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賊貴的午餐

「虞設計，你不喜歡這裡嗎？」孟昱心裡清楚她在想什麼，只是隨口一問。

虞曉敷衍地回道：「還行吧！」

她還在想，萬一公司不給報，那這一頓飯不得腐敗自費？

孟昱又問：「虞設計交男朋友了嗎？」

「沒有。」

「哦？真的沒有嗎？」

對虞曉來說，這些都是長輩或者朋友常掛在嘴邊的家常話，孟昱卻帶著一種質問的語氣，相當地莫名其妙。

虞曉再次確定道：「沒有，工作忙！沒時間。」

孟昱抱胸眯眼打量著她，突然問道：「你和許安是什麼關係？」

虞曉存疑，她一向心細，察言觀色也是她在甲方身上練就的本事。飛速地想到今天在董事長辦公室許安看孟昱的眼神，再聯合孟昱現在問的問題，兩人難道認識？

虞曉遲疑了幾秒后說道：「他是我領導也是我師父，你們認識？」

孟昱扯嘴一笑，「不認識。」

虞曉琢磨不透，這些不在工作範圍內的問題她一點都不想去揣測，有種想撂攤子走人的衝動！

不想和孟昱大眼瞪小眼，乾脆扭頭望著窗外。

虞曉衡量利弊，想了想，帶著商討的語氣說：「孟總，我們公司那麼多優秀的設計師，趁還沒動工，我向公司申請給您換一個怎麼樣？」

孟昱好像早料到她會這麼說，挑了挑眉道：「對我而言，設計師都一樣，最後結果也一樣。虞設計，除了你，你們尚乘里的那些設計師，我還偏偏誰都看不上。」

孟昱輕飄飄的一句話，把所有的設計師都歸為一類，又說看不上其他人，這是在誇她，還是特地說給她聽的。

虞曉順著他的話說：「孟總，那既然都一樣，比我優秀的更是數不勝數.......」

孟昱語氣篤定地說：「不行。」

「為什麼？」

「因為他們沒你順眼。」

虞曉半信半疑，被堵得無話可說很是困惱。

孟昱又笑著說道：「虞設計，我都在錢董面前把牛吹出去了，認為你是個不錯的設計師，你們錢董又對你賞識有加，你總要給我們留點面子吧！嗯？」

你面子真大！

孟昱的話讓她真是哭笑不得，腦袋一晃，腦心就牽扯神經疼得不行。看樣子，橫豎都逃不掉了。

虞曉點點頭，說：「嗯，那您什麼時候有空，帶我去看看房子吧！我會儘快出方案.......。」

孟昱臉色沉了不少，打斷她說道：「我吃飯一般不聊工作，虞設計，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

虞曉惱火暗罵道：大爺的，不談工作難道談人生理想？翻臉裝正經真是樣樣行。

孟昱轉移了話題，戲謔地問道：「虞設計，你是不是，二十六了？」

「二十六怎麼了？二十六正是我們最好的黃金年齡段好吧！」虞曉最煩用年紀說話了，反應有些激動。

「沒錯，現在的女人都是越『大』越有女人味，你也一樣，比以前漂亮多了。」孟昱說。

「你怎麼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

虞曉問完就有些懊悔，說不定在錢董面前把她的資料都看過了。

果然如她所想，孟昱淡然地說：「我的設計師肯定要各方面都了解清楚。」

虞曉抿嘴一笑，表示不能苟同，還真當自己是皇帝啊，用人還得查查背景。

孟昱舉起高腳杯道：「虞設計，合作愉快。」

虞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愁緒萬千，舉杯相碰。

等菜品陸陸續續上完了，虞曉才提筷子品嘗起等會兒結賬要肉疼半天的海鮮，得趁現在趕緊補補。

虞曉結賬時，何止是肉疼，心尖兒都在滴血，回去一定要賴著許安給她想辦法報了。

她捏著票出了餐廳，剛滑動手機解鎖準備給許安發個消息，孟昱就把手機搶過去了。

「留個電話。」

孟昱在手機屏啪啪啪按了串號碼，自己手機響起才把電話掛了。

還趁機翻著什麼，虞曉一把抽過手機，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孟總，留完了電話就走吧！」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和許安關係挺好嘛！怎麼當上他徒弟的？」

虞曉正疑惑孟昱問的這個問題，曹操曹操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想也沒想就按了接通鍵，許安只問了一下情況不到一分鐘時間又掛了。

虞曉接電話的功夫，孟昱已經上車了，在駕駛位探出手晃了晃手機，「虞設計，拜拜。」

一腳有油門兒，霸氣的聲浪隨即揚長而去，很快車屁股就看不見了。

虞曉原地抓狂，朝孟昱飛馳的方向低罵了一聲，「大爺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糟心的一天。

孟昱就是為今天早上的事故意針對她的，讓她來這麼遠的地方吃完飯，一抹嘴跑了。

這個位置不好打車，離地鐵要走一段路，虞曉只好頂著烈日步行去地鐵站。

五月中旬，已經有入夏跡象，午後稍顯悶熱，走到地鐵就已經累得夠嗆。

虞曉灰溜溜地回到公司，只有於文帶著期盼的目光笑著給她打招呼：「虞姐回來了！」

「嗯~」

見座位上多了一杯咖啡，虞曉指了指，「你買的？」

於文點頭：「嗯，中午帶的，沒想到你出去了，都冷了。」

「謝謝你啦！」虞曉抓起咖啡喝了大半，又說「下次別帶了，公司有呢！」

於文攤手，有些尷尬地悄聲說道：「我覺得公司的不好喝。」

虞曉瞪著眼睛怔愣，又想到孟昱今天早上使喚她的事。這個地方太危險了，她突然想回家看看。

於文高興地說:「虞姐，我問了許總監，他還是讓我跟著你。」

虞曉也知道是這麼個結果，「嗯~」了一聲。許安不但不會重新給他找師父，還會數落她一天事多。

於文看她臉色不對，關心問：「虞姐，你還好吧？」

虞曉憋了一肚子難聽的苦水，這徒弟第一天來，也不能逮著人就倒苦水吧，別把人家給八跑了，以後還怎麼樹立形象。

「我沒事，那你先熟悉熟悉！」

「好~」

真是要命，比搬磚還累，虞曉拖著疲憊的身體叩了叩許安辦公室的門。

「進來~」

虞曉進去直接栽到辦公室的沙發上，許安頭也沒抬都知道她來了。

「怎麼樣？」

她半天才起身掏出發、票推到許安眼下，「那位孟總吃的，你想辦法給我報了。」

許安瞄了一眼票，：「真會挑地方，放那兒吧！」

「我現在怎麼辦？」虞曉坐不住，外面還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看呢。

許安沒理她，繼續埋頭看著手裡的圖紙。她這個師父惜字如金，多說一個字都難受。

「許總，要不你換個人吧！」虞曉一路想的那些話，始終沒在許安面前爆發出來。

畢竟是自己心虛，就因為早上事彆扭了一整天，認真捋起來還真有些矯情，可那孟昱真不是什麼好人啊，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也難伺候。

但不管怎麼樣，還是想試一試，萬一許安同意換人，那她也就解放了。

許安不說話~

「師父？」

............

「許總？」

............

虞曉目不轉睛盯著許安，試喊了一聲：「許，百萬」

許安反應特大，抬起頭超級不耐煩「嘖」了一聲，「你是不是找抽？」

許百萬的由來是業務部的人給他取的，不是身家百萬，而是天天頂著一張像被欠了幾百萬的臉，傲視一切。

「你.自己不答應嘛。」虞曉眨巴著委屈的眼睛。

「換不了，跑我這兒來哭也沒用，有這些時間還不如聯繫他，把進度提快點。」

「哪有那麼簡單！他根本就是鬧著玩的，我給你學學他怎麼給我說的，」虞曉握拳輕放在嘴邊咳了兩聲，模仿孟昱的口吻說道：「我吃飯一般不聊工作，虞設計，我提醒你，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許安難得一笑，說：「行了，知道了，找個時間給他聯繫，該幹嘛幹嘛去。」

「你是不知道，我一提到這個，他馬上就翻臉不認人了，跟有多重人格似的，反正陰晴不定。」虞曉簡直從上午鬱悶到下午，憋屈到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許安不理她，她也賴著不走，反正出去沒事兒干還要遭白眼。

「出去~」

「我不~」

「嘖，出去。」許安不耐煩下令。

再不出去估計許安真要生氣了，虞曉猛地站起來，「好吧！記得把票給我報了，錢董安排的，不可能讓我倒貼吧！」

「行，知道了。」許安笑著說道。

虞曉第一次感覺到在自己的工位上坐如針氈，現在都忙，無人找她八卦。乾脆帶著於文去了實景樣板房。

從畫圖開始一直講到了全案設計搭配，於文偶爾提問，其餘都是拿著筆記本認認真真地記，好怕漏了什麼似的。

尚乘三萬平幾十種不同風格的樣板間，兩人逛了大半，現在下午最忙的時候，業務部的人陸陸續續地帶著客戶講解。

兩人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剛坐下來休息，業務部的女經理帶著八卦的目光齜著牙走了進來。

「嘻嘻，魚兒，今天中午那個開跑車的大帥哥是誰啊？」

於文也盯著她，虞曉避重就輕地說道：「客戶啊，就一起吃了個飯。」

女經理眼冒金光，「哇，那身高，簡直就是人間絕色啊！魚兒，和他一起吃飯什麼感覺。」

「人間美味。」虞曉說。

「是吧！我也覺得，好羨慕啊！跑車呢？怎麼樣？我還沒坐過呢！」女經理一直扒拉個不停。

她一點都不想提到孟昱，一提到就渾身不適。

虞曉不咸不淡地說：「就那樣吧！」

那女經理偏胖，又愛八卦，肥白的胳膊搭在虞曉肩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把於文排擠開了。

那女經理的目光落在於文身上時，才問：「魚兒，這是你徒弟啊！」

「嗯。」

「你徒弟真帥，有女朋友了嗎？」女經理低聲問道。

於文聽到后，皺了下眉頭，圍著樣板間，細細研究起來。

虞曉炸毛似的掰開她的手，「我告訴你啊，他可是我第一個徒弟！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紅線別往他身上牽。」

業務部的人不僅八卦，還喜歡到處牽紅線，虞曉是個單身漢，自然是他們要找的重點對象，這些人她再了解不過，萬一把她徒兒給嚇跑了，設計部的人大牙都要嚇掉。

「問一問嘛！把你緊張得，這麼快就護崽了。」

虞曉笑著錘了她一下：「什麼護崽，別亂用詞。」

「我覺得，許百萬對你是真好，給你安排個這麼帥的。」

虞曉不滿地推開她：「你別八這些行嗎？許總對所有人都一樣，再說我呼死你。」

「行，我先走了，一堆事兒。」

實習生第一天來，六點準時下班，於文要了虞曉的電話，互留微信后就先走了。

虞曉難得閑暇，暫時沒什麼事兒做，還是挨到晚上快八點鐘，天黑盡了再回家。

回到家，虞曉先是洗漱一番，舒舒服服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每天晚上回到家必須先給家裡打個電話才放心。

虞曉沒有父母，只有爺爺奶奶在南怖市，那是個生活成本比較低的小城市，雖然跨省，但不遠，才開通的動車坐幾個小時就到了。

虞曉在高中時就是個美術生，高考完后，她的專業課分數加文化課分數是夠報考師範類大學的。

填志願時，她爺爺奶奶的意思是讓她報考師範類的學校，回家當個老師也挺好。

當初騙二老她喜歡設計，填了設計內院校。她當時也不是一時腦子發熱，至少想著，一線城市的樓市熱度很高，買得起房的人對生活品質自然也高，室內設計毫無疑問是個前景很不錯的行業。只知道做一個設計師也很不錯，能夠在辦公室里不用風吹日晒的。

等她真融入到這個行業才知道，完全大相徑庭。干這行不僅要肩能扛，手能提，還得各方面都懂，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現在想想當初為了一個人和自以為是的狗屁愛情騙二老改志願，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后，那個人拍拍屁股跑國外留學去了，真是傻得令人髮指。

為了一股毅力硬是在這裡拼了五年多，好在現在小有成就，也有些積蓄了，不然早就投河自——盡了。

老人在電話里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曉曉啊,我跟你說啊！女孩子經常熬夜不好，還有，別光顧著上班，該找個男朋友了，不過大城市的男孩子心眼兒多，要眼睛得擦亮，別找那種天天遊手好閒的，有上進心就行。」

虞曉不厭其煩地答應著：「知道了，奶奶，我最愛你了，等我放假就回去啊！」

一聽她在敷衍，她的奶奶跟著加大了音量：「誰讓你回來了，我說啊！你別光和女孩子一堆玩，也要多和男孩子接觸接觸.......」

又來了，虞曉揉著太陽穴嘆道：「奶奶，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您就饒了我吧！」

電話里的老人越說越委屈，開始有了哭腔，「饒了你，等我和你爺爺哪天不在了，你一個人我們怎麼放心啊........都不在你身邊......」

雖然這是她的奶奶慣用的伎倆，虞曉還是連連求饒道：「好好好，不說這個了，哪有您這樣說自己的啊，還帶上爺爺！你們身體好著呢。」

「一天就知道好好好，我和你爺爺身體都好，現在還不需要你操心，你自己多注意身體，別熬壞了，實在不行就回來。」

「嗯，知道了。」虞曉嘴上答應，心裡還是覺得挺對不起二老。

掛了電話后，翻著通話那一欄，一串鮮紅醒目的電話號碼躺在中間。她在新建聯繫人備註的時候，給孟昱起了很多外號，反反覆復，刪了又刪。

她想了想，這種幼稚行為估計是高中才幹的吧！最終還是備註了他的名字。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決定給孟昱打個電話，至少先把結構圖拿到手，再把房量了就好辦了。畢竟孟昱今天的態度可有可無的，想必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可她不一樣，工作不能拖，也耗不起。

鼓起勇氣撥通了電話，響半天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