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現實

「哦？」

玄羽有些驚訝，沒想到泉居然會意識到這一點。

他認真打量著泉，習慣性地捏了捏下巴，臉上閃過一抹欣賞。

這丫頭，果然挺聰明的啊。

這麼想著的時候，玄羽卻是忽視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早已心智成熟的油膩...額，人類高質量男性，而是跟泉美同期畢業的同齡人，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

所以他此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欣賞晚輩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泉很是敏感地縮了縮脖子，然後瞪著玄羽，「你這個表情，總感覺是在想什麼對我來說很失禮的東西。」

玄羽收回目光。

「沒有，你太多心了。」

說著，他又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話說回來。」玄羽摸了摸鼻子，道：「既然你能意識到這一點，看來你差不多已經看穿西田剛這幾年在伊之國所做的事背後的深意了。」

泉發出一聲可愛的鼻音。

「至於你的疑問嘛，呵呵...」玄羽突然輕笑一聲：「這種靠借新還舊的運作模式當然不可能長久，但是，也沒必要長久啊。」

「欸？」

「當國民們的財富聚集到極限，這種模式就沒必要再運作下去了。」玄羽理所當然地道：「因為到那時候，整個伊之國都沒有了再繼續榨取的價值，資金池已經蓄到了極限，再繼續運作這種模式，就真的跟給大名送錢沒什麼區別了。」

聽到這話，泉頓時愣了愣。

腦海中，緩緩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難道說......」

「沒錯。」玄羽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到了那時候，時機徹底成熟，就應該卷錢跑路，享受財務自由的人生去了。」

啪嗒......

地上的樹枝被泉踩碎，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震驚無比的看著玄羽，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這...不可能吧？」

這麼說著時，她的臉上卻滿是動搖之色。

顯然，她自己也知道，玄羽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因為比起明明不是伊之國人的西田剛，卻不惜傾家蕩產也要幫助伊之國民眾繳付恩惠金，無底線地給大名送錢這種聽起來很偉大的事，還是玄羽的分析更符合邏輯。

畢竟伊之國民眾又不是西田剛的爹媽，他根本沒有義務為他們付出。

經過玄羽的分析，泉也意識到，恩惠金代理業務看似是在幫伊之國民眾，但其本身的存在卻極不合理，簡直就跟天上掉餡餅一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合理的事物，背後肯定隱藏著某種讓其合理存在的緣由。

而這種緣由，已經被玄羽看穿，他剛才說的那番話，泉仔細想想，確實符合邏輯，能把西田剛在伊之國的種種迷惑行為解釋得通。

換句話說，她已經開始相信，玄羽說的是對的，西田剛的確有問題。

只不過她一想到昨天進城的時候，伊之國國民面對西田剛時，那種滿懷希望和熱切的神情，就下意識地不想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種事。

要是西田剛真的卷著伊之國國民的所有財富，帶著他們的希望直接消失......

那...該是何等可怕的光景啊！

然而，現實是不會隨著個人意志改變的。

「他已經沒有繼續留在伊之國的理由了。」

玄羽嘆息一聲，頗為感慨的道。

「可是這個國家的國民們這麼相信他，他怎麼可以......」

「你都說了，是這個國家的國民。」玄羽搖了搖頭，輕聲道：「既然西田剛敢在伊之國布下這種局，就已經證明他根本不在乎國民的死活，至於你說的，國民們的信任，那跟他有什麼關係？沒有誰規定，必須為別人自相情願的感情負責吧？」

「就好像有人喜歡你，為你毫無底線地付出，然後要求你必須回應他的感情，不然就是對不起他一樣，這完全是強盜邏輯嘛。」

泉：「......」

她眼神很是微妙地看著玄羽。

對感情頗為敏感的她尋思著，玄羽舉的這個例子是不是意有所指，暗示著什麼？

玄羽還沒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踩了雷，繼續道：

「就算這世上存在有良心的詐騙犯，他心底的善良，也只會在他的同胞面前展露，而不會放在其他國家的民眾身上，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這類人，既然這麼做了，就一定會做到最後，因為他知道，這種事一旦邁出第一步，就絕對不能回頭，稍微猶豫，就會粉身碎骨，他對別人心軟，就是在傷害自己。」

聽到這話，泉徹底沉默了。

想到國民們在徹底失去希望後有可能出現的慘狀，精緻的小臉便變得慘白起來。

她的小手緊緊捏著裙擺，指尖發白。

「那我們去找大名，跟他陳述利害，讓他阻止那傢伙的陰謀，如果大名不相信我們，我們就想辦法向國民揭穿那傢伙的真面目，讓大家清醒過來，不要再把恩惠金交給那傢伙代理......」

「你這個玩笑可真不好笑。」玄羽神色平靜地打斷了泉的話：

「先不說這些事跟我們的任務並沒有直接聯繫，屬於任務之外的事態，你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做到的吧？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西田剛現在是伊之國最受歡迎的人，大名貴族把他當做人傻錢多的搖錢樹，農夫小販則把他當成了救世主，大善人，人設已經完全立起來了，我之前不過是對他態度稍微冷淡一點罷了，那個馬夫就對我充滿敵意，一有機會就冷嘲熱諷，還到處宣揚我對西田剛不敬。」

「西田剛是他們現在唯一的盼頭，在這種時候你要是大肆宣揚他不是好人，來伊之國是為了騙走他們的錢財，你說他們是相信給他們帶來希望的西田剛，還是相信根本改變不了他們困境的你呢？」

上杉玄羽的智商很高，是個很理性的人，理智得跟個怪物一樣，這樣的人，哪怕忍者天賦奇差，有這麼優秀的頭腦，將來的成就也不會差到哪去吧？

比起之前在馬車頂上隱約的直覺，泉現在更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的同伴，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普通。

泉張了張嘴，還想再說，而就在這時——

啪啪啪！！！

身後突然響起掌聲。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

男人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沒想到那個老狐狸精心布局兩年多，居然會被一個臭小鬼看破。」

泉身體瞬間緊繃起來，手下意識地伸向背後的忍具包。

然而還沒等她做出防禦姿態，便突然感覺腰間一股巨力傳來，而後在恐怖的劇痛中，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朝後面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