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要做什麼
「其實啊,姊姊是有些糊塗了。姊姊雖從前是伺候五郎君的,可現下,姊姊卻是大房的人,大房的人關起門來,姊姊與大嫂子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不是嗎?」
玉葭的笑含蓄而清麗,如手邊供著的一朵半開的姚黃,雖不奪目,可那份富貴與顏色,卻也足夠讓鳳之心中涌動激烈。
「五娘子……」鳳之眼中越發迷離,旋即便是沁出了淚珠。
「姊姊若是想明白了,便回去好生養著罷。我這裡簡陋,怕是容不得侯府長孫的尊貴。姊姊放心,姊姊所需一應養胎之物,我都會盡數給姊姊送過去的。」
鳳之趴在地上反應了許久才緩緩爬起來不顧狼狽地往外走去。
待鳳之走遠,一直以來躲在屏風後頭的謝皓才緩緩從裡頭出來,只是整個人都是顫顫巍巍的,連著說話都充斥著畏懼的意味:「姊姊,你要做什麼?」
他強行抑制住抖動的身體,只是眼神卻是忍不住往玉葭身上瞟去,卻又故作鎮定地拿起茶盞來掩飾內心裡頭的慌張害怕。
那茶盞卻又不住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能做什麼?」玉葭一攤手,「難道郎君看不出來鳳之小娘是想要拿她肚子里的孩子來陷害我么?」
「這……這會不會有誤會?」謝皓畏畏縮縮的,說話越發輕聲細語的,越發如小兔子般惹人憐愛。
「誤會?」玉葭懶得多做解釋:「那郎君以為是什麼?郎君若是覺得我想做什麼,自己告訴郡主去就是了。」
「我……」謝皓被玉葭噎的說不出話來,只一團氣堵在嘴邊,憋的整張臉都紅腫了不少。
玉葭冷笑著,自顧調起了茶水來。
「好姊姊。」過了許久,謝皓才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於玉葭身邊坐著,「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姊姊就原諒則個罷。我便是再不信誰,也不能不信姊姊不是?」
玉葭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他什麼。
主要是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見玉葭不理,謝皓越發能說了起來,只緊緊抓著玉葭的衣袖,「好姊姊,你就原諒我罷,我也是擔心你呀。若是那鳳之賤婢真有什麼,我恨不得撕碎了那賤婢來替姊姊你報仇呢!」
玉葭依舊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甚至覺得這個謝皓實在是太過熱情。
按理來說,不該如此的。
「姊姊是在制七寶擂茶么?是給我的么?」
還真是……不要臉。
「郎君想多了,這七寶擂茶怪膩的,郎君其實不大合適喝這些。」玉葭冷冷地將謝皓的手給甩開,「是我自己喝的。」
「啊?」謝皓雙目中登時寫滿了失望,「這般么?可我就是想喝嘛。」
「你身子才好沒多少,這東西不好克化,你還是老實些才好。」玉葭毫不留情。
「好姊姊,我這生病以來,都忌口許多了,如今就饞姐姐手裡這盞茶呀!」
見玉葭一直冷麵不肯退讓,謝皓自怔住了片刻。
待玉葭一抬頭之時,望見的,卻是謝皓充盈著淚水的雙眼。
所謂梨花帶雨,便是如此。
多了許多分凄楚動人之美感。
那一雙桃花眼,分明最能寫盡風情卻又純情無比,教人一見便覺得抵擋不住。
好似是自己犯了什麼罪似的。
「行了行了,給你喝就是了。只一點,不許喝多。」
看著眼淚汪汪的謝皓,玉葭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暈倒過去,也只能遂了他的心愿。
不禁感嘆,男人要是嬌弱起來,還真是沒女人啥事。
……
鳳之回到大房內,正趕著郡主前來探望大娘子李氏。
她本憂心如何跟李氏解釋,這下才稍微放些心來。
李氏忙著與郡主說話,見著鳳之亦只是和顏悅色的命她下首坐著。
只見李氏一身淺絳色衫裙,外面半籠一件銀灰鼠襖子,頭髮只鬆散綰了低髻,連冠子也不戴,只以髮釵與抹額束了,越發顯得她有幾分清減素凈。
「聽說你這些日子身上不大痛快,便來看看你。可是平日里管家累著了?」郡主笑盈盈的,十足體貼婆母的模樣。
「勞煩阿家了,都是媳婦無用,前幾日一時昏了頭才去找五弟妹理論,如今想起來,真是羞愧的緊。想阿家平日里對媳婦如此照顧,媳婦真是無臉了。」
李氏哀戚哭著,越發的感天動地。
「如今聽說,葭娘面上的傷的事鬧的滿城風雨,京城中王公貴婦都指責媳婦不懂事,媳婦真是……恨不得一死以全侯府顏面了阿!」
李氏哭了半晌,作勢便要起來對著郡主叩頭請罪。
「好孩子,你這是做什麼?」郡主忙地攔住李氏,柔聲安慰著:「你們都是孩子,孩子之間打打鬧鬧原也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那些夫人娘子的也不過是說著頑,你不用往心裡去。」
郡主嘴上雖如此說,心裡頭卻是早已恨得牙痒痒。
「阿家不生氣,可媳婦卻不能不自責。媳婦原就是一時昏了頭,若只是媳婦自己被城中夫人們指責也就罷了,如今卻是也將阿家的好名聲給連累了,媳婦真是該死啊!」
這話,原就是在郡主心頭上捅刀子。
「說到底,也是小五媳婦寬厚,重視我賜下的幾個丫頭,還親自去買首飾,可見她是個性子好的。只是外頭那些夫人娘子們的瞎說罷了。」郡主雖心裡惱怒,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那是阿家脾氣好!」李氏啐著:「要媳婦說,這五郎媳婦是個厲害的,這才進門,就敢將婆母踩在腳下,實在是說不過去了些。她這般大張旗鼓的出去給妾室採買,這是在打阿家您的臉啊!」
「好好的,說這般做什麼?」
郡主咳了幾聲,便是一副不願意再計較的模樣。偏生這對婆媳彼此心裡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李氏便更是疾言厲色的:「媳婦是心疼您!您這般為著小五好,五郎媳婦卻在外頭弄這麼一出!」
「才進門就如此,您若是不給她些顏色,以後她可就要騎在您頭上了呀。」
「老大媳婦,你越說越不像話了。」郡主低沉著面色,決然道:「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兒媳婦,我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