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蒼白

藝潼有些訕訕，對著夏芊語說道：「你別介意哈，他就是平時太忙了，人還是挺好的。」

夏芊語趕忙笑了笑，說道：「怎麼會，他看你看慣了，突然看到我這樣的，不嚇跑了就算不錯了。」

「瞧你，瞎說什麼呢，以前的時候，你可是咱們學校公認的校花啊，那時候追求你的人不知道排了多長的隊，就連我都經常收到賄賂......」

「還提以前幹嘛。」夏芊語低眉微笑，表情有些傷感。

王藝潼住了嘴，話題到了這裡便戛然而止。

第二天，夏芊語開始了送外賣的日子。

她騎著藝潼給她新買的小電車，口罩戴的嚴嚴實實，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本來以為送外賣很容易，可是夏芊語對這裡實在是不熟悉，走了很多彎路，等到送最後一份外賣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超時了半個多小時了。

等到她手忙腳亂終於把外賣送到的時候，一個茶杯突然摔在了自己的面前。

道歉的話還沒說出口她就被迫退了兩步。

「怎麼回事？約好的平模遲到了兩個小時還沒來，這一期的雜誌封面怎麼辦！你們還不趕緊給我找人！真不知道養你們有什麼用。」

一個梳著辮子臉色十分難看的男人正在大發脾氣。

「總監對不起，我們馬上去聯繫！」

一旁的工作人員似乎是在焦急的打著電話，可是不管打多少次也是沒有人接的狀態。

夏芊語以前做過模特，知道發生這種事的時候總監一定會像颱風眼一樣大發脾氣，甚至連無關緊要的人都要統統的掃一遍。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膽戰心驚的問道：

「請問，是誰要的外賣？」

喊了好幾聲，終於有人注意到了她，沒想到竟是那個正在狂躁中的總監。

他一路如風的來到了夏芊語的身前，也不把飯接過來，而是用手指著腕上閃著銀光的手錶劈頭蓋臉的罵了出來：

「看看都幾點了，才送到，你幹什麼吃的！你知不知道你耽誤我多少事！送外賣都送不好你還能幹點什麼。」

夏芊語承受著總監大人全方位立體式的怒罵，心中在微微發抖，但還是使勁的堆出笑容陪著笑臉：

「對不起，對不起，這樣吧，這頓飯錢我出了，麻煩您不要投訴好不好？如果再多一個投訴的話，我這個月的工資就沒了。」

「你看我像是差一頓飯錢的人嗎？你工資沒不沒跟我有什麼關係？誰讓你遲到了，還想讓我給你個好評不成，想得美！」

周圍人紛紛的退避三舍，都用一種很可憐的眼神看著夏芊語，誰叫她這麼倒霉，正好趕上了總監最生氣的時候。

夏芊語無奈的努了努嘴，嘆了口氣。

她看了看四周，只有裡面有一張可以放東西的桌子，她走了過去直接把外賣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對著那總監鞠了一躬：

「實在抱歉，影響到您的吃飯時間了，差評是您的自由，我無權干涉。」

說完便攏了攏有些散亂的頭髮準備離開。

沒想到的是，那個總監竟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夏芊語怔住，不知道這人想要幹什麼，但還是停了下來。

總監圍著她看了一圈，摸著下巴說到：「身材不錯嘛。」

「不想被差評？」

夏芊語有些茫然，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否則，我的工資就要沒了。」

「你送外賣，一個月工資有多少？」

「我是第一天送，不過聽同事說，一個月的話，大概會有五千左右。」

「好！一會當我的平面模特，我不僅給你好評，再給你5000塊，怎麼樣？」

總監竟然想讓一個送外賣幫忙拍雜誌封面！老大這麼一開口，周圍的工作人員們視線也被吸引了過來，紛紛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夏芊語。

身高大約有一米七，腿又細又長，身上也是凹凸有致，骨幹又靚麗，就這樣的身材來說當模特絕對是綽綽有餘了。

夏芊語聽見這話卻開始慌亂了，她支支吾吾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到：「我，我嗎？」

如果是以前，她會覺得是一個大餡餅砸在自己頭上了，可是現在她的樣子自己也知道，無論如何也是拍不了的。

「怎麼，不願意？」

「那倒不是，可是，只是.....」

「只是什麼你倒是說啊。」總監一看就是個急脾氣，說了兩句又不耐煩了，眉毛高高的挑起，精緻的妝容已經微微有些浮粉，標準的男生女相，生著氣也有一股陰柔的美感。

夏芊語無奈的摘掉了口罩，將整張臉露了出來。

剛剛還七嘴八舌討論的人們忽然就停了下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就連總監也是嚇了一跳。

夏芊語說了聲抱歉重新戴上口罩，正要離開，沒想到總監還是攔住了她。

「把臉遮住，拍一些側面或背面的湊合用吧。」

不等她拒絕，總監就又狂躁般的喊道：「你們還不快來人給她化妝，還等什麼呢！」

好幾個化妝師聞言一溜小跑的就把夏芊語推進了化妝間，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坐在鏡子前了。

再一次清楚的見到自己的臉，那道肉色凸起的疤痕像是屈辱的烙印，一成不變的印刻在臉頰。

這樣的燙傷，若是在腿上胳膊上，都要容易處理的多，可偏偏，是在臉上。

目前還沒有特別完美的技術可以在面部植皮，這也是為什麼夜雲熙會在美國的研究所一呆就是三年。

「左邊陰影打重一點，盡量把疤痕擋一擋，眼線再拉長，要有妖媚一點的感覺.....」

總監在她身後不停的指揮，化妝師也是輕車熟路，很快就幫她做好了造型。

夏芊語看著鏡中的自己，彷彿是這個場域中唯一的亮點，她身材高挑，本來平和的眉眼此刻卻孤傲的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泉，精緻至極的輪廓，細長的柳眉，天生的魔鬼身材，前胸高聳傲人，雙腿修長筆挺。

美麗到極點，卻又醜陋到極點！

身姿美輪美奐仿如謫仙的女帝，而臉上卻滿是猙獰可怖的疤痕，奇醜無比。

總監看了看，很是滿意，叫人遞給了她一把黑色的摺扇，夏芊語輕輕打開，白皙分明的指節捏著傘骨，遮住臉上的疤痕。

樣子魅惑無比，入艷三分，彷彿墮落人間的黑天使。

「很好，就是這種效果，快去拍！」

夏芊語走到了攝影棚里，攝像師看到她也是眼前一亮，夏芊語本就是模特出身，擺造型的角度拿捏的很好，每一張都如同冷艷暗黑的女王，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想要一探究竟。

造型師拍了許久，終於結束，周圍的人又開始嘰嘰喳喳的對著新出來的片子品頭論足，不過無一例外都是或興奮或滿意的表情。

夏芊語卸了妝，不再理會，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家趕去。

等到總監全部忙完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不見了夏芊語的身影，準備好的五千塊錢還完好的在原地孤零零的躺著。

總監看著出來的片子又看了看手邊的錢，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夏芊語到了家，下意識的去喊藝潼的名字，卻見她正迷迷糊糊的躺子床上，看樣子好像是病了。

她猛然驚到，之前疲憊的感覺轟然消散，她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熱，眉毛不禁皺成了一團。

「藝潼你發燒了，家裡有沒有退燒藥？」

「茶几下面的抽屜里有藥箱，那裡應該會有。」

王藝潼迷迷糊糊的，只聽到廚房裡乒乒乓乓的一陣聲音過後，夏芊語端著一杯熱水走了過來。

「先起來把葯吃了再睡吧。」

夏芊語將人扶了起來，喂她吃了葯。

又過了一會，徐錦竟然提前下班回家了。

夏芊語此時正忙活著，口罩也沒摘下來，出了一身汗衣服都貼在了身上，就這麼直接跟徐錦撞了個滿懷。

徐錦的眼神一下從一開始的厭惡變的有些驚訝，但還是禮貌的對夏芊語說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是藝潼，她發燒了，我太著急就沒注意到你，不好意思了。」

「病了？」徐錦往裡面看了看：「害，好不容易下班早了一天，她竟然還病了，早知道就在外面吃完了再回家。」

徐錦搖搖頭，一副不爽又遺憾的樣子。

「我就去隔壁睡了，明天還要上班不能熬太晚，萬一被傳染就更麻煩了，夏小姐既然跟我們藝潼關係這麼好就麻煩你照顧她一下了。」

徐錦說的眼神在夏芊語胸口逡巡了一圈就直接轉身走了。

夏芊語看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折騰了一晚上，藝潼的燒終於退了，只是看起來還有些虛弱。

夏芊語準備請一天假，在家好好的照顧藝潼，卻被果斷的拒絕。

王藝潼強打起精神說道：「你才第一天上班就請假，領導該怎麼看，萬一過了一個月不讓你正式入職怎麼辦，還是去上班吧，我已經退燒了沒事的。」

「可是你臉色很蒼白啊，一個人真的沒事嗎？」

「沒關係的，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把徐錦叫回來陪我，多大人了發個燒而已哪有那麼矯情，你快上班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寧可慢一點也不要出事知道不？」

饒是夏芊語真的想留下，但還是拗不過王藝潼，只能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吧，我今天送完了外賣早點回來，你要注意休息知道不？」

「好了好了快走吧，一會遲到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別推了。」夏芊語終於走了出去。

王藝潼也鬆了一口氣，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爸，我沒事，昨天有點發燒。」

「嗯，我一會就去上班，店裡的生意還行吧......」

話還沒說完，手機竟然突然脫落，王藝潼一驚，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等她低頭準備伸手把手機撿起來的時候，竟感覺到臉上有滴答滴答的水滴聲正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她下意識的摸了下鼻子。

是血跡。

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侵襲，後面的事就再也記不住了。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最先感受到的，是鼻息里十分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

睜開眼，是醫院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