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染紅的右平(六)
見李沒有說話,孟借著說道:「其實我這些年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打敗南陽,我們學兵法,最初學的都是知己知彼。可是這兩個都太難了。想知己,那就得放下自己,可是我們很難面對真實的自己,大多時候都是自己給自己加標籤。而知彼,那又從何知呢,彼尚且難知彼,我又怎麼知道呢?所以只能通過兩方的描述來判斷。整理吧。嗯,你只要回答我這個問題,如果讓我覺得合理,那麼你們就可以過去了,我絕不食言。」
李達北被這句話震撼了,他實在沒想到,他們一直認為韃子的這幫人,竟也有如此之人。他文武雙全,自不會跟王諫徐泰他們那般看不起北遼,但是他性子高傲,在他的想法中,北遼斷不會有思想深刻之輩,為何?天時地利限制。
可是,眼下對面的一席話,他真正的感覺到了,他是實打實地學習了文化,而且客觀辯證地看待問題,他甚至在想,北遼,似這等人物,到底還有多少?
想到此,他下意識問了一句:「那麼敢問將軍,我其他兄弟你可否一同高抬貴手?」
「李將軍,你也不必試探我。我實話告訴你,這次圍你們的主將不是我,乃是我們的天保將軍,喜才財將軍。我不過是他一個副將。還有就是,我只是生來喜歡你們南陽之文化,所以,方才聽到探子的描述,猜測這一身白的你必也頗有才學。這才臨時起意約你前來。至於其他人,反正就我所知,大多數還是對你們的文化嗤之以鼻的,畢竟,你們在我們的世界里,從小就是侵略者,就是敵人,我們對敵人是仇恨的,你們讓我們吃不飽飯。我也一樣,今天就算我放你過去,日後保不齊戰場相見,我也斷不會手下留情。」
聽到這,李不由有一絲絲慚愧,對面這等覺悟,顯得自己有些造作了。很明顯,現在對面就不是一個對壘的將軍,而只是一個求知的學生,想到此,李懷揣著國家族人的榮耀感,挺身說道:「北遼和南陽。說到底都是國家,而兩方統治者,也都是組織,是引導兩國人民生存的組織。這一點上,兩國並無二異,戰爭,不過也是因為生存資源的衝突罷了。」
對面點了點頭,雙眼看向李,眼神中滿是滿足。
「但是,在很多細節上,受人文、地理的限制,差距那就很多了。這些想必孟將軍你也有所聞,李某也不贅述。這裡,最大的一點,李某要說的就是,南陽人,骨子裡,多了一份你們北遼欠缺的感情。我們的戰士,更多的是為了守護自己愛的家人和土地,他們很多甚至在上戰場之前都沒有殺生,殺雞這等小事都不曾有過。而你們,殺戮之心太重。可是,為己而殺者,但遇舍己之人,輕則敗,重則一潰千里。我是軍人,我也只能從軍人的角度去給你解答這個疑惑,不知孟將軍是否滿意。」
四目相對,孟牙盯著李看了一會,然後瞳孔先是渙散,后重新凝聚,猛地說道;「好一個為己而殺者,但遇舍己之人,輕則敗,重則一潰千里。就這句話,值了。我說總差點什麼,就是你說的這種情。包括我在內,至多覺得我的阿爸阿媽要活就可以了,其他族人,死了那便是死了,而你們,其實最讓族裡人瞧不起的兒女情長,才是你們最大的武器。哈哈哈。不錯,不錯。」
說罷,站起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將軍,感謝,你可以走了,我信守承諾,我這邊你大可下山。其實我已經得到了信息,你們是幾路突圍,而且我還可以附贈你一個消息,你們一路突圍已經全軍覆沒。而且這一路,若非我這等放你們過去,我估計你們不可能再過去了。喜帥可沒我這麼仁慈。再會。」說罷,也不給李再考慮的時間,便送客。
李來不及多想他說的話,也來不及問到底什麼情況,恐怕他反悔,立即起身,大步向帳外走去,出賬之後,遼人送來了他的馬及兵刃,他翻身上馬,回去領兄弟們朝山下而去。
正如孟牙所料,喜才財親自坐鎮的一路防線,迎頭撞上的徐泰確實有一些慘。一個交鋒,基本折損七成。喜完全就是變態,路上攔截全是毒釘毒箭,根本不給對面能生還的機會。徐泰不得不放慢步伐,揮舞手中開山刀,前方罵陣,想著斬首敵將以求轉機。
出乎意料,他本以為可能收效不大的時候,對面來了一匹馬,馬上坐著一個身形瘦弱的將軍。手中是一個很奇怪的武器,說是戟但是兩邊開刃,說是刀卻又前邊帶尖。形似方天畫戟。
這個人渾身都是紅色,馬也是紅色。見到徐泰只是桀桀地笑,讓人不禁膽寒。因為天色已經黑了,所以面貌看的不是特別清楚,但是可以讓人感覺到一股猙獰。
徐泰罵道:「我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來。」對面不講武德,話也沒說,直接上來就奔著徐泰地脖頸而來。徐泰一下驚了,慌忙招架,可是對面速度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只得用胳膊擋,對面一槍刺進了徐泰胳膊之中,徐泰痛的嗷嗷大叫。
對面一見刺穿了對面胳膊,兵器無法繼續進入,絲毫不慌,扭動兵器,直接劃開了徐泰地胳膊,借著又斜著砍了過去。徐泰不敢怠慢,胳膊痛的已經無法再戰,慌忙往後想跑,但是已然來不及了,直接就被對面劃過了後背,整個人踉蹌摔倒。
一般來說,此時交戰,應該是直接降,但是這位明顯壓根就沒有這個意思,直接向前一槍來了一個透心涼,然後還不過癮,又反手一掃把徐泰地腦袋砍了下來。
下身拎起來徐地頭顱,盯著徐的眼睛說道:「我就喜歡你們這種不瞑目的表情。」說完,朝身後招了一下手,說道:「把這個掛上火把,給我扔到對面的人群里去。讓他們投降,我今天開心,投降的就不用殺了,就給他們半個時辰,讓他們自斷一指過來投降,不然就都殺了吧。」旁邊人應聲而去。
這個人,很顯然,就是北遼第一變態——喜才財。
接下來的事,也就顯然了,南陽將士投降都不會,更不會自斷手指,所以,全軍覆沒,然後還被北遼一把火燒了一個乾淨。慘無人道!
王諫那邊遇上的比較正常,但是敵眾過於龐大,對面將領不願與他一戰,王諫身先士卒,中箭十餘,后被對面將領一錘砸於馬下,登時斃命。那一支隊伍同樣無一人突圍。
李勻風這邊,還是秦穆立功了。對面那個守衛的將官純粹的一介武夫,遇上李勻風想的就是單挑。他哪裡是李勻風的對手,一招就被李挑落丟了姓名。
但是北遼人將官死了不影響士氣,反而愈發兇猛。李勻風一人開道,軍師身邊輔佐,竟帶著一幫哀兵殺出了一條血路,但是衝出去的也是十不足一,軍師也因不顧而被斷一臂。他們出去的時候,天都已經開始泛白了。好不凄慘。此次一戰,南陽軍隊近乎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