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腿蛋炒飯

「歲歲，再添一份蛋炒飯！」

一隻素手顛著大鍋鏟，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她頭也不回，「好勒！」

宋記酒肆是青山鎮最有名的一家食肆，當初歲歲的爺爺用全部的身家開的。爺爺還在的時候生意還不錯，直爺爺走了後生意就差了很多。直到去年歲歲做了掌廚，這生意才一天天的好起來了。

這蛋炒飯啊說起來容易，但做的好吃也難。首先要用隔夜飯，然後敲一個雞蛋進去。她用筷子迅速攪拌，確保每一顆米飯都能均勻的裹上蛋液，如果是用現燒的米飯的話那就會太濕了，而隔夜飯略干，恰巧足夠。

她手腳利落的把洋蔥和火腿切成丁，宋澈托著腮看的目瞪口呆，那每塊丁大小都是一樣的，這刀工都能趕上他過世的爺爺了。

她起鍋倒油，等油熱了之後加入洋蔥爆炒出香味來，這時候打一個雞蛋進去，趁著還沒成型的時候就用鏟子搗碎。等雞蛋邊緣稍稍凝固了再把火腿同蔬菜丁下下去，再倒入米飯一起炒熱，最後加入鹽調味。

宋澈深深吸氣，整個灶間都瀰漫了香氣，尤其是這火腿跟洋蔥的味道，都能饞哭小孩！

「這燒得是什麼呢？」一個尖利的嗓音傳過來，歲歲同宋澈都變了臉。

人未至聲已至，這人是歲歲未婚夫陳良的母親。

起初陳家同宋家關係其實也是不錯的。陳家孤兒寡母的，陳良又要讀書，家中的活自然全都落在了陳家母女身上。歲歲爹娘時常看不下去就會幫忙，她娘還時常送飯送菜，一心想著人家不容易能幫就幫了。

陳家母女最初也是心存感激的，可自從陳良中了秀才后她們漸漸就變了。陳婉璐覺得自家哥哥成了秀才，那日後還能中舉人、中狀元，早晚都是要去做官老爺的，那歲歲就不配嫁進陳家了。

陳母被女兒說的多了心中也有了諸多想法，便也覺得歲歲一個農家女實在同自己兒子不是良配。

可這樁婚約是家中過世的長輩的定下的，連信物也早早就交換了。整個青山鎮人盡皆知，況且歲歲為人大方善良，模樣又水靈，委實挑不出一個錯來。陳家想退婚只怕是脊梁骨都要被戳段，最要緊的是陳良喜歡歲歲，是願意娶她的。

是以陳母每次看歲歲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歲歲也委屈，但標明仍舊客客氣氣的喊人，「嬸子想吃點什麼？」

「明天家裡要來客人，是良哥兒的同窗，你撿幾個大菜叫我帶回去。」陳母趾高氣昂的，活像這是什麼天大的恩典。

這話說的好聽，其實就是不給錢白吃白拿。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爹娘心裡也不得勁，可想著日後是要做親家的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小弟宋澈確實安耐不住了，「我說嬸子，這外頭買個包子都得付錢呢！您倒好，趟趟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大菜，咱們家又不是酒樓，哪裡禁得起你這麼吃白食！」

「好個沒教養的！」陳母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這白吃白拿的事情陳良說過好幾回，可閨女也說了如今哥哥成了秀才，宋家有什麼，便應該如此。久而久之的她也就養成了這習慣，宋家的人心中再不痛快也沒說什麼，今日倒叫宋澈說出來了，她氣的不輕！

歲歲拽宋澈的袖子把他往後廚推，」阿澈不懂事，您別同他一般計較。您看看您想要些什麼菜？「

「歲歲，不是我說，我知道你們家沒學問，可這基本的禮義廉恥卻是要懂的。我們良哥兒如今已經是秀才了，連縣老爺都要給幾分面子，這想嫁給他的姑娘多了去的！原也是輪不到你的，只是我們陳家守信，那你也要拎得清，別回頭給良哥兒丟人！」

歲歲不說話，只管忙手頭的活。陳母拳拳打在棉花上，有氣也發不出，跺跺腳自己去后廚撿菜了。等人走後宋澈才氣呼呼的出來，「那老妖婆忒不是玩意了！」一進后廚就跟耗子掉進了米缸一樣，什麼都想要，簡直貪得無厭！

「她是長輩，你不能這麼背後議論。」歲歲嘆氣，也生出一股無力來。這兩年來陳家母女是看她越發不順眼了，她也無數次的對這樁婚事產生了疑問。

陳良待她確實還算不錯，可為人過於軟弱了些，日後她嫁過去了也不會討到好果子吃的。

為了這事她明裡暗裡同爹娘提過很多次，她爹有幾分鬆動了，可她娘說什麼也不肯。也不是不心疼她，她娘覺得自家條件就這樣了，士農工商，這些可都是上不得檯面的。陳良中了秀才，那便是擺脫了這行當，日後說不準還能有更好的造化。

歲歲嫁給了陳良也能擺脫良民的身份，興許日後還能做個官太太。

宋澈湊過來，「阿姐，你當真要嫁給陳良？「陳良算什麼狗屁良配，在他心裡他姐姐值得更好的！

「大人的事你少管，別成天到晚的混日子，爹娘年紀也大了，以後家裡還要承擔呢！」原先家裡也是想供宋澈念書的，可這小皮猴子委實不是那塊料，只能作罷叫他回來在鋪子里做個跑腿的。

太陽落山後宋家夫妻也回來了，他們今日去城裡賣山裡送來的野菌子，這玩意在鄉下是不值錢的，可城裡人偏就覺得好。想是收穫不錯，宋青山還給姐弟倆一人買了一樣東西。

給宋澈的是一雙新鞋，歲歲的則是一根玉簪子。做成了一朵盛放的梔子花模樣，遠看潔白瑩潤，近看也是能瞧出質地不怎麼純凈，應當是街頭攤子上的料子。

不過歲歲已經很開心了，她接過來就往頭上簪，笑眯眯的問爹娘，「好不好看？」

「好看，我家歲歲最好看！」宋青山雖然不識幾個字，可從不像那些迂腐的鄉下漢子一般認為女兒是賠錢貨，他甚至把歲歲看的比宋澈都重要。

爹娘累了一天，晚飯是歲歲掌廚的。酷暑難當的夏日，熱鍋飯誰都吃不下去，歲歲索性做了涼麵。把下好的麵條撈出來后快速放進涼水中，這樣吃起來的麵條會更有勁道。她用醋同辣子做了拌汁，切了胡瓜豆芽整整齊齊的碼上去，想了想還切了幾片鹵好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