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鹿鳴宴
「這可越來越糾纏不清了吧?」
謝伊人有些鬱悶,不過就像她說的,李修涯是個不擅長拒絕人的人,尤其是對他好的人。
當時聶含山是這樣,現在雲煙也是這樣。
而且李修涯還多次言語之間衝撞雲煙,卻不見雲煙生氣,反而鍥而不捨,這也讓李修涯非常為難,畢竟兩人也沒有仇,沒必要真的破口大罵起來。
不然就是真的不識好歹了。
放榜第二天,府衙要舉行鹿鳴宴,新科舉子都要去,李修涯即便是最後一名,卻也有了上鹿鳴宴的資格。
李修涯酒都還未醒透便被謝伊人拉了起來。
「這宴會沒這麼早,讓我睡會啊。」
李修涯都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宿醉了,每次醒來都迷迷糊糊的。
「相公起來了,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見了提學大人,可千萬別留下什麼壞印象。」
既然提學點了李修涯為舉人,那他就算是李修涯的座師,如果李修涯要走仕途,這就是政治資源之一,由不得不慎重。
李修涯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回到家中,他記得自己不是在如意樓嗎?
「伊人啊,我怎麼回來的?」
李修涯扶了扶額頭,謝伊人熟練的替李修涯按摩太陽穴。
「是雲煙姐姐,她與婢女阿嬌將相公帶回來的。」
李修涯愣了愣,隨後道:「她有心了。」
洗漱一番,李修涯就又出了門,今日是鹿鳴宴,比之鄉試一樣重要。
不過在此之前,李修涯來到如意樓見到了還在沉睡中的程鵬和聞先成兩人。
「多謝雲煙姑娘照顧他們了。」李修涯拱手一禮。
雲煙輕輕道:「公子跟雲煙客氣什麼,為公子做事,雲煙是心甘情願的。」
「額」李修涯一臉無奈,雲煙越熱情,李修涯越尷尬,「也多謝雲煙姑娘昨晚送我回去,不然伊人可要擔心了。」
雲煙悠悠道:「雲煙可真是羨慕伊人妹妹,公子即便是醉了,嘴裡喊的也是伊人妹妹的名字。」
說醉話了?不會吧,我酒品一直挺好的啊。
「讓姑娘見笑了,待會我就要去參加鹿鳴宴,我的這兩位朋友就有勞姑娘照顧了。」
「公子自去,程公子和聞公子就交給雲煙了。」
「多謝,改日若是得空,請雲煙姑娘來寒舍,我親自下廚以表謝意。」
人家也幫了挺多忙的,李修涯覺得還是要有所表示,不過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的。
雲煙雙眼一亮,驚喜道:「好,雲煙一定來,一定來。」
「那我就先走一步。」
李修涯告辭離開,往鹿鳴宴去了。
雲煙欣喜,嘴裡不由得哼起了小調,這算是李修涯第一次表現得熱情。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此間雖然無有詩經,卻也流傳了不少相似的詩詞。
鹿鳴宴取同音「祿」之意,鄉試舉子便是祿之始也。
李修涯先是去了府衙見了見知府大人,知府也有關注李修涯,聽聞李修涯中了舉,自然是一陣恭喜,甚至是恭維。
「待會鹿鳴宴,大人要出席嗎?」
知府笑道:「本官雖是姑蘇知府,但這樣的宴會本就是給你們準備的,除了提學等內外官員,其他人去多少有些不合適。」
「原來如此。」李修涯點頭,「有今日的李修涯,還是多虧了當初大人伸出援手,不然我還不知道飄搖在何處呢。」
「呵呵,此你之際遇,加上你本身就有才華實力,區區舉人不算什麼,他日金榜題名,說不得本官還要仰仗你呢。」
兩人聊了一會,李修涯才告辭離開。
很快,鹿鳴宴開始了,驗明正身之後,李修涯被一個衙役帶到了宴會的場所。
作為最後一名,李修涯的座位自然也在最末端。
李修涯入座后看見孟興元了,如同眾星捧月一般被人圍在中間,臉上儘是得意的微笑。
李修涯沒時間理他,腦袋還有些昏了,趁這時候,李修涯閉目養神。
眾人落座,提學使賀知書攜內外學官從內廳出來,眾學子見了連忙齊聲行禮。
「學生見過諸位大人。」
李修涯迷迷糊糊的也跟著站起來,微微躬身,只是嘴裡什麼話也沒來得及說出來。
「落座吧。」
賀知書一臉嚴肅,好像誰都欠他錢一樣,總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誰看了誰都犯怵。
不過賀知書的嚴謹與正直也能一目了然。
作為解元,孟興元的位置自然離賀知書等人非常近。
孟興元剛想拱手說話,卻聽見賀知書問道:「誰是李修涯?」
孟興元愣了,眾學子也愣了。
李修涯,這名字好陌生啊。
孟興元滿臉疑惑,不知賀知書是何意思。
李修涯離得遠,在場近百名舉人,李修涯在最末端,賀知書聲音不大,李修涯自然沒聽見。
見場面上無人應答,賀知書加大了聲音:「誰是李修涯?」
李修涯這回聽到了,連忙起身道:「我就是李修涯,請問大人有何事?」
「過來坐。」
賀知書指了指孟興元對面的位置,那裡特地留下了一個位置,眾人之前還以為是給某位官員的準備的。
賀知書一言,滿堂皆驚,眾舉子不明白李修涯為何得到了提學使的賞識,明明是最後一名,為何讓他坐上了首位?
李修涯還不知這代表的意義,拱了拱手來到賀知書身邊坐下。
賀知書見李修涯行為舉止多有不合禮法之處,微微皺了皺眉頭。
「既然有舉人功名在身,便該以學生自稱。」
李修涯從善如流:「是,學生謹記。」
見李修涯還算乖巧,賀知書暗自點頭。
「你的最後一名,是本官堅持點的。」
什麼意思?眾舉人更加驚訝了。
難道說李修涯原本是上不了榜,而是賀知書堅持點了李修涯為舉人嗎?
李修涯連忙感謝道:「學生多謝大人。」
「你的詩賦很好,策論也很好,但是字很不好,點為最後一名,你可服氣?」
李修涯笑道:「沒什麼服氣不氣的,既然中了,那第一名與最後一名並無區別,難道不是同樣有參加會試的資格嗎?」
賀知書點頭:「你能這樣想,本官很欣慰。」
孟興元身為解元,居然沒能得到賀知書一點關注,整個人臉色蠟白的坐在位子上。
賀知書與李修涯聊了幾句,鹿鳴宴也正式開始了。
賀知書舉杯朗聲說道:「諸位既然已是舉人,便有了做官的資格,無論是否能在會試題名,希望諸位學子一定恪守己身。」
「學生謹記教誨。」
眾人飲下一杯,隨後便是鼓瑟吹笙,一派歡宴慶樂。
眾學子都上前給賀知書敬酒,不過賀知書只是抿了抿,不然一百人一人一杯,賀知書當場就得躺下。
輪到孟興元時,賀知書終於正眼看了孟興元一眼,也滿飲了一杯。
「你的文章做得不錯。」
「多謝大人誇獎。」孟興元喜不自勝,得意的向李修涯挑了挑眉,卻被李修涯無視了。
李修涯見好像眾人都敬了酒,自己也不能落下,也起身對眾為學官敬酒。
「學生敬諸位大人。」
賀知書道:「最後一名不要委屈,本官期待你在會試甚至殿試上留下姓名。」
眾人又酸了,特別是孟興元。
他這個解元都沒有得到賀知書的勉勵,反而李修涯這個最後一名被賀知書賦予如此大的期待。
他又怎能不恨,不嫉妒?
李修涯倒是沒覺得自己有多特殊,只是躬身笑了笑,隨後飲下杯中之酒。
賀知書當他是寵辱不驚,更是滿意。
「大人,學生有一問想請教大人。」
一位學子起身對著賀知書等人拱手道。
「鹿鳴之宴,你們可以暢所欲言。」
「多謝大人,學生只是不解,李修涯雖然也是舉子,但是不過最後一名,他並無資格坐在大人身邊,也沒有資格與解元孟公子並列,為何大人還是堅持讓李修涯坐在首位?」
這一問算是問出了在場所有人的疑惑。
就連李修涯也是,他也想知道。
賀知書彷彿知道會有這樣的場景,臉色一肅,說道:「他的文章策論比你們的都好,所以有資格。」
人群一片嘩然,隨後便是交頭接耳的低聲交流。
「李修涯之所以是最後一名,那是因為本官要點他是最後一名,也是為了提醒他,不足之處要好好練習。」
李修涯心下瞭然,看來自己的還是討到了考官的歡心。
「學生更不解了,既然李修涯的文章策論比我等都好,那大人為何不將他點為解元頭名?」
賀知書搖頭:「他的字,很醜。」
眾人一下摸不著頭腦了,很醜,能有多醜。
李修涯聞言多少有些尷尬。
賀知書見眾人沉默,大聲問道:「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眾人一愣,這是第一題?
「李修涯你說。」
李修涯漫聲道:「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道理很簡單,眾人微微思考了一下,隨後便認同的點了點頭,看向李修涯的眼神有些複雜了。
賀知書道:「就算李修涯只寫了這八個字,本官也會給他畫個圈。」
「善。」眾人不得不承認,這幾個字的確精髓。
賀知書繼續道:「你們的疑惑,本官自會一一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