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就像是條泥鰍

當急救裝置對病人的照顧達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時，在親友看望結束后，流月便有了大把的時間來獨自思考。

她不止一次的在腦海內反覆回憶著先前星環崩壞的場面，死一般沉寂后瞬間爆發的耀眼光芒在她的腦內揮之不去，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雖然前來救她的凱莎女王說過，她已經儘力了，但事實卻不應該是這樣的。

至少，星環的崩壞不該是這樣的。

——到底有什麼地方是我漏掉了的？

日常的防衛——沒有疏忽、

星環的檢查——沒有報錯、

可能存在的外來者——並不存在。

那個負責了一片星域能源供給的一九星域，即便是在她組織了大規模撤離后也依舊是整齊的、沒有任何錯誤可言的。

不存在有惡魔探子混入的可能，更別說...

「等等！難不成是那個小孩？！」

流月的瞳孔猛的縮小，不敢相信那就是真相的她腦海里的畫面卻已經自動轉回到大撤離之前——

滿臉疲憊的流月剛剛從人海中湍流而出，看著眼前投影上隨時可能飆升的恆星波動數值，她來不及多喘一口氣，徑直向著無人的廊道走去。

金屬製成的封閉通道，上方每隔兩米便會嵌入一個散發著光亮的能源燈，雖然不如天城建築那般充滿復古的自然美，但勝在好用，僅需要少量的能量就能夠維持很長的時間。

可就是這樣的能源燈，卻意外的跳動了一下，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那般。

瞬間的漆黑甚至一度讓流月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是精力消耗過度的副作用。

但是很快，轉角走出來的一位小女孩讓她顧不得去思考自己身上的那些無意義的事了。

「你是哪裡的孩子？看護你的天使姐姐在哪裡？」

空間站的確有收養的孩子，多是從宇宙海盜手裡救出來暫時住在這裡的。

流月的確記得自己前天便瀏覽過了「關於一九星域最後一批星際孤兒已被轉移到特里修斯星安置情況報告」的報告表，上面並沒有說還留下了什麼小孩。

尤其是沒有說過留下了一個頭髮長的足夠挨到地上的彩虹小女孩。

她睜著自己大大的眼睛，完全是以一幅好奇的樣子在觀察流月的全身上下。

圍著流月繞圈的她，在移動的過程中也好似活力溢出般的總要蹦跳幾下。

倘若是在過去，流月也就讓這小女孩轉著圈就是了，她對這種失去了父母家庭的孩子一向是最為包容的。

但現在可不是什麼可以玩鬧的時刻。

只見流月伸出左手，在小女孩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一把環住了她的兩腋，然後右手一帶，將其整個人抱在了懷裡。

「小朋友，現在姐姐不能陪你玩遊戲，快告訴我，你的看護天使叫什麼名字？」

流月本來想的是通過了解到小孩的看護天使的名字，而後直接用通訊聯繫對方來領孩子離開。

當然，如果看護天使已經在命令下撤離了，那她也就只能讓自己的那幾位隊員帶著這個小傢伙離開了。

可讓流月沒想到的是，小女孩不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十分靈活的從她的懷裡跳了出去，在空中調皮的甩了一甩那滿頭的彩虹色長發后，她穩穩的落在金屬地板上。右手食指與拇指連接成單框眼鏡的樣子戴在右眼前，然後用她那充滿活力的聲音說到：

「這裡不好玩、沒意思，但我知道你——凱...凱莎的神聖右翼。」

流月覺得在一九星域待過的孩子應該都知道她。

「好孩子，姐姐我現在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請把你的看護天使的名字告訴姐姐好嗎？」

流月一邊說著，一邊卻是將視線又放回到了那不斷起伏的數字上。

恆星波動隨時可能到達臨界點，流月卻在這因為一個孩子而頭疼。

她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不正確，於是在說完話的下一秒，又給一名天使發去了傳喚通訊。

小女孩看著流月將一名天使叫來並將自己帶走。

在這過程中，她並沒有反抗，而是笑著跟流月揮手道別：

「那我就等你變得不那麼無趣的時候再回來找你玩啦～」

……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無禮話語很難讓人將一個孩子與破壞星環扯上關係。

但是仔細一想那孩子的出現時間與地點，流月就不得不將她也列入懷疑名單。

只是……

此刻的流月還不能離開急救裝置，很多事情她都暫時不能去做。

不過，她還是通過梅洛網與當初帶走那名小女孩的天使接上了聯訊。

可就在流月想用字元向天使詢問小女孩的去向時，那名天使卻先她一步將一連串的字傳輸到了她的視線中——

「流月姐，那個小女孩她不見了。

我記得自己登下艦船時還牽著她的手，可是一轉身的功夫她就不見了。」

不是被誰帶走，也不是如何逃走，而是就那樣詭異的——憑空消失了。

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如果說先前流月對於小女孩只是作為一名高級天使的正常懷疑的話，那麼現在，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那名突然出現又憑空消失的女孩，就一定是跟這次平白無故發生的星環事件有著聯繫。

至於她如何破壞的星環，又是為什麼要破壞星環，就必須先找到她再說了。

——先聯繫姐姐吧。

流月如此想著，也如此行動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凱爾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功夫去接收誰的訊息了。

才結束了跟凱莎通訊的凱爾，正準備與鶴熙一併前去一九星域探查一下情況。

而就是在轉身的那一刻，一個略微調皮的聲音突然在凱爾的身後響起。

「啊～我找到你啦！」

——找到…誰？

鶴熙不解的轉過身去，一股莫名的空間波動卻突然在她身後湧出，緊接著還向四處擴散開來。

宛如炸開的煙花一樣。

——啪！

清脆的玻璃破碎聲在耳邊響起，一隻朝夕相伴的手砸開了那即將閉合的蟲洞空間，一把將鶴熙從中拉了回來。

穿著戰甲的凱爾右手抱著還未清楚情況的鶴熙，左手則是拿著一把蓄滿了充能的烈焰之劍護在鶴熙身前。

而在兩人的正前方，大約五米處的花圃上方，一個有著一頭彩虹長發的小女孩正坐在半空中晃蕩著小腳丫，滿臉笑容的看著她們。

「哇哦！凱爾，我喜歡你的新髮型和新衣服！比起之前的你可有品味多了。」

小女孩向著凱爾如此說道，但是凱爾卻沒有任何回應的意思。

鶴熙一邊從凱爾懷裡走出，一邊接過凱爾遞來的王命，她低聲問：「敵人？」

凱爾盯著毫無防備的小女孩，搖著頭回答鶴熙：「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會是朋友。」

她可沒有哪個一來就想將自己愛人丟進不明不白的時空蟲洞的朋友。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雖然處於對峙狀態，但是鶴熙卻依舊想要再多得到一些對方的情報。

而面對鶴熙的這個問題，小女孩也沒有任何的隱瞞。

「我叫佐伊～」佐伊大聲回答之後，又繼續大聲的向鶴熙反問道：「你叫什麼？」

「鶴熙。」

「鶴熙…鶴熙、鶴熙，嗯～你會做巧克力月餅嗎？」

小女孩佐伊跳脫的思維讓鶴熙很是跟不上，但她仍舊回答道：

「我沒有聽說過月餅是什麼，但是巧克力我確實會做。」

就在鶴熙說完這句話后，佐伊高興指了指鶴熙道：「那我就先喜歡一半的你好了，等什麼時候你會做巧克力月餅了，什麼時候我們就可以做好朋友了……當然，僅限於吃東西的時候～」

滿臉歡笑與童真的佐伊讓人很難將她與先前那個一出手就是空間轉移的人看做是一個人。

但是凱爾確確實實是差一點就讓鶴熙從自己的身邊被帶走了。

因此，在鶴熙與佐伊交流的時候，她所在思考的，卻是最快制服佐伊的辦法。

對方不像是連續過劍術的劍士，更不像是什麼久經沙場的戰士。

一個人的外貌和年齡可以隱藏，一個人身上屬於戰士的氣息卻是無法遮蔽的。

凱爾能夠十分敏銳的察覺到自己的同類。

而在眼前那個名叫佐伊的傢伙身上，她所看到的只有一個滿身神力的傢伙。

——她不擅長戰鬥，至少是沒有較強的攻擊慾望。

在進行了一系列的判斷後，凱爾終於準備出手了。

金色的六翼湧出無盡能量，推動著凱爾的身體瞬間閃到佐伊的背後，然後右手猛的向前探出。

「啊！」佐伊怪叫一聲。

身形卻是憑空消失不見。

當鶴熙沖著凱爾大喊：「在你後面！」

佐伊那帶有略微戲謔的聲音才從凱爾的身後緩緩傳來：

「差一點就抓到佐伊了哦～」

而凱爾也不愧是女武神，幾乎是佐伊開口的瞬間，她的身體就在空中瞬時轉了一百八十度，未持劍的右手至上而下朝著佐伊的腦袋重重的壓了一下。

划——

氣流激動了起來，凱爾的手沒有抓住任何東西。

自稱佐伊的古怪小女孩對於空間技術的運用比她想象的要熟練的多。

兩步退到鶴熙身旁，凱爾一面盯著佐伊的一舉一動一邊與鶴熙問道：「能夠分析出她的落腳點嗎？」

鶴熙搖搖頭：「辦不到，她進入蟲洞的方式隨意的有些嚇人，我連算式都還沒運行的時候，她就已經自己跳進了那未成形的蟲洞中了。

而那種未成形的蟲洞序列過於散亂，落腳點的數量更是天文數字，根本沒有辦法計算。」

而且比起這個，鶴熙更在意的是——

「凱爾，她為什麼給人一種好像認識你的樣子？」

凱爾皺了皺眉：「我可不記得我有認識過這樣一個『可愛』的小孩。

不過我覺得有人應該認識她。」

「誰？」

鶴熙將目光投向凱爾。

只見後者緩緩收起翅膀，並將烈焰之劍散去充能，收兵入庫的同時，眼睛也緩緩閉上。

凱爾她是不準備再繼續打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就在她閉上雙眼的同時，她身上的暗能量也在不斷地攀升。

而當凱爾重新睜開眼時，遠處原本還在看戲的佐伊瞬間獃滯在了半空中。

在她的視線里，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空，此刻已經被一個巨大的金色虛影以及那虛影身後無盡的黑暗所遮蔽。

[目標解析析已開始……解析完成——目標，佐伊，盤古文明暮光星靈，搭配有日之星靈系統（星塵版），運算頻率58頻。]

「……」

凱爾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58頻的運算速度，怪不得能夠進行那麼快的空間穿梭。

也怪不得她有底氣進入未成形的蟲洞空間。

咔、咔咔——

鎧甲從凱爾的身上脫離，佐伊也從神劍義理的威懾中脫出。

鶴熙看著一旁突然卸甲的凱爾，問道：「不打了？」

凱爾點頭道：「抓不住，她就像是條泥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