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不死斬
龍族:從只狼歸來的路明非正文卷最後的不死斬東京國際機場,蔚藍的天空掠過一架架客機,機翼切割氣流,嗡鳴聲震耳欲聾。
路明非從一架客機舷梯上走下來,繪梨衣走在他的身邊,牽著鬧騰的兒子。
他懷裡抱著自家女兒,2歲大的路迎秋嘴角掛著一絲晶瑩的唾液,在他懷裡睡的香甜。
這孩子像是Q版的繪梨衣,天生的酒紅色頭髮遮住額頭和側臉,臉蛋還沒長開,胖乎乎帶著嬰兒肥,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路明非心想明年兒子和女兒就要去上幼兒園了,總算能和老婆多有一點二人世界。
有了孩子就是這點不好,老是出現各種各樣的情況,要麼兄妹倆又打起來了,要麼是半夜裡忽然哭起來了,大半的精力都得用在孩子頭上,自從他們開口說話,每天還得想辦法回答他們腦袋裡層出不窮的奇思妙想。
雖然路明非並不厭煩,但時間一長,難免還是會想要和繪梨衣多有一些獨處的時間。
好在來年就能把這兩個小傢伙送去託兒所,那時擔在他身上的重任就會減少許多。
當父母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縱使他和繪梨衣為了迎接這兩個小生命做足了準備,仍然會遇到不少難題。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盼著把兒子女兒送去幼兒園,心底卻又湧出不舍的情緒。
或許他就是這麼一個容易胡思亂想的人,一想到明年要把兒子女兒送去幼兒園,就會想到送他們去讀小學初中,再然後就是遠走他鄉,拖著行李箱去讀大學,回家的時候,還會帶著各自的男朋友女朋友。
這麼算下來,一輩子其實能陪伴孩子的時間也不多,他們長大了要自己成家立業,到了那時,一年到頭也不能回家幾次了。
路明非低頭看著女兒憨憨的可愛睡臉,不由得去想將來會是誰把自己的寶貝女兒娶走呢?
直到繪梨衣拉住他袖子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想的還真是有些遠。
路明非笑笑,順著繪梨衣指著的方向望去,那裡有一台脆筒冰淇淋販賣台。
這裡是機場候機廳內的餐食區,有正規的餐廳也有小食販賣窗口。
「要什麼味道的?」路明非很有默契地問。
繪梨衣眨眨眼睛,說:「巧克力。」
「我也要,要和媽媽一樣的!」路玉秋舉起了自己的小手。
「就你嘴饞。」路明非彈了一下兒子的額頭。
在路明非懷裡的路迎秋也醒了,路明非把她放了下來,她迷迷糊糊的拉住了繪梨衣的手,還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
繪梨衣從口袋裡摸出一顆奶糖,剝開糖紙,放進了女兒半張開的嘴裡,嘗到甜味,她的嘴巴自顧自地咀嚼起來,有些遲鈍地向繪梨衣張開了雙臂。
繪梨衣順勢把她抱起來,從懷裡拿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
「繪梨衣你帶著迎秋去那邊坐吧,我去買冰淇淋。」路明非說。
「嗯。」繪梨衣點頭,就在附近找了個空位坐下。
「你想跟我一起去?」路明非低頭看了看兒子。
「嗯!」路玉秋極其興奮地點頭,男孩子總是要好動一些,他的性格並不怯弱膽小,相反在路明非和繪梨衣的開明教育下,十分樂於自己探索新事物。
這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坐飛機,機場的每一處對這個兩歲孩子的來說都是新奇的
路明非知道他此刻內心彭拜,大概已經在腦海里編織出一場波瀾起伏的大冒險了。
於是路明非乾脆將兒子整個舉起來放到了脖子上,帶著他一路「衝鋒」。
最終路明非買了三個甜筒,他一個,繪梨衣一個,兒子和女兒分著吃一個。
回來的時候,繪梨衣微微嘟著嘴,路明非當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細。
具體是什麼原因他沒問,但第一時間就擺正了態度,把兒子和女兒趕到了座位對面去,親昵地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她,過了一會她貼近了路明非的耳邊,小聲地說:「我也要和Sakura玩騎馬。」
好吧,居然是吃兒子的醋了。
路明非答應了下來,說晚上就陪她玩,繪梨衣這才展露笑顏,挽住路明非的手臂,在他的側臉親了一口。
兄妹倆對這一幕習以為常,兩個小傢伙只專註於那個甜筒,伸出小舌頭,舔著冰冰涼涼的巧克力冰淇淋。
出了機場,烏鴉的黑色賓士已經等候多時。
一陣寒暄之後,烏鴉送他們一家人入住酒店。
稍作整頓,他們就去拜訪了源稚生和源稚女。
源稚生一整天都心繫於櫻,畢竟櫻小姐快到預產期了,隆起的肚子撐起了寬鬆的孕婦裝。
源稚女有空就會來送來一些補品,和他的現任女朋友櫻井小暮在源稚生家裡坐上一會兒。
源稚生自然是很喜歡迎秋和玉秋兩個侄兒侄女,當場提出要讓兩個小傢伙今晚在他家睡。
路明非還沒出聲,繪梨衣就舉雙手同意了,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於是路明非和繪梨衣久違地有了雙人約會的機會,當晚,他們像很多年前那樣,牽著手在東京的街頭散步,途中路過了東大旁的那條老街。
就是上杉越曾經擺拉麵攤的那條街,現如今被當做文化遺產保留了下來,比起那時的冷清,現在倒是有許多的遊客。
忽然想起了鯨老闆,他們便去高天原拜訪,這裡還是沒變,鯨老闆百忙之中抽身出來,熱情地歡迎了他們,似乎一切都沒變。
只是似乎,還是有很多地方變了,例如玉藻前,曾經作為新宿聖地一般的歌舞伎廳已經關門了。
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玉藻前曾經的話事人犬山賀——蛇岐八家犬山家的家主的過世。
犬山賀是在一個午後安眠的,坐在犬山家的禪院里,那天太陽落山的時候被家中弟子發現沉睡於那間樸素的禪室,他的面前擺著那把陪伴了他一生的武器——鬼丸國綱,他終歸還是先昂熱一步去了。
幾天後,路明非和繪梨衣帶著孩子來到了明治神宮。
正是櫻花飛舞的季節,微風拂過,櫻花瓣帶著花草果木的味道飄落,宛如一場粉色的雪。
很熱鬧,因為有人在舉辦婚禮。
愷撒和諾諾的婚禮,愷撒計劃和諾諾駕駛一艘無動力帆船環遊世界,作為他們的婚禮。
他們已經請好了婚禮策劃團隊,預計在一年以內,在全世界的六十個最有特色的頂尖住宅舉辦六十次婚禮。
這當然不是諾諾的主意,愷撒和諾諾商量了很久,終於說服諾諾進行這一場盛大的旅行,明治神宮就是他們的起點。
路明非和繪梨衣趕來日本,就是為了參加這場婚禮,為了和老朋友們見見面,談談過去,再分享現在,最後為愷撒和諾諾送上祝福。
路明非有段時間沒見到楚子航了,令人沒想到再見的時候,師兄竟然享受上了「齊人之福」,左邊一個右邊一個。
夏彌對路明非說,最開始的時候她和蘇茜執行分配製度,每個月分為兩部分,一個人享有楚子航的上半月,另一個享有楚子航的下半月,到了現在就沒分的那麼清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非的錯覺,楚子航的臉色似乎比以前憔悴了些。
畢竟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想想就很不容易,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樣的長處,能讓這種三角關係能和諧地維護下去。
路明非問起了芬里爾和黑蛇的現狀,路明非在繪梨衣懷孕前,還經常去卡塞爾探望,但從繪梨衣懷孕到現在,他一直沒有時間回去再探望。
楚子航說它們還被管控在卡塞爾,它們生活的很好,被作為世界上唯二存在的龍類,細心呵護著。
愷撒、路明非、楚子航聚在一起的時候,難免有些感慨,當晚不醉不休。
可惜沒見到芬格爾那個德國漢子,路明非一直牢記著這位騷包的室友,還有老唐,偶爾他們三個還會一起上線打兩把遊戲,但很久沒碰面了。
天下確實是沒有不散的宴席,有些人就只能陪你走那一段路。
婚禮的熱鬧過後,大家也免不了散去。
路明非和繪梨衣打算在日本再玩幾天,他們來到了富士山下,這座聞名世界的活火山有著肉眼清晰可見的裂痕。
路明非告訴兒子,這是你老爸為了拯救世界劈開的,以前富士山不是這樣的。
2歲的路玉秋對老爸的話深信不疑,眼睛里閃著崇拜的光。
一切都很美好,很美滿。
直到路明非遇見那個小女孩。
一個黑髮黑瞳的小女孩,亞洲人長相,大約七八歲大。
是天黑時烏鴉帶過來的,烏鴉說這是他的女兒,他正好休假,就想著帶女兒來這邊玩一玩,順便就和路明非匯合了。
路明非覺得她好熟悉,他問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小女孩抬起頭,看了他很久,說我叫秋誼。
這聽起來不像是日本人的名字,烏鴉的真名叫佐伯龍治,老婆也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怎麼會取這種名字?
路明非感覺好奇怪,他看著在民宿里跑來跑去的兒子女兒,愈發覺得違和。
路玉秋.路迎秋.
兩個孩子的名字里都有一個秋字,他記得自己為他們取這個秋字是有什麼理由的,但想不起來了。
正當路明非想要詢問烏鴉的時候,房屋忽然搖晃了起來,但幅度並不大,店員告訴大家不必驚慌,富士山是活火山,這種小地震很常見,日本人對此習以為常,連跑的意思都沒有。
可緊接著路明非接到了一通緊急電話,來自昂熱校長。
校長只說了一句話,讓路明非汗毛直豎。
校長說:「那顆種子,發芽了。」
路明非反應過來后溜進了衛生間,小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1分鐘前,原本我們計算它至少要在300萬年後才有發芽的可能,但它打破了我們的摹擬計算結果。」
「校長你們知道原因么?」
「暫時沒有找到任何合理的誘因,但在它發芽的同時,我們在富士山口檢測到了異常的地殼移動,富士山因為某種檢測不到的能量干預,短時間內爆發的可能性正在急劇升高。
一旦富士山爆發,至少將會是一次爆裂式噴發,極有可能是一場普林尼式噴發,火山灰將會覆蓋大片區域,整個亞洲都會受到影響,日本會因為它的噴發,出現大規模的地震乃至海嘯。」
「這個短時間內.大概是多久?」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EVA的平均計算噴發時間是5小時內,最快3小時。」
「校長,你既然打給我,說明我能做些什麼吧。」
「富士山,那裡是白王的埋骨之地,當年你在那裡斬殺了白王,白王的骨骸沉入岩漿之中,我們沒有手段把骨骸打撈出來,雖然沒有確切的依據,但我覺得大概是過去的亡靈在作祟,我知道你現在在日本,所以希望你能阻止富士山的噴發。」
「但是校長,我已經不是『聖靈』了。」
「你的刀,還保存著吧?」
「當然,就放在地下室。」
「只是我的猜想,如果你能拿到發芽的種子和佩刀,或許能在短時間內重新取回力量。」
「意思是讓我把作祟的亡靈斬掉么.」路明非深吸一口氣:「最快你們多久能送來我的刀和那顆種子。」
「3小時,同時我們可以動用軍事途徑優先撤離你的家屬,保證他們的安全。」
「我知道了,那我在富士山腳下等著,可以吧?」
「沒問題,半小時候,將會有專員負責抵達你的所在地聯絡你,需要對你家屬們進行隱瞞嗎?」
「不必了,沒必要瞞著繪梨衣,至於我的孩子,他們才兩歲大。」
「那就祝你一切順利,別擔心,即便火山噴發,你的家屬也能到安全的地方避難。」
「謝謝,但如果那顆種子有效,我想一切都會平安的。」
路明非掛斷了電話,拍拍臉,調整情緒。
好幾年沒用刀了,但願自己還沒忘記。
做好準備后,他打開了衛生間的門,看見了那個黑髮的小女孩。
「我聽見了。」她說。
路明非愣了愣,蹲下來摸摸她的頭:「叔叔剛才只是在和一個朋友開玩笑,別當真。」
小女孩搖搖頭:「我聽見爸爸媽媽的聲音了。」
「爸爸媽媽?」路明非看見了那邊的烏鴉,正準備招呼他過來,可小女孩卻拉住了他的衣角。
「不是烏鴉叔叔和華子阿姨。」小女孩搖頭:「秋誼的爸爸媽媽不是他們,秋誼的爸爸是葉勝,媽媽是酒德亞紀。」
路明非聽見這兩個名字猛然間驚醒過來了。
他突然想起來了,為什麼給女子和兒子取名叫迎秋和玉秋。
因為葉勝和亞紀的女兒叫葉秋誼,這樣三個孩子的名字里就都帶有一個秋字。
秋誼當年被烏鴉收養,帶到了日本。
路明非當時是這樣想的,等繪梨衣順利生產下來,就把秋誼接到國內來,告訴秋誼她爸爸媽媽的事情,然後由他和繪梨衣撫養這孩子長大,把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
直到生產的前一天,這個念頭還很清晰,可一夜之間,他就忘記了與葉勝、亞紀、秋誼相關的事情,明明他當初和葉勝約好要當秋誼的乾爹。
路明非低頭,深深注視著秋誼的瞳孔,那雙漆黑的眸子,竟然閃過一絲金色的光芒,淡淡的威壓從這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身上釋放。
路明非很清楚這種感覺,是混血種,這孩子的血統在這一瞬間覺醒了,她的眼底飄動著金色的浮光掠影。
她光著腳丫,忽然在榻榻米上奔跑起來,路明非緊跟著來到了門外。
她赤腳踩在泥土和青草里,眺望著遠處的夜空,指著點點繁星說:「爸爸媽媽就在那裡。」
路明非記得那個方向,不久前他還在那裡旅遊,那裡是富士山的方向,即便現在,也能看清楚那邊山的輪廓。
「你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么?」路明非輕聲問。
「嗯。」秋誼重重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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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熱派來聯繫路明非的專員是芬格爾,這傢伙居然還會開直升飛機。
「你在日本怎麼不來參加愷撒和諾諾的婚禮?」
「他們的婚禮有六十次,錯過一次還有五十九次嘛。」芬格爾嚷嚷著,啟動了自動駕駛模式。
「你在日本幹嘛?」
「研究某個老變態的原裝筆記,說實話,赫爾佐格真的是個超級老變態,看他的筆記,千萬別吃飯,指不定就上吐下瀉,大晚上做噩夢。」
「你還在想辦法復活Eva么.」
「我倒是想和你一樣,找個鄉下地方結婚生子,但也只能想想,閑下來可不太好啊,總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是么?」
「抱歉.」
「你這意思是,我欠你的錢可以不用還了么?」
「你本來也沒打算還吧。」
「這都被你發現了。」芬格爾回頭看了一眼:「這就是葉勝和亞紀的女兒」
葉秋誼似乎被這個虎背熊腰的德國漢子嚇到了,小手攥著路明非的袖口,一言不發。
「別這麼害怕嘛,我和你老爸老媽可是好朋友。」芬格爾隨手從衣服兜里摸出一張照片:「諾,你看,這兩個就是你的爸媽。」
這張照片是偷拍的視角,大概是芬格爾當年在卡塞爾當新聞部部長的時候,狗仔小隊的偷拍照。
就是那晚葉勝向亞紀的求婚照,舞台的正中央,他拿著那顆熠熠發光的鑽戒,半跪在亞紀的面前,那時候的他神采奕奕,亞紀穿著端莊的禮服,像是公主。
葉秋誼捏著照片,獃獃地看著。
「送給你了,就當做叔叔給你的見面禮。」芬格爾說。
秋誼很寶貴地把照片收下來。
「我的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人?」她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說:「你的爸爸,他很有活力,喜歡帆船,特別負責,你的媽媽很細心很溫柔,總是微笑。」
「他們會向別人家的爸爸媽媽一樣愛我嗎?」秋誼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會,他們很愛你,非常愛你。」路明非撫摸小傢伙的腦袋。
秋誼望著窗外,注視著富士山的火山口,指著那裡說:「我聽到了,爸爸媽媽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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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周邊的遊客被有序地疏散了,理由是地震監測局檢測到富士山有活躍的現象。
日本的所有電視台開始播放緊急插播的地震通知,很多地方的人群,被引流到空曠開闊的地段。
由於事發太突然,來不及做太多的應對,得到消息的政府只能用盡所有手段止損。
路明非坐著芬格爾駕駛的直升飛機在富士山口盤旋,少部分的岩漿從山口湧出來,熾熱的紅色光芒在黑暗之中顯得奪目刺入,岩漿流冒著咕嚕咕嚕的氣泡,黑色嗆人的煙升起,能感覺到這座火山正在逐漸活躍起來。
路明非心想,老婆應該帶著孩子坐上離開的飛機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終於他們得到了昂熱的通訊,負責運送刀具的飛機將會在十分鐘內抵達。
芬格爾操縱直升飛機降落到臨時清理出來的停機坪上,遠處傳來尖銳的破空聲,一架F-22猛禽戰鬥機劃破了夜空,同時拋下了集裝箱。
降落傘在空中自動張開,集裝箱緩緩墜落到山體表面,被後勤人員搜尋,帶到了路明非的面前。
箱子里裝著三把古樸的刀刃——楔丸、拜淚和開門。
路明非掂量著三把刀的重量,黑王離開后,這三把刀並沒有消失,路明非也不清楚它們是否還保留著原來的那種奇異力量,他只是把這三把刀作為收藏品保存起來。
楔丸還會時常上油,拔出來偷偷耍兩下,兩把不死斬他是一直封存在地下室的隔間,鎖起來不讓人碰。
他把拜淚和開門背在身上,拔出了楔丸,鋒銳的刀刃出鞘三寸,依然鋒利,照出三尺寒光。
還沒忘了舞刀的感覺,刀鞘握在手裡,依然熟悉無比。
收刀后,路明非看向葉秋誼,她的眼睛已經完全展現出「黃金瞳」的特質了,她大概是現今世上唯一一個混血種。
「你能感覺到自己的言靈嗎?」芬格爾問她。
「言靈?那是什麼?」秋誼面露疑惑。
「就是某種超能力。」芬格爾亮出了自己的肱二頭肌:「有的能強化肌肉,有的能噴火,有的能掀起颶風.」
「我感覺我的腦袋裡住著一群精靈,我好像能放他們出來。」秋誼說。
「你的言靈應該是『蛇』,和你爸爸一樣的言靈。」芬格爾點頭,為秋誼解釋了「蛇」的用處。
就在這時,天空中忽然出現了黑色的光芒。
雲層被颶風吹亂,長蛇一般的黑色長尾如同一道流星。
黑蛇,它從卡塞爾翻洋過海而來,元素環繞在它的周圍。
它似乎找回了曾經了的力量,渾身的鐵鱗舒張碰撞。
路明非對著黑蛇招手,這條龐大的巨龍仰天長嘯,揮動膜翼,降落在路明非的面前,長長的脖頸緊貼地面,任由路明非撫摸。
兩個人影如同坐滑滑梯一般從黑蛇的背上滑落,淡金色的長發在燈光之中紛飛,零的手中捧著一個盆栽,輕盈地落地,緊隨其後的是一個比她略高一些的男孩,那是路鳴澤。
「本以為我們不會在見面了,哥哥。」路鳴澤拍了拍褲腿上的灰,拿出一把小梳子,梳理自己被風吹亂的髮型,同時還幫零也梳了梳劉海。
「我還想問你去了哪。」路明非說。
「我們已經分家了,不是么,沒必要再束縛彼此,我只是陪著我的女孩全世界觀光罷了,畢竟這麼多年,我竟然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路鳴澤收起了梳子,把那個盆栽提起來,拿到路明非面前。
「這就是那顆發芽的種子,倒是有一些用處。」
「對你和零有效嗎?」路明非問。
「沒有,我想它起效的判別標準大概是心,而我們都已經失去那顆抗爭的心了。」路鳴澤搖搖頭。
「心么.」路明非握緊了刀刃。
「拿著吧,我們來就是為了把它交給你。」零淡淡道。
路明非點頭,接住住了那個小小的盆栽,泥土之中只有豆芽大小的一顆芽,微不足道,不仔細看很容易就會忽略掉。
路鳴澤說:「我相信你能解決一切,哥哥,我會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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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騰空而起,載著路明非和葉秋誼,在富士山口盤旋。
唯一的線索就在葉秋誼的身上,她一定和種子的發芽有所關聯。
「你聽到的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路明非問。
葉秋誼搖搖頭:「我不知道,這裡到處都是爸爸媽媽的聲音。」
「或許你可以試著放出『蛇』,它們能幫你找到準確的地點。」
「嗯。」葉秋誼閉上了眼,無形無色的蛇從她的周圍釋放。
世界在她的感知中變了一個樣,幾條外來的蛇竄入了她的蛇群,帶領著她找到了某處。
她睜開眼,堅定的指著一個方向:「就是那裡。」
路明非點點頭:「黑蛇,朝那裡飛過去。」
像是穿越了某一層膜,周圍的景色忽然變了,螺旋狀延伸的藤蔓編織出一個通道,而黑蛇就處於這條巨大的通道之中。
富士山山腳下的人清晰地看見黑蛇消失了,像是鑽入了尼伯龍根里。
通道之中,葉秋誼依然堅定地指著一個方向,再往前的景色變得具體起來,金色的海洋,水晶的宮殿,細碎黃金堆積成的沙灘.
這裡的景色夢幻縹緲,卻又真實存在著。
「那裡就是終點了。」葉秋誼指著沙灘說。
沙灘上站著一個人,但並不是葉勝或者酒德亞紀,站在那裡的是一個蒼白的老人,穿著樸素的白大褂,葉秋誼的蛇最終指向了那個老人。
那是,赫爾佐格。
黑蛇降落了,路明非皺著眉,抱著葉秋誼跳下,拔出了楔丸。
「路明非,我知道你有很多想問的,不要著急,我會慢慢給你解釋,好讓你能死的明白一些。」赫爾佐格微笑著,風輕雲淡。
「你是誰?」路明非質問他。
「如你所見,赫爾佐格博士。」老人張開雙臂:「如假包換。」
「不可能,赫爾佐格已經死了。」
「不不不,你弄錯了,白王並沒有殺死我,只是將我放逐到一個虛假的夢境之中,首先我要感謝你,感謝你將新的種子帶到我的身邊,這將成為我脫困最關鍵的一步。」
赫爾佐格絲毫不掩飾自己貪婪的目光,那雙渾濁的雙目,死死盯著路明非手上的盆栽。
「是你把我們引誘到這裡的?」路明非將秋誼擋在自己的身後。
「正是如此,多虧了你身後的那個孩子,白王曾經從那孩子的父親身上,吸收過幾隻『蛇』,倚靠著這些『蛇』與那孩子的聯繫,我才能影響到現界,否則我再怎麼努力,也只能影響精神層面的世界,永遠無法觸碰到.真實。」
赫爾佐格自顧自地講述起來。
「你知道么,我在白王編織的夢境里,實現了我的夢想,我掌握了究極的權與力,沉溺於實現自我的快樂之中,但夢終究是夢,很快我就發現了不對勁,意識到自己處於一個編造出來的夢。」
「好在白王的技法很高明,這個夢並非由言靈維持,而是依靠於我自身的靈魂,夢會持續性地消耗我的靈魂,直到我魂飛魄散,所以即便你殺死了白王,我依然被困在夢境之中。」
「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我無法改變現狀,我本來很絕望,我連自殺都做不到,只能一天天感受著自己朝著虛無轉化,直到新種子誕生的那天,新世界的構築,讓我得救了,我僅僅只是得到了世界構築時流露的億萬分之一的能量,就得以近乎永久地存在下去。」
「於是我開始思考脫困的辦法,精神世界的時間流速和外界幾乎是萬倍的差別,而且我不會死,我有著漫長的時間思考,終於有一天,我發現了我和那顆種子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我發現種子不僅存在於舊世界,也存在於新世界,它存在於每一個維度,哪怕是精神世界。
「它是一個完整的個體,也就是說,我可以通過影響它,來影響新世界和舊世界,我用積累了幾十億年的靈魂海灌溉它,所以它才會這麼快發芽,它是一個整體,任意一個世界的種子發芽,其它世界的種子都會跟著發芽。」
「我通過你身後的那個孩子影響世界,修改你們對她的認知,並且誘惑她,好讓你們把種子帶到我面前。」
赫爾佐格補滿皺紋的手拉開了白大褂,露出了胸膛,那裡已經沒有心臟了,鑲嵌在心臟位置的,是發芽的種子。
「真是偉大的生命!僅僅只是初生,就讓我擁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路明非,我會在史書上記下你的名字,作為皇帝的恩人記載!!!」
赫爾佐格的身體出現不規則的波動,像是吹氣球一樣膨脹起來,他的體表出現細密的鱗片,一半植物化,一半龍化。
路明非無言,將那顆發芽種子從盆栽里拔了出來,帶著泥土囫圇吞進了嘴裡。
他將葉秋誼放到了黑蛇的背上,示意黑蛇帶著她遠離戰場。
赫爾佐格沒有花費多餘的功夫去追逐黑蛇,他的目的只有一個,那顆來自現界的種子,那是他重返現界的門票!
「我很高興你願意反抗,否則就太無趣了,但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參透了種子的力量,而你,在我面前連它百分之一的功效都發揮不了!如今在這個世間,我是唯一的超凡!」
赫爾佐格懸浮起來,無形的力將他托舉到金色的海洋之上。
路明非並未理會赫爾佐格的嘲諷,他提刀於身前,雖然只有百分之一,但那顆種子的確起到了效果,他的衣服衣物化作碎片重新組合成破損的布衣,左手化作古朽的義手,沉穩肅殺的氣勢凝聚在周身。
冰冷的刀鋒,這便是他的回答!
以弱勝強,這樣的戰鬥他經歷過無數次,無非是這次的敵人要更強大一些而已。
轟——
路明非手中的楔丸和赫爾佐格的雙爪相抵,如同金屬碰撞,劇烈的火花爆裂。
赫爾佐格的身形不斷閃現,如同一柄急速的尖刀,從四面八方激射,每一擊都試圖將路明非整個貫穿。
數秒之內,路明非的身上就出現數道傷痕,鮮血流出。
赫爾佐格狂笑著,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這牢籠,一切都近在咫尺。
但他沒發覺的是,路明非雖在不斷負傷,雙腳卻從未挪動半步。
他始終站在原地,赫爾佐格的攻擊,甚至不能讓他的方位變化。
可坐在黑蛇背上的葉秋誼看不到這些,她已經害怕的顫抖起來。
路明非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一個血人,她覺得是自己的錯,是她帶路明非來到了這個錯誤的地方。
可她只是想和爸爸媽媽見面,只是想和爸爸媽媽說話,只是想和爸爸媽媽擁抱
她害怕的哭出了聲,可回頭看的時候,卻看見了路明非對她的微笑。
路明非微笑著對她說話,他說:「不要怕。」
赫爾佐格依然在對他發起進攻,楔丸和骨刺的碰撞,爆裂出璀璨的火花,那把小小的日本刀被一次次彈開,骨刺數次將要刺中路明非的咽喉和心臟。
但總是差那麼一點點,赫爾佐格的耐心快要被消磨殆盡了,他發起了更加猛烈的進攻,幾乎看不清他的身形,金鐵碰撞的聲音急促鋒利,路明非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去,可那一秒始終沒有到來。
路明非只是站在那裡,舉刀,彈反,再舉刀,再彈反。
「為什麼你不說話!為什麼你不哀嚎!為什麼你還能站在的我的面前!」
赫爾佐格在怒吼之中瘋狂地進攻,他不明白,他和路明非在力量上差距是一百倍,可他卻無法像碾死一隻蟲子那樣碾死路明非。
路明非並沒有回應他,只是屏氣凝神,握緊手中的刀。
他的氣勢聚於周身,如同堅不可摧的磐石,赫爾佐格流水般的攻勢,非但不能擊穿他,反倒是讓他磨礪的更加凝實了。
赫爾佐格只是試圖用力量來碾壓路明非,他的攻擊沒有任何章法可言,在路明非眼裡,他的進攻就像是小孩子玩耍一樣可笑。
路明非甚至閉上了眼,僅憑著氣流的方向,他就能感受到赫爾佐格會從哪一個方向突刺,不必看他就能知曉赫爾佐格的招式,然後本能地做出應對。
雖然身上掛滿了傷口,但路明非的動作越來越流暢,渾然天成,以至於他感覺到自己能引導赫爾佐格的進攻,楔丸在他的手裡像是一柄指揮棒,他動了起來,像是領舞者,在刀鋒與利爪的碰撞之中,「引導」著赫爾佐格的動作,而赫爾佐格對此甚至毫無差距。
這個男人太弱小了,他沒有一顆強者的心,他只敢於欺辱更弱者,而不敢與強者戰鬥。
若是路明非擁有與他等同的力量,他恐怕永遠都會躲在陰暗處。
事實上,閉上眼的路明非已經讓赫爾佐格覺得恐懼,但恐懼並沒有讓他退縮,而是促使他發起暴風驟雨般的撲擊,可越是瘋狂,他的破綻就越多。
路明非不斷地彈反,他用上了忍一手,鉤索、紫傘、霧鴉.他與那個體型大於他數十倍的怪物起舞。
赫爾佐格神情癲狂,他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敗下陣來,望向了飛往遠處的黑蛇。
蒼白的身影轉瞬即逝,朝著黑蛇追去。
可那根灰色的鉤索已經抓住了他背上的一根骨刺,繩索飛快地收縮,路明非站在了赫爾佐格的背上。
赫爾佐格的氣勢潰散了,鮮紅色的忍殺一覽無餘。
路明非舉起楔丸,朝著赫爾佐格的脊背用力地刺下去。
痛苦尖銳的嘶吼聲響徹耳邊,刀刃入肉,切骨,那蒼白的膜翼撕裂墜落,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路明非的衣裳。
赫爾佐格猛地朝地面俯衝,長頸環繞,利齒朝著路明非的頭顱咬去,路明非身形一閃,雖然避開了要害,但被赫爾佐格咬住了右腿。
牙齒貫穿了路明非的小腿肉,骨骼碎裂,如同被釘鎚釘穿,但路明非的神色仍然未改分毫。
他只是拔刀,對著赫爾佐格的頭顱釘下去,他連帶刀鞘取出了拜淚,朝著楔丸的刀柄斬擊——絕技·葦名十字斬!
楔丸的刀鋒刺穿了赫爾佐格的頭皮,抵在堅硬的頭骨處,隨之十字斬的刀氣與楔丸刀柄相交,拜淚如同釘鎚,重重地錘下!
十字斬·二連!
十字斬·五連!
十字斬·十連!!!
如古鐘敲擊,清脆的聲音迴響,在巨力之下,十字斬貫穿了赫爾佐格的頭骨,刺入腦髓!
這一瞬間赫爾佐格朝著金色的沙灘摔落,砂礫揚起,四處是他骯髒惡臭的鮮血。
小秋誼看呆了,呆的忘記了哭,淚珠突兀地止住。
但還沒完,赫爾佐格還沒有死,那張怪物一般的臉扭曲猙獰,他鬆開了嘴,狼狽地逃離路明非。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說話!為什麼你不哀嚎!怪物!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不死斬帶著氤氳鮮紅霧氣出鞘,宣判著赫爾佐格的終結。
「安息吧,我會親手了解你的生命。」
拜淚刺穿了赫爾佐格的胸口,刺入了那顆發芽的種子。
路明非將種子剜了下來,連帶著血肉和鱗片。
赫爾佐格的身體如同黃沙一般消散了,彷彿歷經了萬年的歲月,然後腐朽。
小秋誼抽泣著,撲入了路明非的懷裡,小小的身體顫抖,她全然不顧路明非的身上佔滿了濃腥的鮮血。
路明非雖然傷痕纍纍,但仍然拍著她的背安慰這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畢竟這是他的乾女兒。
等待小秋誼平靜下來后,他扣動自己的喉嚨,在一陣陣乾嘔之中,吐出了那顆種子。
兩顆種子放在手心,發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在柔和的光波之中,融為了一顆。
光很溫暖,在它的照射下,路明非的忍義手消失了,傷勢逐漸恢復了,只是衣服殘破。
他將這顆種子放在金色的沙灘上,指使著黑蛇飛往外界。
富士山下,黑蛇飛到了芬格爾的面前,遞來了一塊布條,上面用血跡寫著文字。
警報暫停,危機解決了,富士山又平靜了下來。
芬格爾忽然顯的極其興奮,沒有任何解釋,火急火燎地坐在黑蛇的背上離開。
他沒有向任何人解釋,但數小時之後,EVA對全球的服務暫停,同時當昂熱從冰窖取走了兩件貴重物品。
金色的沙灘邊,海波蕩漾。
黑蛇從遠處飛來,載著芬格爾,還有三個冰棺,冒著絲絲的寒氣。
「亞紀和葉勝的遺體是作為烈士被保存在卡塞爾冰窖的,伊娃本身就是EVA的人格化主機,都保存的很完好」芬格爾打開了冰棺。
他的手顫抖著,觸碰著那張冰冷的臉。
「交給我吧。」路明非點點頭,拔出了開門,黑色的氣息環繞於冰棺之上。
數日後。
「那顆種子不會再回來了,沒有人能再抵達那個地方。」
「是么.終於結束了啊你的刀呢,也留在那裡了么?」
「我想我不會再需要它們了,不過楔丸我帶了回來,就當做紀念吧,校長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么?」
「不要再叫我校長了,我辭職了,買了去劍橋郡的機票。」
「祝您玩的開心。」
「我想我會很開心的。」
一年後,濱海市。
沙灘邊,烈日炎炎。
七八月份,正是暑假的日子。
路明非穿著泳褲,替趴著的繪梨衣抹防晒油。
遠處,喬薇尼和路麟城正帶著玉秋和迎秋堆沙堡,笑聲連連。
換好衣服的源稚生和源稚女加入了堆沙堡的隊伍,源稚生抱起小迎秋就是一陣猛親,他真的很喜歡自己的小侄女。
路明非瞧見那邊櫻小姐抱著自己熟睡的孩子坐著,和櫻井小暮閑聊。
「九月份他們就要去讀幼兒園了吧。」戴著墨鏡的愷撒和諾諾走過來,手提一打冰鎮柃檬水。
「入學手續都辦好了。」路明非笑笑。
「西瓜來嘍!」芬格爾抱著一個超大號的西瓜出現在眾人眼前。
小秋誼跟在他的身後,和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姐姐說著什麼。
來到沙灘后,她四處張望,從海的那邊駛來兩架帆船,朝著她賣力地招手,她邁著小腳丫,飛快地跑了過去。
楚子航蹲在遮陽傘下,非常忙碌,因為他要替兩位女士抹防晒油。
老唐臉上蓋著一本美女寫真雜誌,睡的正香。
康斯坦丁給路明非帶來了一張明信片,隨即又屁顛屁顛地跑到蘇恩曦身邊去了。
路明非打開明信片,裡面夾著一張照片,是零和路鳴澤還有酒德麻衣在夏威夷群島的合照,上面寫著「不要想我」。
路明非笑了笑,把明信片摺疊起來,收進了衣服兜。
他專心致志地替繪梨衣抹防晒油,陽光有些刺眼辣人。
「希望明天不要也這麼熱。」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