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見,細品九月盛夏的餘熱
故事的開始是在一個炎炎夏日的結尾,晚蟬還在樹上鳴叫,與其他蟲兒一起享受這最後的狂歡,我記得那天的天氣甚是晴朗,天藍的不止萬里無雲到透出天空原有的底色,而是似乎能透的出水來,烈日照在當頭,空氣中透著濕熱,胸腔中滿是煩悶,真是讓人不禁感嘆:「夏天為什麼還沒結束啊!」
經過了兩個多月的頹廢后,我還是回到了校園,不知何來的運氣,中考考的出奇的好,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當我收到這樣一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時,最高興的還得是我的爸媽,我只記得那天他們一邊用著確信的語氣還要問我:「兒子,真的假的?」一邊和自己的朋友同事們炫耀,吹著自己的兒子有多麼多麼優秀,考上了一所多麼多麼好的高中,望著他們一邊準備晚飯好好招待我,一邊給我嘉獎,還不忘手機上問問別的同學父母他們家的那些個考得怎麼樣。
大部分都會虛偽地恭維他們兩句:「你家的這次發揮的好哇!」遇著考的比我好的所謂「別人家的孩子。」也會咬牙切齒和那些虛偽地家長一樣虛偽地恭維兩句:「是嗎,你家的很優秀嘛!」
我記得我沒有多說什麼,只嘆了兩口氣,望著他們忙碌的背影,細想著,之所以這麼驚喜,大概是因為我的初中三年生活吧,大概確實是慘不忍睹,一地雞毛吧。
來到學校,映入眼帘的便是碩大的「育樹育人」四字,高高地懸在空中,進門便是中央大道,途中有數根立柱,向左便是教學區,向右是購物中心和教師宿舍(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布局),再向前便是操場,操場旁是宿舍和食堂,校區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大,環境也沒有《宣傳手冊》中拍攝的那般好,但還算乾淨整潔。
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為了避開大的人群,我來的很早,但教室里放眼望去已有幾人了我在最靠前門的位置坐下了。
因為這個班沒有以前的同學,也沒我認識的人,在班上的幾人又不曾打過照面,無人搭話,為了顯得比較合群,我開始盯著一處景色發獃:沒人認識也好,這樣我活到至今內心的傷痕,身上屈辱的烙印,就不會被人揭開,像受了傷的動物無奈地夾著尾巴逃跑,一邊戴著面具虛偽地活下去,一邊又在內心渴望著有人能透過面具看到我的臉,看到我猙獰的臉,聽到我的呼救聲,救贖我,一邊推開所有人,一邊在內心吶喊者希望有人靠近我。矛盾,衝突,無處宣洩感情虛偽地活下去,這世間,本就是各自下雪,各有各的皎潔。
「喬梓然,你愣在那幹啥呢!」聽到有人喊我,我思緒稍稍被扯回來了些,我稍稍抬了抬頭,測了測身子望了望,眼前映出了一個人的模樣,這個人叫欣城。
欣城是我在這個班上認識的第一個人,之所以他給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是因為先前軍訓時,第一天,來到教室,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抱團,一進教室就滿教室搜索自己認識的人,然後就自然而然地圍在一起,彷彿就有了「家」,有了歸屬感就可以假裝自己好像融入了集體一樣,彷徨地掩飾著自己對新環境的陌生與尷尬。
舉個例子,七八年沒見的兩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相見,都可以說一句:「呀,你是……吧,好久不見了。」對方當然也會順其自然地回答:「是啊,你是……,是好久不見了。」然後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假裝很熟地攀談起來,殊不知先前在路上遇見雙方都不想認出對方,連招呼都不高興打,甚至還要避免視線的接觸,這樣建立起來的關係是虛偽地,不穩固的,像沙一樣,一拍即散。
但是像我這樣的人,先不說是否真的有人認識,就算有,大概也會假裝不知道吧,所以,來到班級后,我只能裝睡,或者發獃,表面上看似波瀾不驚,實則看著周圍一派祥和的氣氛,心裡已經罵了一萬句:爆炸吧現充。
沒過一會兒,一個人便從門外探出了腦袋,環顧了教室一周后,似乎和我一樣,沒有找到認識的人,於是,似乎是隨意地找了一個座位,也可能是因為我的座位離他最近,總之,他在我的旁邊坐下了,一坐下,便開始翻包,大概是暑氣過重吧,他掏出飲料便開始咕嘟咕嘟往下灌,喉結一動一動的,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滿足了,撩了撩滿頭的汗,終於注意到我了。
「兄弟,有紙么。」他側了側身子,用手抵了抵我的胳膊肘。
我無力地抬起了自己的腦袋:「叫我?」
「是啊,老哥,江湖救急啊!快快!」他似乎是很堅定的看著我。
我略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有的,你等著。」
我翻了翻課桌,將餐巾紙抽出整包遞給他,他連抽了兩張紙,敷在臉上一陣擦,看他這樣,我又在課桌里翻了翻:「用這個,會好受點。」
「哇,太感謝了,你人也太好了吧!」他一邊抽著我遞給他的濕巾紙,一邊道謝。
我細細看了看他,只有一米七不到的個子,帶著半圓半方框的眼睛,人又小又瘦,臉上卻有著幾分可愛,略像理科男的臉。
「話說,好兄弟怎麼想來育人高中的!」他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和我閑扯。
「分數夠了就填了。」我有些隨性地回答。
「太扯了吧,就因為這個?」
「不然呢?」說話間我並沒有看他,只是回答他的話。
「應該不是吧!」他的話語中似乎有著堅信自己觀點的情感。
我現在倒是有些疑惑他話語中那奇怪的語氣。於是轉頭望向他,猛地一驚,因為我發現他正看著我,帶著很認真的眼神看著我,我被盯得有些發顫,無奈地問「為什麼那麼說。」
「因為啊,我看著你不像是那樣隨性的人,能認真回答我嗎。」他的語氣好似很了解我似的。
「什麼意思,你很了解我?」我有些疑惑。
「沒有沒有,只是剛覺得你隨便敷衍我的那兩句著實讓我有些在意。」他換了個姿勢,用手撐著頭,慢條斯理地說:「罷了罷了,你不想說,我再逼問,倒像是一個變態了,打聽人家的事。」
他似乎是放棄了,把頭轉向一邊不再看我,我有些奇怪地望著他,思考了良久,覺得他應該沒什麼惡意吧,於是就緩緩開口。
「因為這裡認識的人少。」我小聲嘀咕了一句,可能是有點不想讓他聽到。
剛還趴著的他似乎是突然來了興緻,將頭再次轉向我:「這就對了嘛。」
「為什麼這麼說啊。」我語氣中倒有些不滿,滿臉認真
他看著我的樣子,哈哈笑了兩聲,緩緩解釋原因:「因為……因為氣氛啊。」
「氣氛?」我有些疑惑。
「你看看周圍。」他含蓄的笑著。
我向四周望去,周圍是嘈雜的人群,我望了一圈,更疑惑了:「怎麼了嗎?」
「大家都很聊的來吧。」他笑著說。
聽到這我有些氣憤了:「是又怎麼了。」之所以氣憤是因為我有點討厭這樣的氣氛。
「那你剛剛在幹什麼?」他仍然笑著。
「看著風景發獃。」我隨口答道。
他先是哈哈笑了兩聲,然後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在想著融入氛圍對吧。」
我的瞳孔收縮,有點上頭了:「什麼意思?我看起來不正常?」
他看我這麼認真又哈哈笑了兩聲:「沒有沒有,只是你應該覺得很正常吧,盯著風景發獃,想要融入氛圍,可恰恰成為了風景中最特異的一個,所以我第一眼就看到你了。」
「難道隨便看看都不行么?」我愈發疑惑了。
「可以,可以,可是你沒有主動認識別人,看得出來你大概不大喜歡和人交流,說重一點,不大喜歡人多,但想著你剛才遞給我紙,也不像是個陰暗的人,大概……」他笑著解釋。
「大概是那種很好騙的人吧。被人騙過?很難再相信人?」他似乎饒有興趣地說著。
「沒有,不要瞎猜。」我語氣中有些氣憤。
「你剛剛還說,因為這裡認識的人少,所以來育人高中,這麼看來你以前大概確實有段讓你相當討厭的經歷吧。」他笑著繼續分析:「想要逃離過去,想要重新開始。」
「吵死了,吵死了,都說了不要亂猜了。」我表情嚴肅起來。
「生氣了,那看來說對了。」他的語氣帶著些玩弄。
我手用力一錘桌子:「都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事情不對,看著我的臉色完全變了:「對不起對不起,我開玩笑的,真的……」
「就是因為你這種開玩笑的人,就是因為……」我聲音越來越大,忽然晃過神來,動靜有點大了,四周有不少視線投來,我忽的閉了嘴,不再說一句話。
之所以這麼氣憤,是因為他說的幾乎都對了,甚至猜我氣憤是因為他猜的是對的這件事也是。
吶,有意思。
「對不起,原諒我吧,我不敢了,請你吃東西,真的……」欣城他一個勁地道歉。
「哎!」我吐了口氣,嚴肅的臉鬆了下來,「原諒你了……以後別了啊,絕對不是因為你會請我吃的。」
「好耶……」他開心地像個孩子。
於是,他就這樣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現在,我忙應了一聲「沒啥,想著玩兒。」他也顧不上和我說話了,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慌忙坐下了,從包里掏出來了一盒糖,拿在手裡晃了晃:「要吃嗎。
「不用不用,不愛吃糖。」這句話不是真的,甜的東西還是愛吃的,但我向來沒有接受他人東西的習慣,所以下意識地擺手拒絕了。
他似乎是什麼詭計未得逞似的,朝我笑了笑,擺了擺手,隨手取了一顆放入嘴中:「今天運氣真好啊!第一顆就是巧克力。」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運氣?巧克力?但我懶得多想,隨便搭了兩句話后,他又轉頭去問別人了,一圈過後,大概是因為都還不太熟吧!似乎沒有人接他的糖,他又安分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軍訓總結寫了嗎?」他突然問我。
「寫了,咋了!」
「幫幫忙,拜託拜託。」
我把紙遞了過去,他握筆低頭,似乎是無心搭話了,我望了望教室,似乎與初中變化不大,只有二十個女生,二十八個男生,不一會兒,又有人來了,我瞥眼看了看,是賀淼哥哥,這大概是我認識的第二個人,個子比我高,有近一米八左右,不帶眼鏡,身材高挑,髮型是耗子頭,臉小,很瘦,身材比例相當勻稱,說話時愛用手捂著嘴,看上去十分青澀,少年感極強。
「哥哥好!」我略帶疲倦地向他打招呼。
「早上好哇!」他微笑著向我示意,隨即走向自己的位置。
叫「哥哥,姐姐」是我不知不覺中形成的壞習慣,似乎這樣喊過於親昵。
坐下后賀淼就開始和我攀談起來,不多久,欣城也湊了過來。
「要吃糖么。」欣城向賀淼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裡面的糖發出了「噠噠」的聲響。
賀淼二話不說,接過一顆就要忘嘴裡塞,不消一會兒,他的臉由白變綠,再變紫,臉上的表情都扭曲了,連忙抽了好幾張我放在桌子上的紙,將糖吐了裹在紙里丟掉,猛灌了幾口之後,方才緩過來一些,臉上扭曲的神情方才舒展了些。
「我靠,我真的是無語了,你這tm什麼糖啊!」賀淼一邊翻著白眼,一邊瞪著欣城。
欣城像是做了什麼壞事得逞了似的,趴在桌上嘿嘿亂笑,賀淼一把搶過他手中那盒糖,看了后,抖了抖身子,又驚又叫。
「我真的是服了,吃了一顆糖你都要陰我,你是人嗎你。」
「怪我嘍,明明是你運氣太差了好吧!」
「我靠,我真的服了……」
聽他們爭吵,大概知道那盒糖是什麼怪味糖,各個糖味道不一,有好有壞,剛才賀淼吃的,大概是嘔吐味的。
「賀淼,給我一顆。」我向賀淼伸了伸手。
「你瘋了,這麼難吃還吃。」他似乎還未緩過來。
「欣城不說了么,有好吃的有難吃的,指不定吃到哪種。」我聳了聳肩膀。
「就是就是,明明只是你運氣不好吃到一顆難吃的而已,況且,給你顆糖,你都不問是啥就往下咽,還好意思怪我,剛我吃了一顆就沒事。」欣城一邊掙脫賀淼的手,一邊應和。
「欣城,你大爺……」賀淼還在和欣城纏鬥。
「給我一顆吧,好吃也罷,難吃也罷,反正結果都差不多,況且,也不是人人都能抽到壞的,正是不知道下一顆是甜是苦,生活才有滋有味嘛!」我饒有興趣地說。
「賀淼,瞧瞧人家。」欣城笑道。
「我真的是無語了。」我一邊惱火,一邊從盒子里抽出一顆糖給我。
我嘗了嘗,一股苦澀噎人的味道頓時在口中爆開,嘴中的口水都被這顆糖給污染了,那味道過於深刻,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連連作嘔。
「怎麼樣怎麼樣。」他們兩個都異口同聲地問我,似乎是很期待。
「還好。」我將口中那難以言喻的味道壓下,咽了咽苦澀的口水,雲淡風輕地描述了兩句,聳了聳肩膀。
「還好是什麼味兒啊?吶,給你,盒子上有各種糖的味兒,你看看比較像哪個。」欣城奪過了賀淼手中的糖盒,遞給了我。
我接過盒子后瞅了瞅,大半天邊嚼糖邊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大概是油漆味兒的吧。」
「我天,油漆味兒的?」欣城幾乎坐直了起來,彷彿十分驚奇。
「油漆味,那是什麼樣的很難吃么。」賀淼鉗著欣城的手。
「很難吃,先前吃過一顆,我直接就噴出來了,都吃到油漆味的了,你怎麼還這麼雲淡風輕啊!是不是認錯了。」欣城望著我。
我一邊捂著嘴,一邊向他們擺了擺手,掙扎了許久之後,終究還是將那顆糖咽了下去,聳了聳肩膀,苦笑著望著他們,搖了搖頭。
「我真的是服了,這都什麼味兒啊,你是想毒死人吧。」賀淼鉗著欣城的手,「那你倒是吐掉啊,吃傻了嗎,還咽下去?」
「我不是說了嗎,不管好吃不好吃,最後都一樣的。」我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按了按太陽穴。
他們兩個用一種難以置信和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我,我朝他們挑了挑眉。
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單純天真,總把內心表露在外面,有些人則總是掩藏自己的內心,生怕被人發現,矛與盾相對,無法確定究竟是哪一方更加疼痛,就如一件事的對錯,你無法靠主觀意識來判斷,換言之,一件事,在各個角度來看有對有錯,或者說一件事,基本沒有對錯,只是角度不一看法不一罷了。
第一天過得相當煎熬,但也總算是日落西山,月亮高照,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的簇擁下,回到了宿舍,軍訓幾天下來和舍友們玩得也算可以,可以說都是一群可愛有趣的人,很快睡前鈴就響了。
兀自躺在床上,窗外月光照射進來,耳邊是被子的摩擦聲和舍友的呼嚕聲交加,不算很吵,但很讓人擔心,獨自望著陽台的窗外,月光似水一般泄了進來,樹影搖曳婆娑,沙沙有聲,夜深人靜之時,總是人愛胡思亂想的時候。
哎,經歷了春花秋雨,我的青春可能終於要開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