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人民公社去看報

7.人民公社去看報

魚灣村離公社有十幾里,平時走也就一個小時。可前世騎慣摩托車的我,哪能一下適應了走這麼遠的路!更何況,這次還是因為公傷、去檢查身體,總不能坐著平車!

可村裡一百多戶人家,只有一戶有自行車。那家的男人,在公社糧站上班。

當時你有錢,也買不到自行車。得憑自行車票買。

一個公社一年也就給兩三張票。糧站是好地方,粗糧換細糧、收糧評等級,都出自他們的手,自然能搞到。

四姐沒辦法,只好上門去借車。好在那戶人家待人也不錯,今天正好那個男人輪休在家,順利地把一輛七成新的「永久」牌自行車,推到了我的跟前。

「上來吧,我推著你走」,四姐對我說。

「你不會騎?」我有點驚訝。

「你見我啥時學過車?咱家哪有車讓我學?」

「那算了,讓我帶你吧,我上學時,用別人的車學過。」

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公社所在地。

公社就在國道旁邊,比較醒目。大門上方焊著一個用紅漆染紅的鐵五角星。門邊掛著「J省永明縣玉平人民公社革命委員會」的木牌子。

永明縣,與我穿越前的蘭城縣是緊鄰。方言、音調都一樣。

公社大門兩邊的圍牆上,分別粉刷著八個鮮紅大字「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沿著公社走下去,機關、門店一覽無餘:一個門庭冷落的公社供銷社,牆上寫著醒目的一條黑色標色「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旁邊緊靠一間房,掛一塊木牌:「國營餅子鋪」;公社醫院則座落在供銷社的對面,一個用圍牆圍起的三間房的小院。

既然是來醫院檢查的,就必須先到這走一遍,順便看看一九七九年的衛生狀況怎樣。

我們很快便從醫院出來。裡面只有一個半吊子醫生。他簡單問了下情況,四處捏了捏,開了一點葯,說聲「回去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便把我們打了出來。

「四姐,咱先去供銷社轉轉,再到公社報紙,就回去吧!」

四姐不置不可否地點了下頭。

供銷社的擺設更簡單:一長溜水泥櫃檯,隔開售貨員與眾人的距離;貨架上稀落地擺著十幾盒煙、幾包餅子和落滿了塵土的點心;角落裡堆著幾匹藍、灰、黑色的土匹,還有一個黑色大缸,揮出嗆人的味──估計是煤油。

我看了看擺放的煙,都是不帶嘴的:有大前門、金鐘、黃金葉、墨菊、大生產等。四姐已用拎著的空酒瓶打了一斤煤油(一問價錢,三角五分,物價還不是一般的低)。

我指著煙說:「來,買包大前門。」

「三毛五。」售貨員用不相信的眼光看著我。

要知道這個時候,縣裡的領導都抽不起這大前門。他們一個月的工資才四、五十元錢。

「你瘋了?咱爹回去抽死你!啥時學會抽煙了,還是這麼貴的煙!這可是咱家一個月點燈的油錢!」四姐一旁著急了,猛的拉住我。

「到人家公社,不拿兩根好煙怎麼行?你認為公社書記是你爹?再說,以後出門的機會多了,也得支撐門面。頂多我餅子不吃了。」我連哄帶騙從一臉不悅的四姐手裡,摳出三角五分錢。

難怪,現在普通人都抽一角煙的大生產。出門辦事頂多兩角多的金鐘,黃金葉;農民則只有旱煙能抽的起了。

走進公社大門,頓覺一陣親切。雖然現在正是農忙季節,院里沒幾個人。但昔日的感覺又回到身上,就像回到了幾年不上班的工作單位。

公社與幾年後的鄉鎮村本來就是一回事。

經過大門一側的水泥乒乓球台,徑直朝一塊掛著「辦公室」的房間走去,上前推開了門。

「你找誰?有事嗎?」,一個正在案桌前戴眼鏡的中年人,抬起頭問我。

猛一怔,回到現實世界的我急忙拿出煙,熟練地拆開,殷勤地遞了一支:「請抽煙,抽煙。」

「大前門,呀,好煙,那就抽一支。」中年人喜滋滋接過一支點燃。

「五兒,咱還是走吧,不早了。」四姐從門縫擠進一個頭,怯生生地說。

也難怪,那時候沒事,人們誰敢來公社?生產隊的小隊長,在他們心裡就是不小的官了,上面還有大隊長、支部書記、公社下鄉的等。

「沒事,沒事,進來吧,哪個村的,有什麼事」。中年人熱情地招呼著。那時人們的工作態度還是真沒得說,壓根就沒有「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一說。不過,也許與那一根大前門,有點關係。

「我們是魚灣大隊的,想看看這幾天的報紙,不打擾嗎?」

「沒事,報在報架上,自已看,這是你姐姐吧,進來坐,我趕個材料,就不招呼你們了。報紙正好昨天的我剛給夾上去。年輕人關心國家大事,這是好事嘛。」

報紙只有《J省日報》和《梁州報》。拿在手裡,我先看了看他說的昨天報紙的日期:1979年3月3o日。今天應該是農曆三月初八,星期三,31日。

大致瀏覽了一下近期內容:十一屆三中全會具體內容,在報紙上也看到不少。有一點是肯定的,把主要精力集中到生產建設上來已經提出來了。看來從輿論導向上,以「階級革命為綱,綱舉目舉」已在慢慢淡出。其餘內容,則都是些全省、各地區掀起春耕熱潮的系列報道。對,還有對越自衛反擊戰的不少報道。

看著報紙,才記起自衛反擊戰是1979年2月17日打響,3月5日撤退,共16天的戰鬥,都快打到河內了。但我方已損失了兩、三萬士兵。代價是相當巨大的。當然這些數字,報紙上是不會出現的,只有鮮花和戰果。唉,大國和小國打,牛刀宰雞,付出這樣大的代價,都是文化大革命鬧得軍隊不練兵、光突出政治學習,釀成的苦果。

突然間,3月3o日J省日報二版一篇轉《人民日報》的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正確看待聯繫產量的責任制》。這是一封針對前不久《人民日報》表一封讀者來信,反對安微一些農村正在試行包產到組生產責任制,並在「編者按」中指出:不能把「已隊為基礎的生產方式改變」,已出現這種情況的地方,要堅決糾正而引起波動,專門撰寫的署名文章。

「同志,您貴姓?能借張紙,讓我抄點東西嗎?」我又給中年人遞過一支煙,自已也順便也點燃一支。

「免貴姓劉,想抄點什麼?」他遞給我兩張稿紙,同時示意桌上的墨水瓶和醮水筆。

「呀,這一手鋼筆字寫得不錯嘛,什麼文化程度?關心起生產責任制了?」他驚訝地看著我俯案摘抄。

這字咱不是吹,五年的縣委秘書生涯,沒一手好字還行?字是出馬槍嘛!毛筆、鋼筆,行、草、楷、篆、隸,咱樣樣拿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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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回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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