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順手推舟
江晨咣咣咣地敲著大門,好半天,就見門縫裡有人向外看了一眼,江晨離得稍遠些讓人看得清楚,就聽到裡面叫道:「大人回來了!大人回來了!」
等了半天,卻也沒見人來開門,江晨有些鬱悶,他聽出來了,這叫喊的,是他衙門裡的一個門房,你叫我不反對,但先開大門啊,把你們大人晾外面算什麼一回事。
好半天,就聽到裡面又有了其他的響動,然後就又聽到抱怨的聲音說道:「大人來了,你怎麼不開門讓大人進來?」
說話的聲音一直朝著大門這方向來,江晨聽到裡面,至少有四五人,再一會,大門吱呀地打開了,卻見是幾個小吏和那門房,遠處還見到有衙役正向著大門這趕來。
江晨走進去,縣衙里倒還是挺乾淨齊整,想來沒受到什麼兵災,也可能是當時司馬冏給那主簿許了什麼好處,所以這縣衙還保存的完好。
眾人見到他,都過來見禮,望著都是臉帶激動,有的眼睛順著臉往下流著,有些看著面黃股瘦,不用說是被司馬冏收颳了糧食去餓的,吃了不少苦頭,現在見到自己頂頭上司回來,日子終於有了些轉機了。
江晨進了來,各人都過來向他見禮,江晨一一回應了,再望去,都是下級小吏,不說那投了司馬冏的主簿,其他的錄事史、功曹、校尉這些一個也不見。
江晨皺了下眉問道:「你們的上官呢?怎麼一個也不見?」
一幫小吏衙役七嘴八舌地說著,江晨聽了一會算是聽明白了,當時司馬冏謀逆,郡守不清楚如何,但是長安縣,本來是想找江晨,裹挾他一起反晉的,結果卻被江晨跑了,長安縣自江晨以下,主簿第一時間就投了司馬冏,其他的錄事史這些次一級的官吏,或投了司馬冏,或是跑路,不過都沒一個跑掉,然後被司馬冏殺了。
再下的小吏衙役這些,司馬冏也不太在意,收刮一番后,稍有用的,弄去幫司馬冏辦事,有的看著沒啥用的,也就讓他們自生自滅,也就是說,現在長安這大縣,除了下面這一幫子小吏衙役,江晨是光桿司令一個。
聽著江晨不由苦笑,卻也無可奈何,現在這時候,想讓縣衙開展工作也不可能,只能是把這幫人組織起來,先提了起來,讓他們做起了主簿校尉的工作,到時再想辦法弄到自己的屬下。
更糟糕的是,長安縣戶籍什麼的這些文書,卻在這次謀逆叛亂中被燒了個精光,到時又要重新去補錄,那又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安排完,大致能讓長安縣衙勉強運轉起來,卻已天黑,這讓江晨有些鬱悶,以為來晃一圈,像之前那樣,打個卡就可下班,結果,這縣衙成了一個大坑。
天方黑,江晨往城門方向去,城門已閉,想想,只能是回江府去,「天上人間」也沒啥好看的,估計現在也一樣的亂麻麻,僕役侍女,還有那些舞女護衛們都還沒迴轉,想重開業也沒辦法。
想著這些,江晨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要等自己的事業重上軌道,沒個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這其中不知又要投入多少精力。
第二天,拉上江長安,把「天上人間」如何恢復的事情一一跟他講明了,方才說完,就見到幾個大晉的軍士來到江府,先是讓門房通報了,門房進來一說,居然是苟晞這大將軍傳話找江晨。
江晨出來與那幾個軍士見了禮,為首的是個參將,見到江晨,雖然是武將,卻也是有禮有節,並不當江晨只是個六品的縣令。
一個參將被叫來傳信,這讓江晨有些不可思議,又如此禮貌,更覺得有些莫明。自己和苟晞完全搭不上一點邊,他的的參軍對他如此有禮,肯定是苟晞事前交待過的,不然品級比他高得多的參將不會如此對他。
沒敢怠慢,江晨跟著那個參將出了長安城,到了城外苟晞的大營,雖是苟晞求見他,他卻是不敢託大,還是依足了規矩禮數,鞠身讓守衛通報,自己則是負手站於外面等著通傳。
一會苟晞的親兵出來叫了江晨進去,江晨進去,見苟晞已走下了上首來迎接他,江晨惶恐不已,哪敢讓苟晞真走到面前來,急忙是遠遠地就拜了下去。
苟晞呵呵笑著,走下來扶起江晨,江晨順勢站起來抬頭望向苟晞。
苟晞年紀在四十上下,望著並不是孔武有力的武將,三絡長須望著倒還有些儒雅,看著江晨時,雖然兩人級別差別非常大,他卻沒有一點的上位者氣勢,拉著江晨說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江大人如此年輕,卻已是長安縣令,聲名赫赫,我在洛陽也時有所聞,現在見到,更是覺得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江晨鞠身謙虛道:「大將軍過獎了,大將軍方至長安,即平定叛亂,大將軍之威名,可見一班。」
苟晞笑了笑:「江大人,咱們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從洛陽來長安前,聽聞江大人在叛亂中失蹤,賈常侍心急如焚,可惜朝中事忙,他沒空來長安,我來之前,他就要求我不惜代價,一定要尋到江大人蹤跡,來后我打探了下,聽聞在長安時,司馬冏追殺江大人,萬幸江大人能在此次叛亂中逃脫,真是可喜可賀。」
江晨心裡一動,原來根子是在賈謐這兒,苟晞剛投了賈後,但在賈後的眼裡,苟晞這個大將軍的地位哪比得上賈謐,所以賈謐他提點小要求找個人,苟晞當然不會在意,這樣的順水人情送了也就送了,而且,他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江晨。
他急忙道謝,嘴裡自是說了些賈謐高風亮節的話,嘴上說著,心裡也真有些感動,這賈謐對他,那是真的好,並不是虛偽地做做樣子。
苟晞又接著說道:「這次的事,我聽聞江大人在其中取了極大作用,當時齊王在北營被江大人燒了,從大營跑出來的馬匹數不勝數,破了齊王與胡人聯手亂我大晉的陰謀,齊王在長安的糧倉,也被江大人付之一炬,如非糧草被毀,齊王不會倉促起事,也不會捨近求遠,不直接攻洛陽,而是繞道攻弘農了。」
江晨聽得愣了下:「大將軍,這些事是誰跟您說的?」
苟晞呵呵大笑:「你甭管是誰跟我說的,你承認不承認這些事跟你有關就行。」
江晨鞠聲道:「恰逢其會罷了,既然朝廷委以我長安縣令的重任,有機會,晨定然要破壞,不容逆賊壞我大晉,毀了賈後聲譽。」後面這兩句話說得冠冕堂皇,一點沒猶豫就說出來,江晨臉色都沒變一點。
苟晞讚嘆不已:「江大人果然是棟樑之材,真是時刻想著大晉,心繫朝廷!」
江晨謙虛了半天。其實也不算謙虛,估計再過段時間,張志遠和流民的事情再傳到朝廷,那時估計苟晞都不知道該如何稱讚江晨了。
苟晞吹捧了自己半天,江晨當然也不能總是只讓別人吹自己,苟晞是大將軍,來了后很快就打下長安,不管這是不是苟晞親自操刀的,但他是領軍人物,這功勞也是跑不了的,以江晨的功力,要吹捧一下苟晞,那也容易不過。
相互吹捧謙虛了一下,苟晞才又再次說到正事:「這次打下長安,降兵眾多,本來朝廷想從重處置,一個不留,但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討論時久,不知如何是好,前晚降兵抓了守衛漏洞,逃了個乾淨,逃了也好,如果全殺了,一萬多近兩萬人,有違天和啊!」
江晨連連點頭:「確實,這樣的叛亂之事,誅殺首惡即可,下屬將軍,多受裹挾,行無奈之事,殺他們確實不妥,既然逃就逃了,正好放過他們。想來這些降兵逃了后,也不再有謀亂的機會了。」
苟晞點頭:「確實,幸好那些高級將軍和齊王屬官,與其他降兵是分開關押的,這次沒有逃走,不然真擔心有人會重新組織作亂。」
江晨笑了:「那就好啊,這些將領沒逃,那些下級將士,沒人組織,最多也就成為流民散兵,一盤散沙,不足懼矣。」
苟晞笑道:「江大人與我所相不謀而合啊,我就想,這些高級的將領,就依朝廷之令誅殺,沒了他們,降兵也就跟流民一般,再不為朝廷之慮。只是,降兵跑了之事,望江大人與賈常侍處美言一二,把我們的余慮告知,不至使降兵們受累。」
江晨一聽,算是明白了,依賈謐所託找自己是真,但現在所說的更是重中之重,如此多的降兵逃了,苟晞這大將軍責任也不輕,擔心有心之人拿這來做文章,因此影響到自己此次的功績,知道江晨和賈謐關係密切,當然是希望江晨幫著去賈謐那兒說說話,賈謐那兒說得通,賈後那兒就不是什麼事了。
這才是大將軍如此親切接見江晨的根本原因。
不然一個小小縣令哪值得他和顏悅色?
他當然也想不到,降兵之事,其實就是江晨一手策劃出來的,他所想所做,其實也是江晨所希望的,既然他先提議,那江晨自然是順手推舟,對於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花費的精力也就是修書一封而已。
江晨拍著胸口滿口答應,當然要說是為了正義和仁善,看著苟晞臉上完全放鬆下來,笑容更是真切,江晨好人好事做到底,乾脆就叫苟晞拿出筆墨,當著他的面寫了封信給賈謐,把這事說清,又加了些期待見賈謐的話,既然賈謐對自己好,自己信里說說好話沒什麼不可以,想來苟晞肯定會把這信最快地送到賈謐手中。
說完這事,苟晞心情極其地放鬆了,再聊了下,江晨正想告辭離開,苟晞笑道:「江大人,既然已決定了要誅殺道惡,那不如今天就把這事辦了,省得過後再有意外,人逃了,到時就算江大人再怎麼美言,只怕也沒用,如果江大人沒什麼事,要不與本將一起去監斬謀逆?」
聽他如此一說,江晨也不好拒絕,只能是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