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原始的獸性和法律

這裡距離大洋村要走四個多小時的路途，好在包哥休息的好，也好在他是個老司機。

但是最終方雲麒的車還是停在了半路上。

折返到了最近的城區之時，他們不過剛剛走了半個小時的路途。

劉珺容的電話已經到了。

「晚了……」

兩個字足以證明一切。

方雲麒站在街道上，茫然的看著這個世界，似乎一時之間有什麼東西堵在他的胸口，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

痛苦。

豆豆的父親開著車，帶著他的老婆和自己剛剛找到的孩子去了大洋村，找到了那個買了三個孩子的老爹。

而他們口中第四個孩子，就是陳德元和馬敏的孩子。

他們撒了謊。

這個組織真正的指揮者和受益人就是陳德元，警方做了資產清查，並且在青城找到了他們兩個人的別墅，還有將近百萬的現金。

豆豆的父親並沒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當著那個老父親的面，敲死了可憐的孩子，用十斤重的鐵鎚，把孩子的頭打了稀巴爛，而母親則是用買來最廉價的水果刀，給了那個年邁的老父親三十二刀。

方雲麒的頭皮發麻，蹲坐在地上。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

他抱著自己。

那一瞬間，心臟如同刀攪一樣的痛。

他們沒有來得及清理現場，那個父親極力在攬下所有的罪責，兩個人都是他殺的。

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最後將母親供出來的人，就是剛剛找到父母的豆豆。

十一歲的孩子。

生有恩，養何嘗不是？

那個十一歲的孩子，能懂什麼？

他什麼都不懂，他只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實話。

他卻不知道，從此，自己就會成為孤兒。

沒有人要的孤兒。

迷離的世界，茫然的天空。

方雲麒第一次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煩躁。

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心中描繪著那個人的構想。

冷漠，無情，聰明，謹慎，不留痕迹，做事乾淨。

變態。

十足的變態！

他將這些人的人性玩弄在股掌之間，甚至不需要出面就可以輕巧的完成這一切。

這個人的思考模式已經超出了常人的範圍。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再次響了起來。

方雲麒接了。

「發現屍塊了。」劉珺容說道。

「在哪裡。」方雲麒問道。

「兩處，都發現了。」劉珺容低著頭嘆息道，「一處是……」

「一處是在陳德元的別墅裡面，一處是在大洋村的案發現場。」方雲麒說道。

「是的。」劉珺容並不意外方雲麒會猜得到，她的提示已經很明顯了。

「我累了，明天再說吧。」方雲麒掛斷了電話。

他沒有經歷和警察一樣爭分奪秒，他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和對方硬碰硬，不要陷入對方的節奏裡面，他只是想要救出周城而已，其他的事情都不是重點。

這樣的人，不能惹。

自己的牽挂太多了，他什麼都不想失去。

警方的地毯式搜索維持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十二點的時候，發現了一條腿，加上上午的一條胳膊和胸部，還剩下腹部、右腿沒有發現，頭現在還在屍檢，其他的部位也才送到了法醫處。

齊小魚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方雲麒的屋裡，他正在踢足球，上方顯示已經到了十一比零，就在她進門的時候，方雲麒再次打進了一球。

可是他的臉上沒有曾經的快樂，相反還十分的平靜。

以往這樣的大勝他都會很開心，但是這一次，反應非常的平淡。

「回來了。」方雲麒並沒有想著和對方說什麼，將手柄丟在了一旁，沒有多說一句話。

「嗯。」齊小魚當然知道，方雲麒努力過了，可是最終的結果差強人意，他甚至沒有想到，自己會被這麼明顯的擺一道。

「起碼……你努力了！」齊小魚說道。

方雲麒只是慘淡的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他深吸了口氣，「早點休息吧，你明天還要做很多事。」

「你沒有輸過么？」齊小魚站在門口並沒有離去。

方雲麒沒有說話。

「你不了解我。」

「我是不了解你，你讓誰了解過你么？」齊小魚有些賭氣，「你是不是在乎輸贏的人我不知道，但是現在的你很頹廢，我不喜歡這樣的你。」

「那就不要喜歡了。」方雲麒說道。

「我做不到不喜歡，我只能做到讓你變成我喜歡的樣子。」齊小魚不甘示弱，歪著頭看著方雲麒的背影，「改變一個人並不簡單，但是對於我來說，也不難，因為我喜歡你充滿自信時候的樣子。」

「你真二。」方雲麒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這種中二少女的誓言確實是讓人尬的不行。

不過齊小魚仍然笑著湊了過來，坐在了方雲麒的身旁，「你知道一般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喜歡什麼樣的男生么？」

「不知道。」方雲麒根本沒有任何興趣。

「就是比她還成熟的男孩子。」齊小魚挽住了方雲麒的胳膊。

方雲麒沒有掙脫，一臉無奈。

畢竟齊小魚確實屬於有姿色的女生。

正巧，這個時候來了個電話。

張之聞。

「喂？」方雲麒拿起電話。

「那人我跟了幾天，沒什麼發現。」張之聞說道，「這個廖醫生很正派啊，他似乎也在每天著急給找一些周城的證據。」

「你和他說話了？」方雲麒問道。

「之前幾天沒說過，今天我在周城的辦公室遇到了他，就說了幾句話，我說我是周城的朋友，過來拿點東西。」張之聞解釋了一下。

方雲麒默然了片刻，「他說什麼。」

「他說有些研究報告要拿，還知道地方在哪裡。」張之聞說道。

方雲麒哦了一聲，二人又扯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躺在沙發上，方雲麒忽然問道，「警方去了陳德元家裡了么？」

「去了。」齊小魚說道。

「保險柜里有什麼？」方雲麒問道。

「已經被打開，裡面檢測了之後，並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齊小魚嘆息道，「你猜猜裡面有什麼呢？」

方雲麒沒有說話，「照片帶了么？」

「我就知道你需要！當然給你帶來咯。」齊小魚拿出了手機。

裡面正是這些最新發現的屍塊。

每一張都非常清晰。

左手的謎題解開了。

還有右手，左腿、頭和胸腔四個部位。

「大洋村距離青城少說也要五百公里，這還是現在修了路之後的距離。」方雲麒一邊看照片，一邊說道，「不過如果是尋親的話，五年也應該去過那裡，只要是見到一定會找到自己的孩子，陳海為什麼沒有找到？」

齊小魚翹起了腿，「因為已經找到了他們的屍體，大洋村那裡的同事從孩子的屍體上找到了馬敏的手機，破開了之後，我們在她們的通話記錄裡面找到了受害者的家庭聯絡方式。」

「也就是說，她在側面控制著受害者家屬？」方雲麒問道。

「康隊在受害者家屬離開之前，拿著馬敏和陳德元的照片詢問過他們，三個家庭沒有人見過陳德元，但是都表示認識馬敏，並且都多多少少受過馬敏的開導和幫助。」齊小魚說道。

「她化身了受害者？」方雲麒問道。

「是的，她把自己偽裝成了和他們一樣的受害者，在五年之內，引導他們向另一個方向尋找，就比如說那個陳海，在周圍找了一圈之後，正打算向北繼續尋找，這個時候她就提示對方向南，說是北方自己已經找過了。」齊小魚解釋道。

方雲麒冷笑了一聲，「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齊小魚問道。

「怪不得即便是剛剛得到的孩子也不願意去繼續嚮往美好的生活，兩個人去意已決的殺了陳德元和馬敏的孩子。」方雲麒嘆息道。

齊小魚望著方雲麒，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狹長的睫毛眨巴了幾下，詭異的說道，「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悲觀了。」

「為什麼？」方雲麒打了個哈欠。

「你似乎認同他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方雲麒。

他渾身一個機靈，看向了一旁的齊小魚，對方似乎並不在乎這個事情，也沒有預感到這個事情對於方雲麒的重要性。

那個他，就是兇手。

「我說對了。」齊小魚看到方雲麒的反應之後，笑容如花綻放，她靠在了方雲麒的身上，「其實我也很認同他，這樣的事情，無論是放在誰的身上，都忍耐不住的，但是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的慾望和自由都是建立在法律的基礎上，如果沒有了法律也就沒有了慾望和自由，這件事情確實是對的，但我們不能說考慮好承擔法律的制裁，就去做一些傷害別人的事情，這是不對的。」

她的兩個酒窩很美。

「如果我想好了我能夠承擔死刑我就去殺人，那和畜生有什麼區別？法律規定了你的結局，但是並沒有規定過程，人也是一樣的，復仇的人只能預想到自己的死刑，卻沒有想過這不過就是滿足了自己的慾望而已。」

「而在慾望達成之後的譴責和悔過是無法用任何事情來衡量的，那種罪，是在做之前想不到的。」

「什麼都改變不了啊。」齊小魚說道，「背後的兇手作用了人心，讓這些人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說著『讓對方承受和我一樣的傷痛』之類的話來一遍一遍的刺激著這些人的腦神經，從而達到洗腦的效果，這不就是人類最原始的辦法么？我們暫且不說他對不對，可確實是復仇的最佳途徑。」

「是錯的。」方雲麒似乎明白了齊小魚想說什麼。

「是錯的，因為這是現代社會，法律建立在人倫道德以上，其實限制的並不是人類的自由，而是人們的慾望，只有限制了慾望，才能讓人們活的真實。」齊小魚歪著頭，摸了摸方雲麒的肩膀，「所以我也認同他，作為慾望的角度，但在法律的角度上，我不會那麼做，也不允許那樣的行為出現，因為那是獸性，是沒有道德和法律的慾望。」

方雲麒長嘆了一聲，「利用人最薄弱的環節么？」

「是啊。」齊小魚說道，「是人，就有心裡最痛的地方，就有過最悲慘的經歷，利用這一點就能夠達到原始獸性激發出后報復的慾望，人就會失去意識，甚至連死都沒有考慮過。」

「這就是現代社會的糟粕。」

閉上了眼睛，方雲麒將手機還給了齊小魚。

「我拿你手機看了二十多張照片，你收到了四條表白的信息。」方雲麒說道。

「你吃醋了？」齊小魚拿過手機，並非是社交軟體上的信息，而是沒有署名的簡訊，她將那些信息刪了之後，回眸一笑，「我從來都不回，也不看的。」

方雲麒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第一張照片，右臂上面有一個太極圖案，是和第一起案件馬敏臉上的圖案一樣的，但是區別在於，馬敏臉上的那個圖案的太極圖是用刀划的，而這一次是黑白太極圖，這就對應了一句話。」

「太極生兩儀。」齊小魚說道。

「對，兩儀是什麼？」

「我查詢過，因為第一次你破譯之後，我就覺得要學習一下。」齊小魚滿懷信心的說道，「是陰陽。」

「再來看右臂的末端。」

「我明白了，兩儀生四象，那麼這幾個橫杠的意思，就是四象咯。」

「如果尋人的話，四象就意味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方雲麒說道，「從數學的方面來說，就意味著太陽為七、太陰為八、少陽為九，少陰為六。」

齊小魚看著那四個圖案，「這個就是……你說的四象？」

「並不是，而是代表四個孩子，這四個圖像是四個孩子的標誌。」

「標誌？」齊小魚不解。

「因為屍體腐爛和軟化、僵硬的問題，圖案確實已經不好辨認，但是如果有參照的話，應該是可以辨認的。」方雲麒說道，「我們需要一些參照。」

「去哪兒找？」齊小魚不解。

「右臂是在哪裡發現的？」方雲麒問道。

「是在……陳德元的別墅裡面！」齊小魚都要跳起來了。

方雲麒點了點頭，「今天晚了，明天我們……」

誰知道齊小魚直接抓起了方雲麒的胳膊就向外面衝去，「你也知道，晚一步，就會有更多的受害者，現在事情還沒有辦完，一刻都不能休息。」

方雲麒滿臉無奈的看著齊小魚，可是心中卻洋溢起了一些歡喜，這個女孩，確實有意思得很。

又是那輛摩托車。

「我不坐。」方雲麒斬釘截鐵。

「為什麼？」齊小魚叉著腰，有些不高興。

「冷。」方雲麒指了指屋外，「你是鐵打的么？」

「哦……」嘟了嘟嘴，齊小魚只能作罷，「那……我們打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