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狐門贅婿

李清明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回顧自己的人生。

七歲時，他已經可以一邊查字典，一邊讀報紙。而且他讀報紙和常人不同，報紙上的一字一句，涉及到的名詞、概念，如果不懂，就要多方查詢資料，弄懂來龍去脈為止。如此看一份報紙，初時需要十天半個月，但隨著年齡增長，知識累積，到後面越來越快，需要查詢的資料也越來越少，腦子裡奇奇怪怪的知識則越來越多。

十一歲，李清明明白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每一標準，所以每當了解到一個道理，便要體驗一番。比如，他在書上讀到「高處不勝寒」，便抱著被子爬到天台上待了一晚，最終卻得出結論：天黑不勝寒。又比如，他堅持早睡早起，堅持曬太陽，堅持每天做一百個下蹲和一百個俯卧撐以及仰卧起坐……

十四歲時，李清明終於開始像那些歷史留名的偉大哲學家一樣，思考宇宙的終極規律是什麼。

他堅信世上一定有一個可以總結歸納一切道理的道理，王陽明稱之為道，教員稱之為大原則，而他則給這個道理起名終極律。

只是，那時候他還不明白自己思考的東西是什麼。直到後來再大一點，他接觸到了唯物辯證法，那個困擾了他很長時間的終極律，終於湊上了最後一塊拼圖，李清明來了一次不亞於龍場悟道般的蛻變。

許多年後，他成了世界著名的馬哲學教授。

所以當確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后，他的三觀來了一次里氏十級大地震。

是需要很長時間消化一下，所學的知識體系恐怕也要來一次深入的剖析，以及翻天覆地的推倒重來。

是穿越了啊。

屋外天微微亮，趁著魚肚白，他站在窗戶前，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將穿越以前的人生徹底翻篇，那個世界的所學所悟，要保留，但已經不能作為指導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關於方法論的事情，要拿很多時間重新思考一下了。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啞然一笑，還是學唯物論學魔怔了，分析判斷問題的思路，還遵循著以前，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不過在思考出下一種理解問題的辦法前，先用著吧……他想。

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從穿越到現在，也不過六天時間，還不足以弄懂，只摸出了一個大概。涉及到的名詞很多，大鄭、妖國、夜叉族，巫族，東海屍鬼，還有一些概念，修鍊、儒家、道家、佛家、神通、法術，光怪陸離，眼花繚亂，要一步一步地弄明白了。

關於自己所處的地方，也只是有一個初步的了解。這裡是妖國，他的身份是一個「嫁」給一隻妖狐的人。也就是……狐狸的贅婿了。

這裡是妖國的辛家，據說是妖國南方行省有名的大族。關於為什麼要找一個人類的贅婿？是許多年前，辛家的一位精通算命的先祖立下的祖訓，規定要在哪一年哪一時哪一地找到一個人類，讓此人跟族內哪一年哪一月生的族人結合，才能護佑辛家平安。老祖宗的意願自然無法違背，這種世界是信命的，而且辛家也確實有那樣一個族人，是如今的辛家松月支脈大小姐辛小溪，也驗證了老祖宗所言非虛。

只是在實際操作過程中還是出了一些意外。當時辛家的人潛入大鄭擄人時，那一地那一時一共有六人，總不可能讓辛小溪跟六人結合吧？老祖宗也沒說清楚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幸好又有意外發生，大鄭的守夜人發現了辛家的，雙方打了一頓，那六人被波及當場死了四人，活著的還剩一男一女，狐狸們想著老祖宗總不能讓辛小溪跟一個女人結合吧？便將男的擄走了。

這男的，就是李清明。

婚禮是在六天前辦的。當時李清明還昏迷著，婚禮的時間有明確的規定，早了晚了都不成，所以只要沒死就得辦。具體發生了什麼，李清明不得而知，就這麼稀里糊塗地成了一隻狐狸的老公。

只是，六天以來，李清明都沒有再見過這個妻子。關於辛小溪是美是丑，是年輕還是年老，都沒有一個具體的把握。看得出來……辛小溪本人並不認同這場婚姻。

關於辛家的人，李清明六天以來倒是見過了不少。

他來到這裡以後，說自己失憶了，倒也沒有人深究他的過去。李清明覺得，對於這些迷信的狐狸來說，是不在意他的過去的。他們需要的只是根據老祖宗留下的話，完成那個任務即可。

這些狐狸的相貌跟人也沒什麼區別，只是耳朵是毛茸茸的獸耳，一條大尾巴一甩一甩。衣著是古代的，但沒有那麼死板，尤其年輕的母狐狸，穿著很大膽，大腿、肚臍、鎖骨往下一些的那條溝壑，很少不露。年長一些的狐狸就要保守一些，看上去莊重一些。

辛家的嫡系傳到這一代，掌權的是辛小溪的爺爺那一代，一共有五個老頭，來自實力最強的五個支脈，分別在家族議事堂佔有一席之地。而辛小溪的父親那一代，也有幾個不錯的中年狐狸，在家族也有了一定的話語權。實際上，在議事堂的決策出來以後，這一代人主要承擔著執行的重任。如果將辛家類比公司，辛小溪的爺爺那一代是股東大會，父親那一代是高管。

而辛小溪這一代，就比較拉胯了。首先是女的比較多，另外有出息的也沒幾個，與他們的父輩、爺輩相比，質量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辛小溪是比較難得的有點出息的狐狸，據說能力比較強，是新生代翹楚。只是命運讓她跟一個人類結合，這究竟會不會對她的家族地位產生影響，李清明覺得恐怕她是悲觀的，所以不待見他也就合理了。

關於下一步的打算，李清明著實有些無奈。只能先熟悉情況，再做打算。好在這個世界用漢語漢字，可以慢慢地通過看書了解一些事情。妖國的這些妖還遵循著禮法，制度也很完善，不至於忽然來個妖把他給吃了。嚇人的妖恐怕也有，但辛家的狐狸們長相還是不錯的，對他也沒有刁難虐待，唯一的要求僅僅是不能跑出去，所以每天跟這些狐狸待在一起，倒也不是太難以接受的事情……總之，一切都要等摸清楚狀況后再決定了。

李清明站在窗戶邊，偶爾瞥見屋頂上流竄飛過的身影，他知道那是要用妖術、神通什麼的詞語才能解釋的現象，這個暫時還不是他可以理解的事情，但也是他最好奇的。

那就先這樣過著吧，反正現在他的人生自由、甚至生命權都掌握在人家手裡，也沒什麼反抗的資格，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坦然面對。

至於那位素味蒙面的妻子，李清明不抱任何幻想……他想著，那隻狐狸不見他當然最好，他明白自己在別人眼中或許連基本的人權都沒有。不過如果對方要來硬的，那也只能接受了吧，可惜了他的男色。

笑。

李清明想著，但願辛小溪不是一隻有狐臭且很醜的狐狸。至少，李清明覺得他還有自殺的權利和能力在。實在不行，就再跟這個世界來一次告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