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尋找和選擇

朝陽升起，初春的早晨伴隨著露水，帶著些許的寒氣，馬車晃晃悠悠的走在大道之上。

大道上的人群簇擁不止，馬車止步不前，只見人群中有老人，孩童，婦女，就是不見精壯的漢子們。

一座用幾個板凳搭起來的檯子，支撐著一位老者孱弱的身體，板凳吱吱的叫響，彷彿下一刻就要坍塌。

而老者卻坦然自若，用著蒼老的聲音，鏗鏘有力的說道：

「大楚的子民們，你們醒醒啊，國家危亡，朝政不休，漢子們征戰在外，江雲浮州，濟州，易州等安南六州丟了，蜀地丟了，江南六府丟了，京都也丟了，你們醒醒啊，拱衛我們的陛下吧」

老人情緒激動，鬍鬚變得猙獰起來，眼神鏗鏘有力，連唾沫星子砸在地上，都濺起了一地的塵埃。

「大楚萬歲」

「大楚萬歲」

「大楚萬歲」

周堂晚看著眼前的一幕，竟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感到痛苦。

「我是老皇帝在時，老十八營的抗鼓手」

「我是新三營的」

「我是北大營的」

「我是行省老兵」

……

人群越來越擁擠，人越來越多，因為吳子夫的仁慈，京都北部一大片土地都給了這些老兵，受到召喚的老兵們，一個個奮勇當先，或手提農具，或赤手空拳。

老兵的老伴們潸然淚下，僅僅握住身邊人的手，偷偷的抹眼淚。

心酸，大楚就像這些老兵的家一樣，如今戰亂四起，可惜人已年老體衰，但護衛家園的心，讓大隧的太子殿下竟有一些害怕。

是的，害怕，比起大隧的功名利祿，大楚的百姓更讓人羨慕。

「大楚的天下，不是那麼好攻破的」

身邊傳來李泰的聲音，李泰雙目泛紅，人群之中，似乎只有周堂晚沒有含淚。

回到馬車內，看著人群逐漸向京都走去，周堂晚知道，這些人是去奪回京都了，可是十萬大軍，他們無疑是以卵擊石。

「端是可憐又偉大」

周堂晚感慨了一句。

馬車緩緩啟動，行駛在荒涼的北部大道之上，這一路上，或是群山峻岭，或是土匪惡霸，都讓周堂晚無法心生漣漪。

直到看到觀潮城的大門，李泰下車拱手拜別周堂晚，而李沫凡也笑嘻嘻的送別周堂晚。

「公子，希望我們有緣再見」

李泰遞給周堂晚一副錦囊，再三拜謝后，帶著李沫凡離開了。

而周堂晚則是隨手把錦囊裝起來，他走進一家茶館，酒館，茶館，是他尋找林語生唯一的消息來源。

這一住，就是半年。

白天坐在茶館里，聽著四面八方的人喧鬧著，或天下大勢，或為人處事，或江湖趣事，嘈雜之中，周堂晚倒是真的把自己沉澱下來了。

從穿越至今，他認為自己是幸運兒，是主宰天下的王侯，是菩薩也是閻王，他現在才明白，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的穿越並不能改變這個天下什麼。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做一個普通人也好，太子也好，熱愛這個世界，帶給這個世界善意，才是他穿越的意義，這期間他也一直寫信給周雲升，一封封家信最後跨越千里，成為了一道道治國良策。

………

自從吳子夫退走京都，便在直隸北部的明州紮根下來，開始仔細打理政務，事無巨細，期間陳情趕到一趟鴻蒙山。

「陳相，有話請說」

林語生坐在亭子里，平靜的說道。

「還請姑娘出山，這是救我大楚之策」

陳情跪倒在地，雙手顫抖，奉出竹簡。

「求姑娘，救我大楚」

林語生眼神複雜的看著陳情，嘆了口氣，還是接下了這道沉重的竹簡。

慢慢翻開，看到最後的時候，瞳孔放大，感嘆道：

「陳相辛苦了」

陳情知道自己的這個計劃有多卑鄙，只得嘆了口氣，匆匆下山。

而過後三天。

鴻蒙山頂的霧氣似乎也預感到什麼。

吹進了撥雲宮，朦朦朧朧的，林語生也感覺到，霧氣在撫弄著自己的臉。

緩了緩，看著床邊陳情送來的紫色衣裝，穿上之後，照了照鏡子。

門應聲打開，幾名宮女開始為林語生梳妝打扮。

「真像皇后啊」

一名梳頭宮女含著淚花說道。

幾名曾經貼身服侍談素素的宮女聞言，眼紅的點了點頭。

「莫哭，從今天起，我就是談素素」

林語生乾澀的說道，對著鏡子勉強一笑，金色的雲簪襯托下，林語生恍惚間，倒是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當林語生再走出房門的時候，撥雲宮的侍衛，太監，宮女，甚至山下來接駕的人，齊齊跪下。

「恭迎皇後娘娘」

一時間，霞光萬丈，整個鴻蒙山風起雲動。

「起風了」

林語生抬起手來，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度，喃喃道。

下山的路林語生一節一節數著，走累了就停下來喘一喘，接著繼續走下去。

一個上午的時間，林語生終於走了下去，看著聲勢浩大的百官跪倒在面前。

而中央，一架金色的龍輦上，下來一名身著黃袍，頭戴金冠十二釵的皇帝。

「四千六百二十二個台階，你數錯了」

林語生看著走進的皇帝陛下，面無表情的說道。

「對不起」

吳子夫低頭說道。

「不必如此，皇帝陛下，我是為了天下百姓，我豐功偉績」

林語生嘲諷道。

「我沒辦法」

吳子夫痛苦的說道。

「我不怪你，也不會原諒你」

林語生冷冷的看了一眼吳子夫，上了自己的鳳輦。

吳子夫隔著冕旒，看著漸行漸遠的林語生，他知道，他已經做了選擇了。

就是這樣的選擇，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