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我叫李子青，是一名大三的學生。家在北方，又在南方上學，所以每年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但通常我暑假是不回家的，因為來迴路費的價格高昂，我一般都是在當地找個活干，暑假伴隨著歡樂很快就會充實的過去。

但今年不一樣，我準備回家。

我失戀了。

失戀對於某些人來說輕如鴻毛，無足輕重。但對某些人來說如同泰山崩倒，心中悲傷的情緒無法排解和消化，我索性打算今年暑假回家好好休養。

放假臨行前我拖著瘦弱的身子，瘦弱的身子拖著重重的行李箱，箱子的輪子在不平整的石板路上滾動發出「咣啷啷……」的聲音，我整個人魂不守舍。我一路出了校門口，坐上了公交車，外面陽光明媚，公交車上的玻璃窗外風景秀美，天朗氣清，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雲如同一張加過濾鏡的巨大照片鋪在淺淺的上空，彷彿用力向上撇個石頭都可以將它砸出個洞來。一路上不同的綠色映入眼帘，車底下的這條水泥公路就像畫筆在綠色畫布上畫上長長的一筆，纖細且均勻的延申。窗外的風曬足了陽光，透過車窗徐徐地吹了進來，我伏在行李箱上，幾近要睡著。不過很快，車就進了市區，鱗次櫛比的影子在公交車身上接二連三地擦過，周遭愈加嘈雜，我抬頭一看，我這是到了火車站。

天色漸晚，太陽下了山。我走進人流用的涌動的火車站，出站口是拖著行李箱的遊客過來玩，進站口是拖著行李箱的學生回家去，我一身黑色的衣褲淹沒在人群當中很不起眼。不多時，我過了安檢，坐在了候車廳等車的時候，我才慢慢意識到，我的回家之旅正式開始了。我靠在了座椅上，頭向後仰，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疲憊。

思緒如同蠅蚊一般在腦中嗡嗡作響，心中如同江河倒灌堵在胸口水泄不通。正當我我剛想去吸煙室抽根煙的時候，手機微信來了一條消息：

「哥，啥時候回來啊？」

發消息的是我的表弟，我一直叫他斌子。斌子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兩個人一起做過很多叛逆的事情，雖說是從小玩到大，也是從小打到大，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也開始慢慢懂事，但自從上了大學我們也是少有聯繫，因為這次回家，我們也難得有了機會能在一塊多玩一段時間，此刻我也確實需要回家散散心。轉念想到了小時候和表弟一起玩鬧的時光，心中的烏雲也散了幾分，有了些許的溫暖，思念的情緒也蔓延開來。

我拿起手機回復道：「很快，一會上火車了！大概大後天下午四點多就到了。」

「好嘞！明天去接你奧，哈哈哈哈。」表弟回復道。

「好嘞，明天見!」我略有欣喜的回復道。

剛放下手機，就開始檢票了，我拖拽著行李擠在人群當中，透過玻璃看向外面，天已經黑透了。候車大廳燈火通明，廳內的人流簇擁反射在玻璃上，像一面影影綽綽的鏡子，玻璃上我黑色的身影是那麼單薄，在人流的夾縫中挪著身子。

我刷過身份證，過了閘門。我提著行李下樓梯，箱子稍重，我身體也的確虛弱，下起樓梯也愈加吃力，感覺自己萬一稍有不慎行李脫了手，那後果不堪設想，在我身前烏泱泱的人也在下著樓梯，我又攥緊了行李箱的把手。終於在我馬上要下完樓梯的時候，行李箱還是因為卡了一下樓梯邊沿而從我的手中脫手飛出，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隨即行李箱「嘭」的一下應聲落地，幸運的是因為在樓梯的盡頭才脫了手，也並沒有砸到什麼人，不過也有幾個聽到聲音的人回頭看了我一眼又匆匆趕往在自己車廂。我趕忙去拎起自己的行李箱，拽著就一路小跑，我的身影在一個接著一個的車窗中一閃而過，就像是掉了幀的電影。

等我找到三車廂，車廂門口的檢票員年輕漂亮，穿著工作的制服，頭也不抬的給我檢了票，我接過票也頭也不抬的也提著行李箱上了火車。

雖然是匆匆一眼，但總覺著這個女人看著眼熟，到底是誰呢，一時又想不起來。正當我想回過頭再看一眼的時候，後面的乘客已經大包小包的拎著行李上了車，我也就這樣被擠到了前面，沒再看到這位檢票員一眼。

上了車后我找到了自己卧鋪，我特意訂了一張下鋪的位置，這樣無論是來回走動還是吃東西休息都很方便。我安置好了行李就坐到了床上，後面陸陸續續鄰床的上和鋪的乘客也上了車，來到了我所在的這個隔間。住在我旁邊下鋪的是一個老大爺，四五十歲的樣子，老大爺上鋪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我的上鋪並沒有人，就這樣乘客們都係數落座，而我所在的隔間就我、老大爺和青年女人三個人。

火車漸漸開動，車廂內的氣氛也開始活絡起來。老大爺在打著電話，青年女人在隔間對面車窗下面的凳子上坐著，擺弄著手機，我的這個隔間的氣氛算是相當安靜。

我坐在床上屁股一挪，就躺了下去，車已經晃晃悠悠地開出去了一段距離，我也在床上晃晃悠悠的生出幾分困意。不知過了多久，正當我要迷迷糊糊睡著了，火車一個搖晃，讓本來睡姿就有點彆扭的我差點從狹窄的床上掉下去，我猛的睜眼，明亮燈光，嘈雜的車廂，坐在車窗邊的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泡了一桶泡麵，可以聞到車廂里全是泡麵獨有的香味。我手撐著床坐了起來，打算脫下鞋好好睡下，一起身看到鄰鋪的老大爺的盒飯也擺在小桌子上，他吃得正香。這下可好，肚子里隨即就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看了一下表「21：24」，一天還沒怎麼吃東西，就翻騰了一下背包，找了一桶泡麵打算吃一口再睡。

當我把泡麵接好了開水往回走的時候，路過車廂的值班室，門是關著的，但是門上的玻璃可以看清裡面，我往裡瞟了一眼。

是那個女檢票員。

我定睛一看，僅有側臉，但的確眼熟。可能她是發現了門外有人盯著她看，她一扭頭看向我的方向，我倆四目對視，我急忙尷尬的閃身而去，朝我的卧鋪走去，快到的時候我回頭一看，值班室的門還是緊緊的關著的，她並沒有因為我奇怪的舉止而出來詢問。

我回到床鋪上吃起了泡麵，老大爺已經和衣而卧的躺在床上假寐了，而青年女人依舊擺弄著手機。我邊吃邊回想剛剛跟值班室里的女人對視的那一眼已經看到的她的正臉，她的臉龐在我的腦海是是如此自然的存在，彷彿很久之前就見過了，但又因為看過了正臉反而不能確認是否真的見過，回憶中與她相匹配的面孔都太過模糊，想了一會就覺著沒勁，世界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可能只是巧合，反正我也想不起來是誰了，如果我們真的見過，早就認出彼此打招呼了。我苦笑了一下，收拾好吃完的泡麵桶，也脫下鞋和衣而卧。

火車的車輪軋過鐵軌，「哐啷哐啷……」。

我躺在枕頭上聽的真切，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周圍已經熄燈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