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給了我整個世界也比不了的幸福
(1)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忽然想起來這寧城山離銀行很遠,我只能打的去上班。唉,又得增加筆開支。
我急忙穿好衣服,拿了公文包奔出來,別墅里還安安靜靜,大家都彷彿沒有起床。也是,誰看過當老闆的人早起呢?
傭人替我拉開門,問我要不要安排車,我搖搖頭,我才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情。
急急忙忙一路下山,身邊呼啦一下開過去一輛高檔車,修得筆直的山路上只有我一個人在飛速地奔跑。
我真的覺得無奈,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夢想進入豪門,可是如果知道進入豪門是過著我這樣狼狽的生活,只怕很多人都會打退堂鼓了。
好容易打了一輛的,襯衣都已經汗濕了。
踩著點子來上班,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餐,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的叫。銀行就是這樣死板的沒有人情味的單位,銀灰色的大廈、整潔的黑西裝,玉白色的台階,冰冷的玻璃窗,離外面繁華如花的世界僅一步之遙,卻也絕對不可以在上班的時候邁出大門一步。
我喝了一口水,打開電腦,開始了忙碌的工作。
其實我的生活並沒有因為咿呀而帶來大的改變,這樣倒也好,彼此沒有要求才會變得平靜,才可以好好相愛,我才可以看清楚她幽蘭的心事而她才可以有耐心陪伴在我身邊。
中午,已經餓得快發暈的我,終於接待了最後一位客人,他遞來一張紙條,上面什麼都沒有,我翻到背面,才看清楚:提款10000元。
我將紙條退回去,溫和地說:「對不起先生,我這裡不辦……」我愣住了,面前的男人三十四五歲的年紀,英俊但顯得落魄,鬍鬚沒有剃乾淨,身上的寶藍色襯衣也髒兮兮的彷彿有很多天沒有洗乾淨了。
「容大為?」我脫口而出。忘記了隔著厚厚的玻璃他根本就聽不見。
他彈彈窗戶,示意我出來。
我下意識地看看周圍,好在同事們都在低頭忙活,沒有人留意到我。看看手錶,時間也差不多了。對同事交代了幾句,我就走了出去。
不知為什麼,心裡忽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祥預感。跟容大為只見過兩次面,每次見面都打架吵架,鬧得不開心。這個人就是社會上的渣滓,下三濫,可是穿鞋的都怕光腳的,他今天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究竟又想找什麼樣的麻煩呢?
我請他去隔壁的小餐廳吃飯,其實是想帶他離開同事的視線。他也不以為意,拿起菜單點了幾個特色菜,要價不菲,莫了還讓人給他拿包芙蓉王。
他點燃一根煙,眼睛似笑非笑瞪著我:「怎麼樣?做林家的女婿很滋潤吧?怎麼還在銀行坐櫃檯,有福的日子不知道享?」
我沒好氣地說:「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他冷笑一聲:「你應該感謝我,是我給你讓了位置,林家女婿本來應該是我。」
我強忍住怒火,語帶刻薄地說:「你?可能嗎?咿呀喜歡你什麼,沒有工作,一無是處,還玩女人,還要女人養活,別說咿呀,就這大街上隨便一女的,都不會要你,哪個女人找你哪個倒霉。」
容大為吸了口煙,竟然沒有發火,只輕輕拍了自己的臉:「就憑這張臉,我就可以吃她一輩子。」
這下輪到我感覺好笑了,臉,他以為他的臉是吳彥祖嗎?真沒有見過這樣無恥的男人。
容大為玩弄著手裡的打火機,火苗一跳一跳的,將他那張雖然英俊卻讓人感覺不堪的臉也照得一明一暗:「小子,你應該見過林咿呀的哥哥了,就沒有發現出什麼嗎?」
我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要再打探我的私事,你是怎麼查到我單位上來的,還有,你找到到底想幹什麼?」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拳頭,讓他明確知道我對他的憤懣。
菜端上來了,容大為拿起筷子,將一條鮭魚夾了半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根本就不理睬我的問話。
而我,雖然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地叫,卻一點食慾也沒有,對著容大為這張臉,再好的美食我也咽不下去。
容大為幾乎將桌上的美食掃蕩一空,這才摸著肚皮滿意地笑了,他拿出牙籤剔著牙齒,打著飽嗝說:「你知道嗎,我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飯菜了,這才是人吃的東西。」
我的耐心已經快沒有了,瞪著他說:「如果你就是為了混頓飯,好,我請你,不過沒有下次了,我警告你,你如果敢到我單位鬧事兒,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是寧城本地人,多的是哥們兒,有個什麼事大家都會仗義相助。」
容大為悻悻地說:「我不是來和你打架的,也不是想吵架的。咿呀跟你我沒意見,反正你和她也長不了。我是告訴你,我手裡有幾張咿呀的私密照片,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買下來?」
他這才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照片,甩到桌子上。我拿起來一看,熱血上涌,整個人都呆了。
是咿呀睡在床上的照片,蕾絲睡衣半隱半現,露出姣好的身材,還有一張,竟然是出浴照……我惱火地問:「你想幹什麼,快說。」
容大為嘆了口氣:「別著急嘛!我就這麼多照片了,本來想自己留個紀念的,不過既然她已經選擇了別人,留著自己看還會傷心。所以我打算送給你,你知道,這些私密照片放在我手裡,哪一天我搬個家把照片弄丟了,被人拿到網站上曝光,不又弄個『艷照門』嗎?既然我這麼講義氣,你多少也得表示表示,好歹弄點錢給哥們我花花。」
我明白了,他在敲詐我。
我的腦海里飛速地思考著,不給他錢很容易,他如果鬧事,叫杜康帶幾個人來教訓他一頓,保准他變得老實,可是這些照片不知道他手裡還有多少,萬一真的捅到網路上,受傷害的人只有咿呀,她的事業她的名譽都完了。
見我沉默不語,陰沉著臉,容大為嬉皮笑臉地說:「你現在是林家的貴人,以後榮發富貴的日子長著呢,何必在意點小錢?我不要多了,1萬塊,連底片帶照片統統給你。」
我不知不覺地伸手拿煙,點燃了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煩悶地問:「我怎麼知道你拿了這筆錢還不死心,還有下次?」
他冷冷地一笑:「你以為咿呀那麼笨,和我分手不會帶走所有對她不利的東西?我手裡就這幾張,信不信隨你,你沒有選擇,只能賭一把。」
我再次拿起那些照片,下了決心,不管是不是被他敲詐,我也不能冒險讓咿呀被他傷害。
我不是一個強有力的男人,可是我願意傾盡所有保護我所深愛的女人,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為了她,我可以付出生命,更何況只是破一點財呢?
我點點頭:「行,把底片給我,你跟我去取錢。」
我把錢交到容大為的手裡,又從他手裡拿過底片。容大為滿意地掂掂錢,眼神發出貪婪的光芒,說:「哥們,我就知道你夠義氣,行,爽快。」
我厭惡地掃了他一眼,對於這樣的人,我真的不想再見。我什麼都沒有說,拿起底片轉身就走。
他忽然在身後說:「哥們,你這麼爽快我也要講點義氣,有件事情我想告訴你……」
我淡淡地說:「還有什麼事?」
他又繞到我前面,盯著我打量了半天,才帶著不懷好意地笑容說:「你知道咿呀為什麼會喜歡上我這樣的人嗎?」他伸出手,想碰我的臉,我厭煩地讓開,他哈哈大笑起來:「你和咿呀不會長久的,因為她能喜歡上你絕對是一個意外,一個衝動。她就喜歡我這樣的,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我嗤之以鼻:「難道因為你帥得震驚寰宇?」
他擺擺手,對於我的諷刺竟然毫不在意:「我長得是不錯,可是我老了,咿呀比我小那麼多,而且她天天接觸的都是娛樂圈裡的演員,身邊的人不是帥哥就是美少年,我算哪顆蔥?」
我「哼」了一聲,心想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
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不耐煩地拂開,他訕訕地拿開手,說:「哥們,我是好心提醒你,付出感情的時候悠著點。她的心裡有別人,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她的哥哥林峰,她喜歡上我,就是因為我和她的哥哥長得相似。不僅這樣,其實她在我之前,也有交往過別的男朋友,個個都和她哥哥長得有幾分相似,我們對於她來說都不過是一個愛的替身而已。而你,是一個例外,你和她的哥哥長得一點也不像,所以你和她根本就是一個意外。林咿呀如果愛她哥哥一天,就永遠不會接受你,至少她只會接受一個長得和她哥哥酷似的男人。」
我輕蔑地瞧著他,譏笑著:「容大為,你其實很適合當編劇,這劇情可編造得夠離譜的。林咿呀和你交往真的是瞎了眼,分手了還要被你如此污衊糟踐,竟然污衊她*。」
容大為湊近我的耳朵,帶著惡作劇的口吻說:「難道你不知道,林咿呀和林家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她不過是林家收養的孤女而已,她根本就不是上海人,她是根正苗紅的寧城人,她的父母都是寧城一小的老師,出車禍死了,臨死前把咿呀從車窗口裡拋出來,留了條小命。這個事情你去查查老報紙可能還能查到,是林老頭收養了林咿呀,不過真正將咿呀帶大的是林峰,大了她15歲的所謂的哥哥。咿呀懂事以後就愛上了這個哥哥,可惜啊……求愛不成,她才變得叛逆,什麼事情都和哥哥對著干,可是這些年來,她的心裡一直只有他,林楓知道,咿呀也清楚。我奉勸你,要麼你就裝糊塗,趁和咿呀交往的時候多撈點好處,要麼你早點和她分手,想想看,你身邊的女人心裡一直只有別的男人,這和戴綠帽子有什麼區別?」
「夠了!」對於他越來越露骨的談話我已經厭煩到了極點,我指著他說:「容大為,你管好你的嘴,在外行走要存點厚道,否則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小心禍從口出。」
我頭也不回地離去,只聽到他在身後狂笑:「又是一個傻瓜!」
如果耳朵可以關機,我一定重重關上給他看。
回到銀行,我埋頭工作,心裡卻亂如麻,從理智上分析容大為的話肯定是他的胡編亂造,可是為什麼直覺卻告訴我事情有一定的可信度呢?
我想著林峰那張冷峻的臉,的確和容大為有幾分相似度,容大為這樣一個下三濫咿呀當初都會和他拍拖,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才讓她那麼做。
又回想起咿呀和林峰相處的時候,表面上確實其樂融融,可是當時我就彷彿察覺了哪裡有什麼不妥,總覺得好像有什麼秘密被掩藏的感覺——我的心裡猛然一跳,是的,林峰看待咿呀的眼神,過於深沉,像深不可測的幽潭一般,哪有哥哥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待自己的妹妹?所有的秘密都掩藏在那鴻幽潭之中,或許就連歐姐也不一定知道。
如果咿呀真不是林家的人,為什麼這麼大的秘密她從來不告訴我?是擔心我知道了嫌棄她的出身過於複雜,還是因為在她心裡始終覺得和我還有層隔膜呢?
我的心亂糟糟的,以至於處理業務的時候幾次忙中出錯。
我發現我深深感到恐懼——如果容大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我的情敵是林峰,這樣優秀出色的男人,我拿什麼和人家比?外在無法比,內在更加無法比,他們那麼多年朝夕相處的深厚感情,對於他們來說,我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人而已。
不,不會的,咿呀不是那樣的人,和咿呀相處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她對我的感情,不說一開始就很深厚,但發展到現在,我已經能夠感覺到她對我的依戀和信賴,那溫柔如水的眼神,那頑皮任性的頑笑,那執手相看的朝朝暮暮,怎麼可能是演戲,怎麼可能是虛偽,怎麼可能是衝動和意外?
我們像在天空中相遇的流星,相遇的機率雖然罕見,但身後也有命定的軌跡。不,絕不可能這一切都是水中花、鏡中月,我們絕對不會是對方生命里的過客,還有那漫長的人生路,我們要一起慢慢地走。
我感覺我的心變得潮濕了,愛情像潮水一樣滿溢,而我,彷彿找不到出口,只能任它們一路澎湃,奔涌,化成泡沫。我深深地意識到,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沒有咿呀,我的世界將會全部毀滅。
(2)
下班以後,因為心情鬱悶,不想回到那個雖然豪華但卻並不屬於我的「家」,我跟咿呀打了電話,說晚上約了杜康吃飯,遲一點回家。
再見到杜康,真的是吃了一驚,這愛情果然讓人春風得意,這小子一洗前段日子的狼狽,整個人都顯得輕飄飄起來。一見到我,就拍著我的肩膀說:「小舅子,要吃什麼我統統埋單。」
我沒好氣地調侃他:「怎麼,剛追到我堂姐就馬上從父母那裡拿回了銀行卡?」
他不以為意,拉鬆了脖子上系得緊緊的藍色領帶,將黑色的西裝脫下來扔在椅子的靠背上,忽然又拿起來,拍拍灰,整齊地掛在椅背上,帶點炫耀口吻說:「這西服是姐送我的。」
我瞧了那西服一眼,笑著說:「這就是愛的回報。也難為你小子吃了這麼幾個月的苦頭了,現在覺得值吧?」
他點點頭,伸起大拇指:「值!值!都活到奔三的年紀了,才覺得自己像第一次戀愛。」他的眼神閃閃的,嘴角一說話就帶著濃濃的笑意,果真像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火。
我點了幾道菜,杜康全部給我改了,貴的菜統統不要。我白了他一眼,說:「杜大少,你剛才還說我想吃什麼你埋單,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給我點面子,今天我發了薪水,薪水不多,你知道我拍拖還得準備點錢。我父母給我的銀行卡我可不敢拿了,姐和我約法三章了,如果要跟她好,就得學會自食其力,只要是自食其力,跟著我吃糠都成,如果靠家裡靠父母,龍肉她都不稀罕。」
我的腦海里浮現起我堂姐那張倔強的臉,聶曉丹就是這樣的人,對男人的要求其實也簡單,她喜歡上進的男人,一直沒有改變。
菜上來了,杜康吃得歡快,而我卻食難下咽,杜康放下筷子,瞅了我一眼說:「曉明,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了,誰有事都瞞不了另外一個,我也沒有打算隱瞞杜康,於是,我把林峰是咿呀的哥哥,曾警告我不要糾纏林咿呀,和我現在已經住到了林峰的豪宅里,以及咿呀的前男友敲詐我並且告訴我的秘密,統統告訴給了杜康。
杜康聽得目瞪口呆,藍色的燈光映射著他的臉,就彷彿在映照著一個木頭人一般,除開眼珠子偶爾動動,整個人都快成殭屍了。
末了,他才回過神來:「我的神,聶曉明,你是不是在拍戲?我怎麼覺得你遇到的事情太神了?我老闆竟然是林咿呀的哥哥?還有,你被人敲詐你還真給了錢,聶曉明,我真不知道是該罵你一頓還是羨慕你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我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說:「你就別嘲笑我了,現在什麼事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是不知道容大為說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咿呀愛的人真不是我,我……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我真的陷進去了,拔不出來,走不出來……我……」我的聲音變得哽咽了。
杜康沉默了,他點燃煙,遞給我一顆,我順從地接過,我曾是不抽煙的人,可是現在我終於明白,有時候這裊裊的煙霧確實可以讓人的頭腦變得冷靜一點。
杜康幾乎快將一根煙都抽完了,才開腔:「曉明,容大為那人肯定是嫉妒你,所以他說的話裡面一定有點水分。不管咿呀是不是喜歡了她名義上的哥哥,我們先要搞清楚,林咿呀究竟是不是林家的人。我可以幫你去查查,我有個哥們是報館的,也許可以查到當年的報紙,看看是不是有寧城一小的老師雙雙遭遇車禍,臨死前從車窗里拋下一個孩子的新聞……實在找不到,我們還可以去學校里了解下情況。」
我想了想,問:「要不,我直接問咿呀?」
他搖搖頭:「她如果想告訴你,早就告訴你了,不會一直隱瞞到現在。」
我的聲音變得低沉:「你說的也對,唉,她寧可告訴給容大為,都不肯告訴我知道,我真不明白這代表什麼。」
杜康安慰我說:「這個事情,外人會比你看得更清楚一些,我想林咿呀之所以告訴容大為,可能是因為她當時年紀小,想事情想得不那麼複雜,現在成熟了,知道許多話說出口前要三思而行。她不告訴你,並不一定是拿你當外人,而可能是怕引起你的誤會,畢竟這不算好事兒,她的身世那麼複雜,怕愛人會有很多疑問。」
不管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安慰我的話,我的心裡稍稍安定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對咿呀的深深的憐憫。所有的人都只能看到她的光環,卻有幾個人能了解她內心深處的那種無依無靠地孤單。即使林家富貴榮華,畢竟那不是有血緣意義上的真正的家,換了是誰,都寧可要一雙清貧的親生父母,而不會投身富貴之家認別人的父母為父母。這些年來,咿呀在人前歡笑,人後流了多少眼淚,面對月圓月缺,花開花落,她的心底深處,永遠都是一個人,無人可以訴說傷痛。
或許,這才是為什麼,她小小年紀卻演技那麼出色的原因吧,一個沒有故事的人,是演不出那些複雜的情感戲的。
而我,能給她的,除開我至死不悔的愛以外,真的已經一無所有。
晚上,我回到林宅,林峰瞧了我一眼,不滿地說:「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又不是做生意的人,忙到這麼晚幹什麼去了?」
歐姐埋怨地拍打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說這麼多,咿呀則替我辯解:「曉明事先跟我請假了,哥,你別擔心,曉明所謂的『應酬』就是跟他的幾個狐朋狗友們吃飯喝酒,沒別的。」
林峰「哼」了一聲不再吭聲,我生氣地上樓了。
我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住在他們家本非我原意,可是卻處處要受到咿呀的哥哥的刁難。也許別人感受不到什麼,但是我憑直覺知道林峰根本就不喜歡我,再加上容大為的那番話令我變得敏感,我覺得再住在這裡實在沒有了必要。
門悄然推開,一個人影跳了進來,從後面緊緊地抱住我,將她的臉頰貼在我背上。
我想甩開,她卻像棉花糖一樣緊緊貼著不肯離開半分。我無奈,只得投降,轉過臉來說:「你還理我做什麼,陪你的哥哥去。」
她又勾住我的脖子,臉軟軟地貼在我的臉頰上,細聲細氣地說:「曉明,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不肯承認,搖搖頭。
她刮著我的臉:「還不承認呢!瞧,臉都氣成豬肝色了。你真小氣,我哥就是那號人,喜歡啰嗦幾句,我從小被他啰嗦慣了,如果我是你這麼小氣,很小的時候就被我哥念死了。」
我酸溜溜地說:「你們兄妹感情那麼深,你怎麼會捨得早死。」
她讓我坐下來,然後一屁股坐到我腿上,對我說:「如果你真的和我哥合不來,那我們明天就搬出去,怎麼樣?」
我很高興,眼睛一亮:「你說真的?」
她又撒嬌賴皮了:「還說自己不小氣,我哥就念你一句,你就這麼記仇。曉明,其實你就真的想做一輩子的銀行小職員嗎?和我哥處理好關係,讓我哥教你做點生意,男人誰不求一個發展。」
我的臉沉了下去,將她從我腿上推開。我站了起來,慢慢走到了窗前。
從這裡往外眺望,可以看到山腳下的風景,燈光閃爍,夜景如畫,映照著天上皎潔的星光,人猶如懸浮在半空,這樣的感覺真的很特別。這裡的房價是普通人根本想都不敢想象的。的確,這裡很美,住在這裡的人都覺得有成就感,可是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好炫耀的,因為這不是我的家,不是靠我自己一手打拚出來的,我不過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寄居者而已。
我將臉貼近窗口,手在玻璃窗上畫圈,說:「咿呀,我有個很出色的堂姐,還有個很聰明的堂妹。小的時候,我們三個人一起念書,她們總是偷著玩耍,但是卻總能考第一名,而我,用盡全力也就考個第十名。我總是被家長責備,只有我媽媽不罵我,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註定的路要走,上天都安排好了的,有的人適合當官,有的人適合寫詩作畫,有的人適合默默無聞做普通平凡的工作。沒有必要去羨慕別人,也沒有必要拼了命去攀比,做好自己,快樂走好自己的路,就行了。許多事業有成的人未必還會擁有普通人享有的種種快樂。咿呀,我就是一個普通人,你認識我之前,我就是,現在也是,以後還會是。我沒有很大的夢想,最多就是開個奶茶店,做個奶茶老闆,戴著潔白的廚師帽,渾身飄著奶茶的香味,臉上是滿足的喜悅的笑容。我不想當大老闆,不想每天為了用錢賺更多的錢去陪一些自己並不熟悉也不喜歡的人,不想每天對一些陌生人說各種各樣虛偽的話,我只想過平靜的日子,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早上睜開眼,看到的是我最愛的人,晚上閉上眼,身邊睡的是我最愛的人。這樣的生活我覺得就是最大的幸福,別的我根本不做嚮往。可能我說這些話,會讓你失望,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不想欺騙你,說我想為你賺多少多少的錢,為你買多大的房子,我只是想牽你的手,和你一起在幽暗的街頭散步,後面跟著我們蹣跚學步的孩子。你明白嗎?」
咿呀沒有回答,轉過身,才發現她正將手托在下巴上怔怔發獃。
我走到她面前,蹲在地上,抬頭凝視著她美麗的大眼睛。她的瞳仁里,我的身影顯得那麼落寞那麼孤單。我想撫摩她的長發,卻被她緊緊抓住了手。
「我明白你的話,以後,我不再要求你什麼,你只要做自己認為快樂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我帶點自嘲的口吻說:「你能接受一個並不出色的男朋友嗎?」
她的唇角上揚,露出一個如皎月般爛漫的笑容:「不想接受,現在不也接受了嗎?」
我捧著她的臉,輕輕吻起了她的嘴唇,她的嘴唇柔軟而豐滿,帶著淡淡薄荷香味的嘴唇,像三月里草莓的滋味。我緊緊摟住她,像擁住了自己一生里的珍寶。
門被敲響了,林峰探頭進來,咳嗽了一聲,我們趕緊紅著臉分開。林峰當做沒有看見,說:「咿呀,爸爸打國際長途來了,下去接聽下電話。」
咿呀應了一聲,沖我眨眨眼,眼神里滿是無奈。
她探詢地看著我已經收攏在一起的衣物,我訕訕地笑著,又將它們一一擺放了回去。她這才微笑著離去。
看著他們兄妹離開的背影,我揉揉鼻頭,心想林峰你是不是看我不順眼,故意來壞我好事的吧!
(3)
我洗澡完畢,躺在床上,床太軟和了,我想念我那個有些硬但已經浸染了我身體氣息的自己的床。我在黑暗裡無奈地苦笑,人真的是有命的,不屬於自己的就無法習慣。我為了咿呀付出這麼多,迷糊的她可曾明白?
不過,我也不奢求她的任何回報。
有些人,每天在你眼前來來去去,卻不會留下任何痕迹,可是有些人,在遇到的最初,就會在你的生命里劃下深深的印記,會連同你的呼吸一般和你交融,直到生命的盡頭才會變成句號。
可是,穿插一生的,往往都是前者,而能遇到在你生命里劃下痕迹的人,卻更像是一種運氣。為了這難得的遇見,我甘願忍受所有的辛苦;為了那種心靈的契合,我寧可忍受身體的孤單。
所以,不管咿呀對我如何任性,我的心底深處永遠對她存在一種淡淡的卻縈繞不去的感激,是她,讓我平淡的生活綻放如繁花,讓我這個普通男人也邂逅一段求佛也求不來的美滿愛戀,只是,我不知道這愛戀能否修成圓滿的姻緣。我不去奢求,不存在希望也就最終不會失望。
窗外的光線一點一點消褪,夜色一點一點變得更黑暗,我和我的床,彷彿沉浸在幽暗的潮水裡,表面上巋然不動,而內在早已洶湧澎湃。
忽然,我錯覺般聽到了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再細聽,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我苦笑了一聲,心想自己還沒有入睡就開始做夢了。
月色一點一點從窗外浮現,將地上的影子拖得越來越長,我順著影子朝上望,先是看到一雙赤腳,如玉一般潔白地踩踏在木質的地板上,再往上,見到的是裹著浴巾的圓潤身體,撐著一個小小的還披散著海藻般茂盛的頭髮的小腦袋,髮絲上,一串串晶瑩的小水珠漸漸滾落下來,水痕,從門前,一直延伸到我的床前不遠處。
我的呼吸和心跳一起變得急促了。
我用力掀開被子,跳下床,向咿呀奔去,如同追日的夸父一般帶著一種虔誠。在觸到她柔軟身體的瞬間,我感覺我的指尖亦變得柔軟,恨不能將我心底的全部溫柔交付出去。而她,則只是羞澀地低下頭微笑,月色融入她閃亮的眼眸,一種撲塑迷離的性感像瘋草一樣暗然滋長,令我更加心慌意亂。
我攔腰一抱,將她抱離了地面,長發拂在我的胳膊上,痒痒的,更加撩人。我再也按捺不住,粗魯地將她按倒在柔軟蓬鬆的床榻上。
我的吻如雨點般溫柔地落了下去,落在她緊緊閉著的雙眸上,落在她飄滿檸檬清香的髮絲間,落在她微溫的耳底,落在她微啟的櫻桃般鮮艷的唇齒間。那些吻,如同穿越了千年的約會,從髮膚直抵達心間。
她的肌膚髮燙,撫摩著那如絲緞般柔軟乾淨潔白的肌膚,我就像接近神的膜拜者,既充滿渴望又充滿不可預料的敬畏。
因為我的笨拙,床發出輕微的吱嘎聲。我的臉慢慢地紅了,將頭埋在她芬芳的心間,良久,良久,我的手終於慢慢朝浴巾的貼合處摸索而去,輕輕一抖,浴巾豁然開啟,一個如玉一般完美無瑕的滾燙的身體完完整整落進了我的懷裡……
我低下頭,我的吻一路沿著脖頸向下,她柔軟的胸口微微起伏,她依然閉著眼,彷彿睡著了一般,而手,卻交叉在我的脖子處,手指摩挲著我的皮膚,給予我最羞澀的鼓勵。
我驚嘆造物主的神奇,竟然給了一個如此美好的身段給這個清純的女孩,豐滿柔軟的胸,瘦弱的腰肢,彈性的臀部,任何一個男子,都甘願死在這樣的身體上。
我褪去了我的睡衣,在我的肌膚覆蓋她的肌膚的瞬間,她緩緩地,無比柔軟而又無比柔情地問:「你真的愛我嗎?」
慾望的潮流像風暴一樣將我們席捲,在狂亂的顛簸里,我心醉神迷如夢囈般*:「把我的心割開給你看以*的證明,我都願意。」
她終於半睜開雙眼,順從地迎接著風暴一般的愛撫,她回吻著我的肌膚,像嘆息,又像在奉獻般,發出輕輕的,柔媚性感無比的輕吟……
月亮躲到雲層里去了,房間的光線變得更加暗淡,四周一片沉寂,靜到只有我們彼此的呼吸在微微起伏,像在暗夜裡永遠連綿不絕的波濤一般存在。在默然的對抗中,我們完成了彼此身體的交融,像得到了一種無名的解脫,又像是我們的愛,終於抵達一處繁花盛開的桃花源,從此看見一處別樣的風景,帶著淡淡的喜悅,又有微微的驚異。
疲倦最終席捲了我們,枕在我的胳膊處,她漸漸睡去,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我最後吻了吻她的臉頰,像嬰孩般的天使,我最愛的天使,你可知道你給了我整個世界也比不了的幸福。
謝謝你,我的愛。我帶著感激深深沉入到甜美的夢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