」
陳佩一聽,甩開思緒好笑道:「他倒還記得我這個兒子啊,不會是想讓我給他和娘親做一回送信鴻雁,好顯示一番他與娘親之間的恩愛吧。今日能見到他,倒是我沾了娘親的光了。」
老柳安慰道:「王爺和王妃娘娘其實一直將你挂念在心上的。」
凝兒也趕忙插嘴道:「是的是的,娘娘和王爺可挂念公子了,以往我服侍在娘娘身邊時,娘娘經常念叨公子你呢。」
陳佩揉了揉凝兒綢順的秀髮,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
凝兒往後微微縮著頭,大大的眼睛盯著陳佩,鶯聲道:「凝兒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說的是真的,柳爺爺可以作證的,騙人凝兒就是胖狐狸!」
陳佩莞爾笑道:「凝兒難道不是胖狐狸嗎?」
凝兒聞言認認真真地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在遮住繡花鞋尖的鼓鼓胸脯前停滯了一會兒,然後紅著臉道:「凝兒可不胖,凝兒不說謊的。」
巧月身穿青衫士子服,看著凝兒這麼呆萌的樣子,心中也是一跳,瞧不出來公子只是在開玩笑么?真是想狠狠地欺負她一下啊,不知道公子一路帶著她究竟是誰照顧誰?
陳佩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我相信凝兒說的都是真的,老柳,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老柳道:「是的,殿下。」
而後轉頭望向一旁的幾位絕色女子,道:「洛姑娘,蘇姑娘。」
洛魚兒和蘇青玉皆是微微點頭,道:「柳老先生。」
老柳微微一笑,緩緩抬起灰色的長衫布袖,輕輕一揮,瞬間一道漆黑無光的水墨席捲眾人,天懸地倒間,當眾人重新見到光亮的時候,他們已是來到了一座安靜的林地間。
不遠處,一個身著黑色蟒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塊青石上喝著清酒,中年漢子身材適中,氣息淡然,宛若一個凡俗之人,若不是一身蟒服威嚴華美,怕沒有人能夠認出這個名震天下的岐木王。
老柳微微彎腰,恭敬道:「王爺。」
隨後洛魚兒幾人也相繼恭聲道:「王爺。」
「這兒又沒什麼外人,不必多禮。」
陳鳴將酒壺別在腰間,揮揮手道。
而後轉身向著幾人緩緩走來,圍在蘇青玉前後打量片刻道:「不愧是劍靈之體,在青嵐宗那樣一個地方都能在這個年紀踏入道境,果然是天資非凡,陳佩那小子要是能有你一半用劍的天資,我也不至於整天哀聲嘆氣了。可惜了,可惜了,早知道陳佩會把你給搶過來,當年我就不要臉皮把你從青嵐宗挖過來了。」
蘇青玉聞言,微微福身,窘迫地笑道:「王爺謬讚了。」
什麼叫做用搶?
「本王可沒有誇大其辭,你早些被佩兒搶過來,說不定你的實力都邁入中期了......」
陳佩喊道:「爹,沒看見你旁邊這站的好大個兒子嗎。」
聽見聲響,陳鳴好似才發現陳佩似的,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眼陳佩,然後砰地一聲拍在陳佩肩膀上,陳佩只覺得五臟六腑猛然一震,臉色一變,氣血涌動間就要一口老血噴出來,可陳鳴卻是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身子骨還算健朗,有我當年風範!」
陳佩捂著胸口,面色慘淡道:「爹,你是想謀殺親子嗎?」
陳鳴笑道:「怎麼,這就不行了?這麼弱?那你以後見到小離,豈不是就永無翻身之地?」
陳佩撇撇嘴,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孰高孰低,現在誰說得定?」
陳鳴哈哈大笑:「好,有志氣,不愧是我的兒子。這樣的話,這趟學宮之行,我也就放心了。」
陳佩脫口而出:「放心個屁,這麼遠的路程,就讓我自己一人行走,就不怕我早夭於世?」
陳鳴笑罵道:「怕什麼,我輩男兒當自強!你不還有這個小女劍仙嗎?這點小困難都邁不過,不如直接睡大覺去,修什麼道,再說,我還沒死呢,誰敢對你怎麼樣?」
蘇青玉有些訝異,怎麼一方人皇就這麼不著調的樣子,根本沒有一方王侯的威嚴氣勢,可瞧見一旁的洛魚兒幾人平常的姿態,顯然已經司空見慣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陳佩嘆息道:「你也太自信了吧。」
陳鳴拍了拍陳佩的肩膀道:「天地熔爐之間,誰能獨善其身,我倒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可不代表別人會讓你安安穩穩地過下去啊。當你真正走完了這一趟路,我相信你會從中收穫不少的,在王府的庇護下,你怕也是難以成材,修道修道,終究是落在一個『道』字上面,多走走,多看看,你的道也就成了,況且,你爹我,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無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