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優質二叔
不多時,阿奶就帶著一個跛著腿的黑瘦男人進了院子。
個子不高,黝黑的臉上有一條很長的疤,從鼻樑延伸到了左耳根。
瞧見驚蟄就笑了起來,
「昨日聽聞你摔了頭,本來喊你嬸子過來瞧你的,小兒哭鬧的厲害,撒不開手。」
驚蟄不記得這一世的事,也不知這個漢子真的與自家相熟,還是同村見了面相互客氣,只好笑著道
「不妨事了,一點都不耽誤幹活。」
阿奶哼了一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多大點屁事,就傳的全村都知曉了。」
轉頭對漢子說
「你看著砌把,手腳麻利些,莫要耽誤了中午的飯食。」
漢子放下工具箱,脫去褂子,只穿了個露著胳膊的半掛,點頭答應。
阿奶叫驚蟄在外面看著,搭把手,自己回了屋裡。
漢子手裡的活不停,沒話找話的跟驚蟄閑聊。
你阿娘又下地了。你弟弟又長高了。你阿爺最近可有捎錢餉回來。
看似在問驚蟄,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驚蟄有些不耐煩,又不得不耐著性子答話。
想著一會砌煙囪要和泥,就說去外面挖些土回來。
漢子忙說「等我拆完了煙囪就去挖土,你不知道那種土得用,你去割些帶桔梗的草回來,和在泥里經用些。」
驚蟄站起身子,還是有些暈,也不知是餓的還是腦袋的事。
將搓好的皂莢收拾好,找了頂破斗笠戴著就出門了。
雖然破,多少能擋點風。
出了院子,也不見什麼綠色,放眼望去,一水的黃泥草頂小矮房,用籬笆圍著,有高有矮,有大有小,散落在各處。
不知是沒到時候,雨水少了,萬物還沒有長起來,還是這裡本就是這種自然條件。
遠處有幾座連著的山,光禿禿的不見一點綠色。
驚蟄沒走多遠,就在土路邊的小溝里找到一片帶桔梗的草。
正要去割,才想起家裡唯一的割草刀被小滿拿走割雞食去了。
只能蹲下用手拔了,不一會就拔了一小堆,裝進帶來的筐里往家走。
沒走幾步就聽見小滿的聲音。
「阿姊,你咋出來了,不是不叫吹風嗎。」
驚蟄停下等著小滿。
「我帶了帽子,風吹不到,家裡再修煙囪,我出來拔點草和泥。」
小滿一頭的汗,背個與他差不多高的背簍,裡面裝著雞食和柴禾。
驚蟄滿臉的心疼,要接過背簍自己背。
小滿忙說不用,擺著手往前走。
「阿姊,你跌了一跤,咋還轉了性子,往日里讓你背,還得求你一會。」
驚蟄摸了摸小滿的腦袋,想來原主跟弟弟兩個操勞慣了,並沒有覺得五六歲的孩子背這麼大的背簍有什麼不行。
等到了家裡,見到在修煙囪的疤臉漢子,小滿扔下背簍就跑了過去。
「大剛叔,你好些日子沒在村裡了,又去邊關了嗎?啥時候回來的。」
疤臉漢子腳踩著泥,接過驚蟄籃子里的草,一點點的加進泥里。
「昨日夜裡才到家,你阿奶不叫,今日我也是要過來看看你們的。」
小滿蹲在泥坑邊上跟疤臉漢子聊閑天,驚蟄便拿起背簍到樹下面剁雞食去了。
看小滿與他聊的十分親熱,想來自家跟他是十分相熟的。
等驚蟄剁好了雞食,在抬頭,已經不見小滿了,準是又去撿柴了。
這日子過的,硬逼的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想法賺錢,貼補家用。
剛喂完了雞,阿奶就從屋裡出來了,看看了修砌的煙囪,進了灶房舀水喝。
見驚蟄沒事可做,扯著嗓子嚷,
「懶骨頭,眼裡就沒點活,早間讓你收拾你二叔的屋子,你收拾了沒有,就知道躲懶。」
「又作的啥妖,在屋頭還帶個斗笠。」
換了口氣,還要再罵,卻被疤臉漢子截住了話頭。
「累了一上午了,怪口渴的,驚蟄,去給叔到碗水喝。」
驚蟄感激的看了眼漢子,甩開追著自己罵的阿奶,進屋給漢子舀水。
阿奶見沒人理她了,撂下一句,「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心裡指定憋著壞呢。」
等不見了阿奶的人影,驚蟄才端著碗出來。
疤臉漢子略微皺眉,目光深沉的盯著阿奶的屋子,滿臉的兇相。
唬的驚蟄有些怕,「叔你喝好了嗎?」
疤臉漢子扭頭看向驚蟄,目光平靜,嘴角帶笑,兇相一閃而過。
欲言又止的遞迴了碗,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繼續手裡的活了。
驚蟄敲了敲二叔的房門,聽見一聲「進」,這才推門進去。
屋裡雖有窗戶,但還是略顯昏暗。
窗下放著一張大書桌,上面堆滿了書和用過的稿紙。
牆邊的書架整挺好,又寬又大,也擺滿了書。
床也是用木板搭的,比驚蟄他們睡的還大些,上面也亂七八糟的丟著很多書。
他此時已經醒了,斜依在床上,翻著手裡的書。
驚蟄一眼就看出他身下的鋪蓋是用皮毛制的,心裡不免有些發酸。
床頭掛著一張弓,旁邊還貼著一幅畫。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應該是一張地圖。
也不知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地圖,若有機會可以仔細研究一下。
床邊擺著兩口半人高的木箱子,上面堆著未曾洗刷過的碗碟,旁邊還放著換下來的衣服。
驚蟄有些無措,不知要從哪裡下手才好。
二叔抬眼看她呆愣在哪裡。
「不是不能吹風嗎,怎麼還要跑出來幹活。」
好在驚蟄平日沉默慣了,此時不答話,也不要緊。
默不吭聲的上前收拾床上的書本,他二叔這才起身下了地。
怨不得昨日驚蟄看見一雙大腳,這二叔少說也有個一米八往上把,但瘦瘦弱弱的不怎麼挺拔。
頭髮還未梳理,黑漆漆的披在肩上,可能是這個二叔整日待在屋裡,沒曬過太陽,白的有些發光。
濃眉毛,丹鳳眼,鼻樑挺直,微笑唇,真真一副好皮囊。
等驚蟄將床上的書都擺上了書架,他二叔就遞了一把木梳過來。
兩人對視了兩秒,驚蟄忙接過木梳,給他梳起頭來。
可驚蟄只會給自己扎馬尾,前世里自己只有一隻手,連編個辮子都費勁。
現在卻要給古代的男子梳髮式,這不是難為人嗎。
想了半天,理順了二叔的齊腰長發,用椅背上搭著的緞帶綁在腦後,這便完活了。
二叔翻著手裡的書,漫不經心的道
「是摔的重了些,頭都不會梳了。」
驚蟄綁緞帶的手指頓了頓。
「二叔,自從摔傷了頭,好些事情我都記不清了,阿娘說這是遺症,慢慢會好的。」
二叔合上了書,甩在桌上。
「那可未必,收了碗碟和衣服,就出去吧,多聽你阿娘的話,凡事多個心眼,
這院子里所有的人,除了你阿娘和你弟弟,沒人能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