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刺殺
「快快,這道清蒸刀魚是那桌有先天高手的客人點的!」船艙廚房中布滿密汗的船廚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盤子遞了過去,「動作要輕,速度要快,要是惹到那位高手發怒,誰都保不住你!」
「是……是!」
一旁的小二還從未聽到過船廚如此嚴肅的語氣,一時有些結結巴巴的。他慢慢接過盤子,控制住發抖的手,嘴中念念有詞地安慰自己,一邊快步穿過走廊,前往船舫頂層。
「啊!」
就在小二走上樓梯的時候,與一名穿著黑衣下樓的男子在狹窄的樓梯恰巧相撞,小二驚叫了一聲,手中的瓷盤也隨之一歪,盤中的刀魚也近乎掉出。男子搶先一步,穩穩地托住瓷盤,接住差點掉落的刀魚。
「還好還好,只是灑出了點湯鹵而已。」小二重新接過盤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小心點。」男子點了點頭,轉身走開了。
「謝謝大人,小的感激不盡,」小二恭敬低頭鞠躬行禮,旋即轉身邁開腳步,「那位大人在哪呢?啊……這邊這邊……」
林軒所處的船舫明顯極其豪華,蠶絲編織的坐墊,雕刻無比精緻的木質茶几和欄杆,花紋豐富繁雜的瓷質茶具,又在整艘遊船的最高層,抬眼便能望見灃河的壯麗美景。坐在此處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從眼神上能看出都是些狠角色。
「都是後天圓滿……」林軒抿了一口茶,掃視著所有人,不過所有人都收斂著氣息,他也只是大致猜測,「那個穿著黑衣的厲害傢伙也在。」他的目光再之前與自己交流過的黑衣少年身上多停了一下。
「菜齊了,兩人大人請慢用。」小二放下盤子恭敬說道。
「多謝多謝,」精壯少年兩眼放光,拿出點碎銀子扔了過去,「做得不錯,這些是賞給你的。」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小二異常激動,撲通一下跪下就開始磕頭。
「不用不用,趕快起來,」少年揮揮手說道,然後好像又想起來什麼,「對了,這船上應該有渡口的人吧。你去幫我說一聲,渡口那棧橋等我到了府城一定會賠,不用擔心。」
小二應聲點頭,深深鞠了一躬后便退下了。
「哎兄弟兄弟,你看看這,」少年立刻朝著坐在桌子對面的林軒又說了起來,「在這清明前後來這灃河這段,就該吃這銀線刀魚。泯青大運河的銀線刀魚在每年開春順著水流到這灃河產卵,清明前後返回,這時候的銀線刀魚肉質最是肥美,清蒸又把刀魚的鮮美最大保留,堪稱一絕啊!」
林軒有些無語地看著垂涎欲滴的精壯少年。此刻的他已經老老實實穿好了自己那上等絲綢編織成的銀色衣袍,衣袍上還綉有暗色的蘭花花紋,之前胡亂扎的頭髮也已經穩穩噹噹地被精美的玉管所束,只留下一小段冒在上面桀驁不馴,他的長槍斜靠著放在桌邊,銀槍閃耀紅纓飛舞。再弄乾凈他那沾滿灰塵的臉后,乍一看還真是就像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儒雅少年,又怎麼想象剛才他還在棧橋上橫衝直撞?
「怎麼?不吃嗎?這可是我送你的賠禮啊,」看得出來少年正在努力抑制自己動筷的衝動,一邊疑惑不解地問,「不滿意嗎?這條刀魚可足有一斤多重,船舫上的都是最擅長做這銀線刀魚的,還有啥不滿意的?」
「我對吃的不是很感興趣,再說了——」
「對吃的不感興趣?這可是美食啊!」少年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人家生出來、長大、被抓住、被清蒸要經受多大的痛苦你知道嗎?你要辜負它的犧牲嗎?」
「再說了,我已經原諒你了,用不著這樣——」
「不行不行,道歉是道歉賠禮是賠禮,」少年義正嚴辭地再一次打斷了林軒,「你要是不喜歡這銀線刀魚,我再找別的賠你。」
林軒無奈捂臉。
「那我就不客氣啦!」少年拿著筷子啪啪夾了兩下,對著桌子上的幾道佳肴下了毒手,「忘了問了,你叫什麼啊,我叫佟九。」
「佟……九?」
「對啊,我爹娘有九個孩子,我排最後,自然是佟九。」
林軒對眼前的少年打心底里還真產生些許好感,單純、直率、率真、大氣……這是佟九給林軒的第一印象。雖然他從天上掉下來差點把自己砸死,讓林軒非常不快,但佟九道歉的態度實在是太誠懇了,自己若是不原諒他都有點不好意思。
「我叫林軒。」
「好名紙。」佟九嘴裡塞滿了食物,都快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好像是在一剎那,原本一臉滿足的佟九忽然瞪大了眼睛,哇的一下把嘴裡的全部吐了出來,臉色發黑手腳顫抖著。
「怎麼回事?中毒了?」林軒嚇了一跳,隔著桌子探過身把開始全身痙攣的佟九死死摁住。不過他還算冷靜,扒開佟九的嘴,把手伸了進去,直接引起了佟九把剛才吃下去的全部吐了出來,周圍一下子瀰漫著一股惡臭。
「看什麼看,還不快點去叫大夫?」林軒一臉嚴肅,刻意爆發出強大的內力,體表都覆蓋著一層淡淡青色,像是暴怒的樣子。
他這一舉動著實把周圍這些後天圓滿震住了,畢竟一個先天高手真發怒,那可不是好玩的。站在樓梯口的另一個小二瞬間被驚醒,大汗淋漓跪下來:「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這就去。」
「快去,還跪什麼。」一旁的黑衣少年倒是鎮靜得很,喝著茶淡淡說道。
「是是是。」小二站起來,轉過身一個趔趄差點從樓梯上掉下來。
「還好還好,」林軒幫著少年跪坐下來,一隻手拍著他的背,「也是你命大,全部吐出來應該差不多。不想死就把你的內力調動起來,清理經脈里的毒素。你還說這的船廚有多優秀,到底是要毒死我還是毒死你啊……」
這個時候林軒也差不多能判斷出來這一桌飯菜怕是有些問題,也慶幸自己沒有餓到像佟九那樣狼吞虎咽。
「反正……肯定不是我下的毒……」佟九此刻非常虛弱,倒是還有心情貧嘴,「我倒是……有點懷疑是不是……你對我懷恨在心……我不就是……壓了你一下嗎……至於嗎?」
「還說話,真想死?」林軒很不客氣地拍拍他的背,讓佟九又吐出些東西。
「該死……」坐在角落陰影里的黑衣男子不由心中暗罵,「沒想到這小子的肉身素質這麼強,毒藥』迷吻』混在飯菜中很難被發現,毒性也強,但就是毒性蔓延太慢!要是能把那個先天高手毒倒倒也可以,可那人動都沒動那盤刀魚!」
他就是剛剛在樓梯上與小二相撞並趁機下毒的男子。
「毒藥至少削弱了那小子,只能靠二弟了,」男子十分焦急,因為林軒的出現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有那個先天高手在,就算二弟得手了也逃不掉……況且先天高手怎麼可能讓他順利出手?」
儘管憂心忡忡,他也仍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靜靜地看著船上管事走上來,身後還帶著小二和大夫。
「要麼你吃一口后安然無恙,要麼給我和我朋友一個解釋。」仍然半蹲,扶著佟九的林軒抬頭看向管事的,眼神凌厲。
倒不是他和佟九有多麼大的交情,救人是肯定要救,他生氣的原因也在於自己的生命也受到嚴重的威脅。南原府城的官船上有人敢毒殺後天圓滿和先天高手,要不是親身經歷林軒壓根不敢相信。
「兩位大人請息怒,」船舫管事看似笑容滿面,實則大汗淋漓,「出了這樣的事我很抱歉,請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查明真相嚴懲不貸!」
「查明真相?嚴懲不貸?」林軒冷冷地說,「說得倒好聽。我們選擇你們南原府城的官船渡河,不都是為了得到安全保障?現在你要讓大家怎麼相信你?」
「就是!」
「怎麼能這樣……」
周圍幾個後天圓滿立刻明白林軒這麼說話的意思,立刻開始捧場怒喝。
「諸位大人,大家的安全承諾我們船舫自然會遵守,」船舫管事努力想平復所有人的心情,畢竟這裡任何一個人他都惹不起,「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讓大夫給這位大人診斷,幫助這位大人脫離危險。」管事招了招手,身材瘦小的大夫低著頭走過來,開始給佟九把脈,而林軒則是站起來在一旁站著。
嚓!
瘦小大夫手一抖,一把細小的匕首便沖著虛弱的佟九刺了過去。佟九雖然剛剛從生死關那過了一趟,可他敏銳的反應還在,頭迅速一歪無比驚險地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但匕首還是在他的脖子上劃出了血痕,不少鮮血從傷口中湧出,簡直觸目心驚。
林軒在那一瞬間就爆發了青色內力,直接飛起一腳踢在那瘦小大夫的腹部。只是緊急情況下的隨意一招,仍然媲美後天圓滿的一擊,令瘦小大夫直接飛起撞在了船舫的木牆上,不過他沒有半分遲疑,借著撞擊的反衝力便向外逃去,順手又朝著滑倒在地上的佟九甩了幾枚飛鏢。
飛鏢速度過快,林軒來不及再去拿他的玄洪戟,另一隻腳直接挑起佟九放在一旁的長槍,舞著槍頭迎了上去。
「風息訣……風起!」
青色內力纏繞在銀色槍頭上,彷彿有著狂風加持,將那三枚飛鏢直接擊飛,深深扎在一旁的木頭裡。通過飛鏢的觸碰和瘦小大夫爆發的內力,林軒也大概判斷出對方的實力:「後天圓滿還差些,應該不會是冥鋒門的。」
一碰到刺殺,他第一反應就是位於南原府東邊的冥鋒門,冥鋒門最擅長暗器刺殺,自然嫌疑最大。但冥鋒門絕不可能讓這種程度的殺手來挑戰一個看上去有先天實力的高手。
實際上偽裝成大夫的瘦小男人心裡更是苦得慌:「還真是先天高手,這可怎麼辦?人沒殺掉不說,逃都沒路逃!」他的目光自然而然投向了坐在角落裡的黑衣男子,那是他的大哥。
黑衣男子啪地一下捏碎了手中的酒壺,一躍而起速度極快,壓低身子從瘦小男人下方沖了過去,還順便將瘦小男人往外推了一把。
「這次任務太意外了,誰也不知道會有先天高手出現,目標還和先天高手坐在一起,」黑衣男人順勢抽出了自己的劍,他很清楚自己肯定是無法脫身了,「一旦讓他進了南原府城,有了城衛軍保護,要殺一個後天圓滿根本不可能,這渡河船舫是佟九唯一一次入城前一定會出現的機會,怎麼會因為有先天高手保護就放棄呢!」
如果失敗的話他們也不可能被僱主所放過,現在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在二弟逃走時,賭先天高手會在二弟逃走時放鬆警惕,只要他完成刺殺,所有人的注意和攻擊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二弟就可以順利逃走了並活下來了。
「那個劍把手!是牛頭山盜匪首領!」船舫管事大吃一驚喊道,「那個瘦小的殺手就是牛頭山的二首領!」
林軒瞬間明白過來,他一路走過來當然也了解這附近一些有名的強盜匪徒。牛頭山兄弟是其中最惡名昭著的匪徒,兩個人在十幾年前就相互扶持,最終在牛頭山集結了一大幫厲害的兄弟為禍一方。林軒一眼便看見了牛頭山首領手中有著特殊牛角雕刻的長劍。
「果然是他!」
林軒的眼神凌厲起來,心情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慎重。因為他知道牛頭山首領達到後天圓滿已經很多年了,要說他沒有媲美先天的實力林軒自己都不信。
「雲涌!」林軒仍然沒有時間去撿起自己的玄洪戟,他還是手持著佟九的長槍迎敵,他長槍一個橫掃,內力如同雲層一般掃出,直接轟擊在黑衣男子刺出的長劍上,
「果真是先天高手!」盜匪首領內心更加沉重,但他沒有退縮,控制被擊退的長劍再次斜向劈下,「二弟,你快走!」
說時遲那時快,林軒向前一個猛衝,柔韌的槍身衝擊在牛頭山首領的肚子上,直接攔截了這場未遂的刺殺。黑衣男子被擊倒在地上,但後天圓滿的身體怎麼可能在這一個衝擊下就停下呢?他立刻從腰間拔出匕首揮向佟九的喉嚨,蘊含的強大內力如同切開空氣一般,相信就算是銅鐵也會被輕易斬斷的。
長槍如同毒蛇般刺出,速度快到連槍影都難以看見,精準地刺穿了牛頭山首領的手腕,將槍頭扎入了木牆上,手腕中的血順著槍頭染濕了紅纓,一滴滴落在了木地板上。
「我勸你不要再嘗試了,我可不會再留手了,」林軒冷漠地說道,隨後渾身上下爆發出無比強大的內力,動作迅速越過桌子拾起玄洪戟向瘦小殺手逃離的方向追去,「還有那個裝成大夫的瘦小殺手。」
「嗯?」
林軒瞬間停住腳步,凝視著站在欄杆旁手持長劍的黑衣少年,他手上的長劍還滴著鮮血。而那個妄圖逃走的牛頭山二首領正躺在他的腳邊,瞪大著眼睛,臉上殘存著死前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