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連長林中飛和二排長常勝利在原地等著,各自四處張望,時刻觀察著軍情。連長一邊舉著望遠鏡四處看,一邊問二排長,開始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前邊的樹上躲著的狙擊手麻雀。
常勝利摸了摸頭,有點尷尬地搖了搖頭,說:「沒看見,沒怎麼注意。光想著大半個月沒吃肉的事了。」
「老常,不是我說你。你再怎麼說也是個不大不小的排長,這麼輕易就讓那一排長這麼個玩意給騙了?」
「不是呀,連長。你看,這大半個月儘是吃老美援助的這些個乾糧和小罐頭,誰受得了。別說張嘴說話了,你就是出個汗、放個屁都他媽的是那個味。」
「你就這麼點出息?就不能有點更高的追求?」連長問著常勝利,望遠鏡卻移到了狙擊手麻雀的那棵樹上。
二排長苦著個臉,用他那擁有兩根焦黃的手指頭的右手輕輕地抹了抹臉,一本正經地說:「連長,你知道我。我就是個粗人,小字不認識幾個,大字倒是認得了一籮筐。跟著你打日本也有好幾年了吧,我就想每天能帶領兄弟們清早扛著腦袋出去,晚上還能有個腦袋回來吃飯。別的,還真沒有想過。等哪天,把小日本打回了日本老家了,我非得好好睡他半個月的覺,從早到晚吃放肉的邵陽米粉。然後找個媒婆,叫她給我說個老婆。這老婆不要很漂亮,只要孝順父母,身體好,能給我老常家生他七八個兒子,我也就知足了。」
連長林中飛被二排長常勝利這麼一說,先是逗樂了好一陣,轉而心裡頭酸到不行,眼裡的淚水差點兒沒有掉出來。是呀,二排長這些願望看似是多麼平常和簡單,但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要實現卻彷彿很遙遠。
「老常,連長我對不住你們,沒能帶著兄弟們吃飽飯,也沒能讓大伙兒睡個好覺。整天就是東奔西跑,槍林彈雨,等勝利的那天真的來了,我請大夥連著吃半個月人吃的東西,請最好的媒婆,給所有的兄弟一人說一房老婆,白天一起種地,晚上一起生小孩。等孩子們出生了,全都叫我乾爹。」
常勝利聽連長這麼說,很是高興,笑著說:「連長,那你可得說話算數嘍。這麼一兩百個兄弟,夠你好好喝一壺了。」
「哎,你還不相信我了是不是?我林中飛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了?等著吧,等勝利了,今天所有的兄弟,個頂個的都有。」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
「你真的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連長問常勝利。
常勝利說真的只會寫自己的名字,而且常勝利這三個字還寫不工整,亂七八糟的。
連長說:「老常,那有空的時候我教你認字寫字。」
「那最好了連長,我們連屬你文化水平最高了吧?」
「也談不上,要是沒有這抗日戰爭,我現在應當還是在我們家鄉的小學校里教語文。」連長說著又拿望遠鏡看狙擊手麻雀。「你看到那棵樹沒有?」說時用手指著給二排長常勝利看。
常勝利順著連長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棵又高又大還茂密的說不清是什麼品種的樹。「連長,你說的是那棵嗎?」說時手指著連長指著的那棵樹。
連長點頭,「哎,你看沒看見那樹上有一個人?」
常勝利仔細看著,搖著頭說什麼也沒看見,只看見一棵大樹,全是茂密的樹葉。
「真沒看見?」
「真沒看見。」
「麻雀就在那棵樹上躲著呢。這大半天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也不拉屎拉尿的,你看沒看見他屁股?」連著說時用手指著那棵大樹。
常勝利搖頭,連長怕他睡著了,所以掏出彈弓又朝麻雀屁股上打了一彈弓。
只聽那樹里傳來聲音:「連長,你別老是打我這邊屁股,能不能換個地方打?我沒睡著,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