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吹牛的後果
雖說政府鼓勵農民勤勞致富，但根據後世的經驗，小麥八十年代收購價是1斤0.32元，到了2021年是1斤1.1元不到，40年僅僅上漲了3.4倍，可漁城的房子，八十年代公務員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需要自己掏一萬多，到了2021年一套三居室則可賣到一千多萬，足足上漲了1000倍！
有了上一世的經歷，周道知道在大周庄呆下去，要實現一個小目標，困難還是比較大的。
改革開放第一村小崗村，後世的發展也還是受了很大的限制。
但如果從大周庄出發，周道這第一步算是打響了，最起碼《買茓記》就要發表了。
雖然即使發表，稿費也不會多，這年月這麼短的稿子，十幾二十元打底了，鐵定不會超過五十元。
還了李天宇的借款就不剩幾個了。
但這是個好的開端。
只有報紙採用了，才可能參與評獎。
接下來的周道，只能等。
夏天天氣熱，麥收剛過，到處是忙碌的人們。
家裡臨馬路的牆倒了，周大鎚也不想在原地繼續修繕，他也不讓周道參與，只是請人幫忙挪走了那三條檁條，草草把塌了的牆重新圍起來，柴屋的屋頂就先不搭了，主要是這個季節地里太忙了。
周道這些天開始幫爹媽曬麥子，一百斤的麥袋子，周道用力一甩，就扛在肩上。然後一溜小跑跑到自家院子里，撞開堂屋的門，不用換肩，直接嘩地一聲將一百斤的麥子傾倒在葦茓里。
周大鎚有點不可思議。
「道兒，你前一陣子還病病怏怏的，咋忽然這麼有力氣了呢？
看你這把式，張壯實也沒你力氣大，他要扛這一百斤的麥袋子，也要弓著腿緩一緩，才能甩到膀子上。」
張壯實三十來歲，力大如牛，但這個年代在農村，已經被算成光棍了。
徐翠花向來是無條件支持周道：「你說的啥話？張壯實用的是笨力氣，我兒那是用的巧力，我的兒子誰能比？」
周道上一世喜歡運動，慢慢的把少年時代體弱多病的體質鍛煉成了肌體強健的硬身板，沒想到重生回來，還能捎帶把強健體質帶了回來。
曬場離家頂多二百米，幾個來回，周道就把自家的小麥收到家了，看著一盤五丈茓子圍起來的金黃麥子，頂多六百斤，周道嘆了口氣。
夠吃是夠吃了，可是錢呢？
前兩天第一茬收的麥子賣給糧庫了，除了無償交的提留糧外，多餘的那部分也只是領了個白條，相比較後世的免交義務糧外加政府補助，這個時代的農民實在是太苦了。
農民想有點收入，得依靠秋收的經濟作物，比如芝麻、綠豆、紅薯干、建設豆，要想賣個合理的價錢，還得偷偷運到相鄰的湖省，才能賣出個好價錢。
物以稀為貴嘛。
土地承保后，諸如煙葉、紅麻等作物，已很少人種了，主要是那東西不但需要技術，還特別累人，比如煙葉需要烤煙技術，金黃為上品，如果顏色深了淺了，價格就直線下降。
紅麻需要漚的功夫，還需要有足夠的水面。如果沒有把握好，剝出的麻欠生或熟透，發青或發黑，而強行用硫磺熏白的麻，收購的人也不是傻子，照樣不會給個好價錢。
所以這個階段的農民，看似糧食不缺了，可一年到頭手頭上缺零花錢，孩子上學、老人生病，沒錢那就是災難。
如果堅守這個地方，說不定也能夠蓋得起別墅開得起豪車，但上升空間有限，重生一世，大周庄還是只能成為他未來養老的地方。
以為重生是萬能的人，一定是重生文看得太多了。
去水庫洗個澡，洗掉身上麥芒帶來的搔癢，周道身上鬆快多了。涼風一吹，非常的愜意。
多少次懷念夏日傍晚的迷人鄉愁，沒想到又這麼回來了。
上一世的缺憾，一定要一件件補回來。
眼前出現一個倩影，依稀分辨出是白底紫花的上衣，配合上裊娜的身姿，一下子把周道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嗯，這就是他的白月光，無數次睡夢中的影像。
雖然看似無意，但經歷過上一世閱歷洗禮，周道看得清楚，這是小姑娘刻意製造的「偶遇」。
漆黑的長發，被隨意扎了個馬尾，有一縷髮絲貼在臉頰上，將晶亮姣好的肌膚襯得雪白。還是那雙清澈的鳳眼，如幽潭一般透著點點波光。
十六歲的少女，有著天然的清純氣息，這是他在都市裡見慣的香水脂粉們所無法比擬的。
很多時候，周道一直詫異，為什麼天天參加各種勞動，羅小茵還發育出如此柔韌苗條的身材？
「道哥，」羅小茵眼睛看著周道，「我前幾天在外婆家幫忙收割，不知道我媽她吵架的事。」
周道笑道：「沒事，你媽和我媽，又不是頭一回吵架。」
「不能這麼說。這一回怨我媽，而且，她還在全村人面前說我們……那個，唉，我都沒臉出門了。」
這姑娘說到這裡，又羞又臊，一時沒有了下文。
周道不知說什麼好……我們有那個嗎？你倒是給我個准信。
看她臉上紅霞飛暈，難不成……我出格過？
周道無意中目光上下掃了眼眼前的少女：清秀白皙的瓜子臉、顧盼生情的美目，微微凸起的胸部、窈窕柔韌的腰肢……
「幸虧我們是清白的，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羅小茵聲音不高，但聽得出來內心還是有主見的。
呼，周道長吁一口氣。
我說呢，周道暗自腹黑，「知道周道同學勇氣不足，重生了也沒見有啥長進的。」
幸好，要真出了粉色事件，自己的情感軌跡就此改變，然後一路狂奔。
最後就得在這大周庄結婚生子了……不，也許是奉子成婚！
如果這樣……
宛都的那位與自己共患難的髮妻怎麼辦？
看來自己得儘快去宛都了。
「道哥，我媽昨天去李家窪了。」羅小茵小心翼翼，連頭都沒抬起來。
「嗯，幫你訂親去了，那是李家窪的富戶。」
「你咋知道？」羅小茵吃驚的睜大眼睛，這事除了羅家人沒有外傳呀。
我咋不知道？你後來還快快樂樂的嫁過去，滿心希望的去享福去了……
周道想說後來你其實沒享福，反而遭罪了。但他沒說，因為他怕被罵成神經病。
平復了一下心情，他若無其事地說：
「其實這樣也挺好，我家的情況，你知道的，找一個經濟好的家庭，對誰都好。最關鍵的是，他家還承包一片魚塘。」
羅小茵有些吃驚的看向周道，幾天沒見，他怎麼變個人似的，像說別人的事一樣輕鬆。
她咬了咬嘴唇，嬌嗔的道：
「你就這樣看待自己？考學沒考好，不是可以重來嘛。再說了，即使不想再考，你就不能為我承包一片魚塘？」
這明顯是對自己表達不滿。
周道心態差點崩潰，這……上一世沒有這一出啊！
那時候的周道，絕望的看著李家窪迎親的隊伍進了大周庄，穿紅帶綠的村花羅小茵，粉面桃花，裊裊婷婷，羞答答的登上張紅挂彩的婚車，隨著迎親的人流，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你知道我當時的感受嗎？
絕望、羞辱、憤怒……甚至差一點自戕。
那時候的周道，老爹身患疾病，老媽精神崩潰，家徒四壁，差的不僅僅是一片魚塘……
那一天，他發誓，不掙千金，誓不還家！
走神了。
周道笑道：「承包魚塘，得要本錢啊，你看我現在有嗎？」
羅小茵沉吟有頃，「我就知道你在吹牛！周道，我決定了，雖然你是吹牛，但我願意在家等著，等著你拿一千塊彩禮娶我！」
說完，扭身離去，留給周道一個恍忽的背影。
說來說去還是錢。
這特么吹牛別吹出事來……周道有些無奈。
這姑娘，人生線出現了偏移？
看來這一千塊彩禮，成了他的魔咒，有著一顆中年油膩大叔心態的周道，不由得心收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