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很強,你忍一下
御劍之術紛繁複雜,造詣精深者鳳毛麟角,一柄無知無覺的長劍,能修到如良駒寶馬般聽人使喚的地步,修劍之人的天賦與勤奮缺一不可。
翻遍各家各派有關御劍法門的典籍名錄,無非一句,人覺與劍覺合一,劍道與法道合一。
但紙上讀來終是淺薄的字句,劍修之途坎坷曲折,障礙太多。歷史長河中,無數前仆後繼的古人來者,都被攔在劍修最高境界的門外而不得登堂入室,嘗嘗那人劍合一的滋味。
劍修真理,無非是人如伯樂,劍如千里馬,天賦卓絕的人碰上劍品一流的寶劍才能擦出神器的火花,互相成就。
天賦高,悟性強,御劍既可花里胡哨,更能實至名歸,一飛千里如大鵬展翅,又穩又快,人在劍上卻不知腳下有劍,千山萬水屈指就到,方寸之間也能騰挪閃轉。
此時御劍的老道,如經驗豐富的江河擺渡人,御劍似行舟,風再高浪再急都四平八穩,毫無顛簸,劍身穩穩噹噹快而不晃。
老道不禁自誇道:「臭小子,三清宮的御劍術比得過爺爺?爺爺這把劍,有著千年的靈氣,可算是上品寶劍,劍魂純粹,劍氣精純,早跟爺爺合二為一,聽話乖巧,靈性十足」
師門即臉面,容不得半點輕薄,少年反擊道:「我呸,臭老道配上一把破劍,一點膚淺的御劍術,師祖玄真子勝你十倍」
「這劍是極品,喊我聲爺爺,我就不帶進棺材了」老道說道:「玄真子的道行,比不上爺爺我」
「記得下山前,師父喊你僧非道,天下還有這稀奇古怪的名姓?」李慕然問道
「真名真姓忘了,這是天下人送的外號,還挺不錯,爺爺就笑納了,是不是很符合爺爺的脾氣」老道笑道。
老道望著那越來越近的小鎮,擔憂道:「隱隱有團黑氣繞著小鎮,活人怕是早已遭了毒手」
老道佛塵輕擺,憑空蕩起一道由上而下的迅猛流風,輕聲喚了一句:「落」,腳下飛劍微微一顫,便如一隻乘風滑翔的飛鷹,借著老道盪出的流風漂力朝下迅猛衝落。
只是離著地面越近,老道那兩道眉毛擰得越緊,李慕然更覺得胸口沉悶無比,空氣中瀰漫透骨的邪氣,像無數跟細小的鋼針扎進皮肉,一點一滴吸干體內的純陽血氣。
飛劍落點不偏不倚,正是小鎮中央一條寬闊的主大街,老道雙腳剛落地,一雙眼睛將整條大街看個乾淨。
李慕然環顧四周后,兩人只得大眼瞪著小眼,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表情。
鱗次櫛比的商家酒肆無不關門歇業,適才遠遠可見的蠟燭燈火盡數熄滅,偌大的村鎮不見半點動靜,百餘戶人家的似乎約定好了一般,齊齊關門閉戶,不掌燈火。
「這也睡的太早了,大熱天躲在被窩裡納涼嗎?鼾聲起夜聲都沒一點」李慕然問道
老道身子一縱,踩了幾縷清風飛上一根酒旗杆子,居高臨下將整個鎮子盡收眼底,千門萬戶無不黑燈瞎火,大街小巷空無人跡,甚至不見貓爬鼠竄的影子。
「爬蟲耗子都沒有,沒有半點生命活動的跡象,這等魔人非殺不可!」老道眼中帶怒,咬牙說道。
「葫蘆裡面有光閃動,這可是頭一遭有如此劇烈的反應」李慕然有些激動,五年來降魔殺妖不計其數,這是頭一回見著寶貝葫蘆有此反應。
「道行不淺啊,竟然能將幽冥鬼氣修鍊到無色無味的境界,害人於無形之中,惡毒無比的賊子,此等傷天害理的邪術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
老道說完,目光落在鎮北一間破屋,源源不斷的黑氣從中滾滾而出,沿著小鎮外圍繞成一道煙牆。
「黑煙之內,凡是活物都成了半死殭屍,臭小子,快快吞下這顆丹藥」老道飛身落地,將少年拉到街角一處屋檐之下。
李慕然有些詫異,問道:「什麼黑煙白煙,又在故弄玄虛嚇唬我,先將敵人說得無比強大,等自己贏了顯得更加天下無敵,這老套路我可是早看透了,再用無效」
忽然長街盡頭黑風乍起,那彎殘月如風中的蠟燭在雲中忽明忽暗,被一片黑雲掠過後,竟是赤紅如血的一勾邪月
少年吞下有些苦澀的丹藥,問道:「天地都能變色,五年來頭一遭啊」。
「三個時辰內,此丹保你性命無虞,這魔頭來頭不小,可算一等一的高手,你接不了三招兩式,只可盡心竭力保命,別給爺爺添亂」
這股遠勝自然生成的黑色龍捲風帶著排山倒海的力量撲向兩人立身之地,風中好似長了一雙眼睛,避開一切障礙徑直卷向二人。
風圈周圍一切卻出奇正常,狂風狂飆數百米,周遭落葉不飛,砂石不走。
忽然天心深處有悶雷炸響,夜空中閃出一道劈裂天際的閃電,電光在廣袤的夜空中激射跳動,整個世界亮如白晝,並未消退的電光轉眼膨脹數倍,遠遠能聽見電流滋滋灼燒的聲音,持續了足足幾分鐘,閃電如同一條躁動的白龍鑽入風眼之中,
「老天爺放屁,威風八面啊」,李慕然臨危不亂,尚有心思打趣說笑。
借著電光的映照,只見老道衣袍無風鼓盪,噼里啪啦獵獵作響,頭髮眉毛亂在一起。
那柄平時打蒼蠅拍蚊子的木柄佛塵,早成了一桿神兵利器,柔軟的銀絲攏成槍頭插入地面,深達數米,老道背靠著拂塵木柄一動不動。
正是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的真實再現。
颶風離著老道越來越近,忽然如大江分出一道支流,再生一股同樣勢不可擋的妖風,卷向李慕然。
「臭小子,千斤符此時不用,更待何時」老道急道
「什麼千斤符萬斤符,咋不早說?所有靈符都擦了屁股,野草擦屁股,只有你這老屁股遭得住」李慕然說道。
老道面色一沉,罵道:「好個孽障,爺爺的靈符是無價之寶,糟蹋我的心肝寶貝」,說完從懷中摸出一物,屈指彈出。
「滴上三滴血,口念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老道。
李慕然接過紙團展開,符上條紋縱橫,筆畫如蛇形蚓爬,歪歪扭扭亂成一團,說道:「臭老道真貪心,還敢勞煩西天佛祖太上老君一起顯靈?這二位還能抽空保佑你一個糟老頭子?」
颶風已到咫尺之間,老道急道:「想死儘管試試,不試試立馬就逝世」
已是間不容髮的時刻,李慕然只得如實照做,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堪堪念完,那催天拔地的颶風便將他吞入風眼,如同被一雙大手牢牢抓住,四肢百骸咔咔作響。
若非千斤符生出四兩鎮千斤的法力,此刻只能落個斷線風箏,隨風飄萬里的悲慘命運,更如一個脹滿的氣球,隨時能被撕成碎片。
少年難,老道更難,困住老道的那股颶風裹挾雷電之威,旋轉翻騰間電光閃爍,火花飛濺,已成風火交織的巨大火爐,數丈高的火舌被颶風卷到天上。
彷彿被一條火龍纏繞周身的老道看不見半點人影,踏足之處騰起陣陣青煙,發燙的土地如同燒紅的木炭,紅色的火舌,幽藍的火光混為一體。
老道如火中的乾柴,只等著化為灰燼,少年如風中的黃葉,只等著捏成碎片。
「夠膽硬闖幽冥鬼氣陣,那就把命留下,老的元氣靈力不錯,千萬個普羅大眾都不及你啊,」一個渾厚的聲音笑道。
風火陣中,老道怒斥道:「閣下有如此的道行,何必藏頭遮尾,不敢真容鬥上一斗」
那聲音冷冷一笑,說道:「你我一個修道,一個修魔,天生死敵,明爭暗鬥尋常事,贏了我,自然能找到我的行蹤」
全無招架之功的李慕然擠出最後一點氣力,竭力喊道:「先滅了這股妖風再說場面話行不行,我就差一口氣了....」
老道臉色一沉,心中大叫不好,差點忘了這小子死活,心中再無被動臨敵的打算,雙腿一盤席地而坐,取下佛珠放在身前,嘴唇翕動念咒。
受了道法元力的佛珠顆顆明亮如星,在遇山拔山,遇水斷水的颶風環繞之中,輕盈珠串緩緩飛升,光華漸漸燦亮廣大,初時光力有限,不能穿透颶風形成普照之勢,但在頃刻間,隨著老道急速念咒:「一卷神光咒物象空中有念動金光咒萬神都拱手.....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包羅天地,天地玄宗,萬炁本根。身有光明。天地之光,日月之光,光照十方,」
一段臃長的道咒須臾間念完,天地靈氣為道咒所動,星月之光聚於十二顆佛珠之上,萬道光芒四射而開,佛珠頓時如滿月朗照,整個小鎮籠罩在金光之中。
「霹靂神光咒」那魔人驚叫道:「這怎麼可能,世間能領悟精通此咒的區區幾人,你一個乞丐瘋老道,怎會...」
神光普照之下,颶風中黑氣漸漸稀薄,有了魔消道長的跡象,兩股被魔力與邪術操控的颶風越來越弱,雷電之光昏暗不明,李慕然喉頭一松,趁此大吸幾口香甜空氣,叫道:「這神通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臭老道藏得深啊」
老道無暇搭話,極盡目力想要尋到摧毀颶風的關鍵命門,破了那魔頭隱藏在颶風中的的作惡本源,才有釜底抽薪的效果,否則揚湯止沸,徒然消耗真元法力而已。
「嘿嘿,賊子,看爺爺破了你的根本」老道笑道。
那人摸不清老道道法的深淺,心知強攻風險太大,說道:「閣下既是高人,能否報個名號,我便撤了這幽冥鬼氣,放你們一條生路」
李慕然見他言語中不似先前張狂,沒有絕對的勝算,正是激怒對方亂其心智的機會,譏笑道:「嘿嘿,有種接著斗,你不會屬豬吧,臉皮可比豬皮厚,贏不了,怕老道破了你的功,敗就是敗,修魔的人,不會都是你這般虛榮吧」
「不知死活的後生鼠輩,今日饒你不得」,那人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