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約定
「還是讓他逃了。」
「以我的感知只能勉強感應到他的源氣，但是追肯定追不上了，」秦然睜開微閉的雙眼，眉頭微皺說道，「但山裡面爆發這麼強烈的源氣反應，山外應該會有人阻截吧。」
但是一旁的王或揉著被老者拍得生疼的胳膊搖了搖頭：「不一定，也許他們會以為是我們這些保護者之間發生的鬥爭，畢竟他們知道這裡面有你我，還有這傢伙在，我們自己差不多也能搞出這些動靜。」
說著，王或沖著另一邊的林軒揚了揚下巴。
秦然則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其實王或說的也對，到現在山外都沒什麼反應沒有派什麼人進來，那估計也沒辦法指望會有人施以援手，如果不是剛剛李星雲這傢伙瞅准機會傷到老者還亂了老者的攻擊節奏，那這場鏖戰的結局尚未可說。
「更何況就算有人攔著，估計也攔不住，」王或喘著粗氣，有些無奈地說道，「秦然兄你應該懂我的，我可不是在說那傢伙實力太強。」
秦然瞥了王或一眼……如果林軒這傢伙沒有說謊，那位老者是陳正翰所派來的人的話，那陳正翰對老者有多自信，也絕對會如今的狀況有所預料，只要圍攻的人稍稍放點水要把老者放出去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哎算了算了，懶得想那麼多，看後面怎麼回事再說吧，」王或眼中掠過幾分凝重，隨即伸了伸懶腰說道，「還牽扯到左都御史李澄……」
他腦子不笨，不會聽信一面之詞，但此時此刻出手相助純粹是因為一來他相信了有秦然相信的林軒，二來是無論如何還是要保護住李江漣等人，畢竟就是要保護人才來的。
至於這其中牽扯到方方面面的諸多朝臣，不是現在能解釋得清的，後續等說明情況之後也一定會查清這些事，至少王或相信自己父親寧國公王庭珂會查清真相的。
「走了，回去了，」秦然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將劍插回身後，然後轉身就走，「你的那個師弟李星雲出了手，肯定那群後天小傢伙也都跟來了。」
「怎麼？這麼著急？不再去問問？」王或有些驚訝。
「我又不是朝野之人，我問那麼多幹什麼？」秦然聳了聳肩說道，「而且林軒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對我來說無需多問。再說了，林軒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現在問，他也沒空搭理你。」
兩人同時朝著林軒那邊望去，隨即相視一眼，秦然搖了搖頭身形一動消失不見，而王或也是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對兄弟，姑且只好作罷，嘆了口氣之後跟上秦然的腳步。
他們速度極快，很快就找到了距離不遠的一處平地，而在寬闊的平地上正是議論紛紛的數十名後天高手，在他們前面的則是出手了一次結果就受了傷的李星雲，正盤膝而坐調整氣息。
「好了，都安靜些！」看到自家劍閣的弟子的樣子，秦然忍不住喝斥道，「你們看看人家，不管於天明、林仟還是李江漣，你們比得過誰？你們大多自小在劍閣修行，而林仟五年前剛來都城時幾乎從未修行過，體力連平常人都不如。一個個眼高手低地指手畫腳，你們以為你們比我們這些先天圓滿高手實力更強？」
秦然自己想明白之後，看著自家劍閣這群小兔崽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竟然還在這裡吵著鬧著如果他們跟那個老者對上要怎麼動手怎麼閃躲騰挪，秦然都為這些傢伙害臊。
「不過小仟是是真的強啊，那麼一個先天圓滿的高手，竟然這樣被他殺掉了，」一旁的史逡摸著下巴，略顯擔憂地說道，「那樣強大的威力，整個山體都炸碎了，那頭黑山熊和幼崽也都……」
眾人都點了點頭，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都沒殺過人，更別說是先天圓滿的高手或是無辜的生命……在他們心中原本溫柔而冷靜的林仟，此時此刻完全被那個幾近瘋狂的形象所取代。
「這有什麼？如果小仟他不及時出手的話，那死的就會是江漣，」另一邊的王雨卿更為冷靜地說道，「我不認為小仟做得有錯，在現在這個世界上，倘若心慈手軟死得就是自己。」
「可是那些黑山熊幼崽也沒錯什麼啊，」史逡嘆了口氣說道，「你看小仟現在的那副樣子，估計他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
「好了！別說了，」見王雨卿還想要說什麼，王或皺著眉頭說道，「你們小情侶吵架回去再吵，至於林仟做得對不對也自己想去，不要在這裡，不要在人家背後指指點點……以後想怎麼做，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把尺。」
自己哥哥發話，王雨卿和史逡也不敢再爭論什麼，只是低下頭應了一聲。
……
發覺無法再追上對方之後，林軒也沒有再去白費力氣，更何況現在就算自己追上去，王或和秦然短時間內也沒辦法支援自己，那說不定自己會被老者給反殺掉。
無論是老者還是自己，如今都已是強弩之末，但論實力還是老者更強一線。
「小仟。」
林軒回過身來，手上散發出青色源氣將周圍揚起的塵土散開之後，一眼就看見了在另一邊正將摔倒在地上的李江漣扶起，她的身旁則是捂著腦袋蹲坐在原地發愣的林仟，看上去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嘴上不知道在念念有詞些什麼。
「小仟！小仟！」林軒看著弟弟這幅模樣，不由心如刀絞般喊著，隨即單膝跪在弟弟面前，兩隻手摸著弟弟的臉，「小仟，看著我，看著我！」
林仟似乎是被嚇到了，猛地抬起頭來，眼中有著驚恐的淚水，看到林軒的那一霎那彷彿是看見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抱住哥哥，像是打開了開關似的一瞬間哭出了聲。
「好了好了，小仟，這不是你的錯，」林軒拍著弟弟的後背安慰道，「不要自責也不要害怕，你做的很對，出招非常及時，救了你自己也救了李江漣，也讓我沒有後顧之憂更安心地戰鬥，做得很好。」
「可是，那時候我感覺到……」
林仟卻是欲言又止，在大荒都城這麼些年，他當然明白如果自己不殺人那被殺的就是自己的道理，可真當他動手時所感知到的觸感，依然讓他心臟噁心到為之一顫，心生畏懼……而更讓林仟恐懼的是，在他所控制的陣法刺穿黑衣刺客的身軀的那一刻，他竟然由心的感到一股無比刺激的殺人快感。
或許是因為他對李江漣動了手，在感受到攪動血肉的那一瞬間林仟只感覺到血脈賁張，讓他現在只感覺到想要再體驗一次那種快感，卻又再也不想感覺到那種噁心和畏懼。
「小仟你不用多說，哥哥都明白，」就算林仟不說林軒也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是那種感覺就跟迷幻的丹藥一樣，絕對不是好東西，你明白嗎？做任何事都會有代價。」
他清楚得很，那種快感就像是肆意破壞般舒適，那種毀滅一切的快感……在林梵的逼迫下他第一次殺了人，殺掉一個作惡多端的土匪馬賊，當血液濺到臉上時林軒能感受到為民除害的快感，他為了克服那種畏懼，克服那種慾望掙扎了很久。
弟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遭受這樣的衝擊，只會比自己當初更難熬。
「代價……那頭黑山熊，還有那幾隻幼崽……」林仟聽了之後更加難受了，「我只是想消除妖獸的威脅，要完成和哥哥你的約定。可是黑山熊只是在保護孩子而已，它什麼壞事也沒做，結果就連那些幼崽也……」
「小仟，不要太過自責，我說過了你沒有做錯，」林軒堅定地說道，「站在人類的立場上，你的想法是對的，而且就算你想保護他們，那種情況下你也只能先護住你自己的性命。小仟你要記著，無論如何都不能想著做到一切，我也有打不過的敵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有些事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做到完美。」仟韆仦哾
其實林軒自己都沒徹底弄理解這個道理，要不然在當初雲牙廊道時也不會那般不甘，但最終還是跟現實虛與委蛇……至於現在，還是先照顧好弟弟的心情才是，這種道理到底說得對不對，林軒自己也只能在未來找答案。
「當然確實，這一次是傷害了無辜的生命，這樣的事確實不對，」林軒認真地說道，「人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哥哥也曾經做過不對的事，甚至是違反朝廷法度的事。」
「真的？」林仟半是驚訝半是慌張地說道。
「真的，」林軒點點頭說道，「但這樣的事情往往也無法避免。所以人人心中都有一把尺，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無論你做了什麼，都要明白你所付出的代價……而那些你做錯過的事，也永遠不要忘記。」
他做過什麼，以後弟弟也一定會知道，他也不會隱瞞欺騙自己曾經襲擊大理寺這樣的事情的事實，因為對於這些事情他問心無愧，他自己的心中也有一把尺，他有要為之付出的緣由，他認為他所做的一切是值得的。
「當然，我做的這些，小仟你覺得對不對那是你的事，」林軒不由笑道，「小仟，這也是個約定……倘若哪天哥哥做了錯事卻堅信自己是對的事值得的，那小仟你也會清楚明白這一點，而且就算違背哥哥的想法也會阻止哥哥的吧？」
林軒的話讓林仟點了點頭，而站在一旁的李江漣卻也聽了個清清楚楚，望著這對親密無間的談心的兄弟，她的神情也越加複雜越加黯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