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禍

寂靜的深夜，一輛黑色越野車在馬路上不斷加速，打破了寂靜。

車輛呼嘯而過，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窗外的景物，只留下輪胎摩擦地面產生的一道綿延的黑色痕迹。

坐在駕駛位的男人，雙手緊握方向盤，猩紅的雙眸死死盯著前方，鎮定自若。此時的車廂內還瀰漫著濃濃的酒精味，副駕駛還躺著一個正在往外滲酒的酒瓶，酒瓶里的酒一滴一滴的滲入座椅內。

忽然迎面而來一輛大卡車，車上的男人猛的打方向盤改變方向，由於車速過快，來不及反應，只聽嘭的一聲，車輛直直撞破護欄衝到外圍的山體上。

車輛損毀嚴重，油箱很快冒起了濃濃黑煙，不到十秒，車輛燃燒了起來。

車身損毀嚴重，即使有安全氣囊，男人的額頭也有蜿蜒曲折的血流下，看起來觸目驚心。可男人絲毫不在意，只是抬起手伸向火光，嘴裡一遍又一遍念著沈清的名字。

彌留之際，江澈看見了沈清穿著潔白的婚紗，手捧鮮花，笑容滿面的緩緩走向他。

時間倒回一天前。

坐在辦公桌前的江澈目不轉睛盯著手裡喜帖上寫的新娘的名字，沈清，這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和別的男人出現在一張喜帖上，他心裡感到慌張，還有一絲痛苦。

江澈放下喜帖，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小可愛這個昵稱。盯著看了半天，最終還是點進了對話框。

「你要結婚了？」

等到手機黑屏也沒有新消息彈出，江澈正要放下手機，伴隨消息提示音，屏幕亮了起來。他迫不及待打開對話框。

「你收到請帖了？」

「嗯。」

「你不來也沒關係的，我本來和知青說不給你郵寄請帖了，但他說同學一場，希望得到你的祝福。」

江澈盯著沈清的消息看了半天，緩緩打出幾個字。

「那你希望得到我的祝福嗎？」

「你能來祝福我們，榮幸之至。」

沈清的話，字眼板正公式化，沒有一絲情愫在裡面。

「好，那我會親自去祝福你。」

江澈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打完這幾個字。

沈清的婚禮定在聖誕節。

聖誕前夕是平安夜，街上燈火通明，大家都在慶祝著平安夜，臉上洋溢著幸福。

而另一邊，嘈雜的酒吧內，江澈獨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一杯又一杯的喝不停，過來搭訕的人都被他轟走了。

腦海里在回憶著和沈清往昔的一點一滴。

江澈初見沈清，是在高一入學第一天的晚自習，沈清慢慢悠悠走到他旁邊小心翼翼的問他能不能做同桌，那時的他只覺得無所謂。

後來就是在校慶舞台上出醜被嘲笑的她，被自己看到挫敗模樣的她；

接著就是整天圍繞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問不停的她；

還有和自己逛遊樂場的她，明明害怕還要堅持玩跳樓機的她；

給自己買了十八年兒童節禮物的她；

還有為了和自己考同一所大學，別人口中的拚命三娘的她。

太多太多關於她的回憶，如今凝聚在一起，壓得江澈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的模樣不止清晰的印在江澈腦海里，還深深烙印在他靈魂深處。

不知不覺間，只聽嘀嗒一聲，眼淚落在酒杯中濺起酒花。江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自嘲一般笑了起來。

曾經自己傻傻等了她一夜，她不僅沒來，就連個解釋都沒有就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如今重新出現卻是她要結婚了，那自己又算什麼。

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江澈待到酒吧打烊，回到家中，靜靜在沙發上坐著。

朝陽緩緩升起，透過窗戶照射在江澈身上。肉眼可見，一夜之間，他滄桑了不少。

江澈起身走向浴室，將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江澈沒有多逗留，拿上車鑰匙就出門了。

陽平大酒店，是陽平市最大的酒店，但是今天進進出出的車輛格外的多。

酒店一樓門口就擺放著新娘新郎的的迎賓照，江澈痴痴的盯著照片上的沈清，她的笑容還是那麼燦爛，只是如今還增添了幸福在裡面。

江澈感覺眼眶微熱，轉身進了酒店。

許一笙將婚禮定在九樓舉辦，意味著長長久久。

電梯門打開，沈清挽著許一笙的手站在門口迎賓。江澈看向兩人，要說沈清和樓下的照片有什麼區別，只能說眼前的沈清此刻明艷動人。

「江澈，你來了。」

先開口的是許一笙。

「你們的婚禮，我怎麼會缺席。」

江澈嘴裡說著，眼神卻沒有離開過沈清。

許是被看著覺得不自在，沈清開口催促許一笙。

「知青，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準備一下，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過程中沒有和江澈有一絲的交流。

許一笙和江澈簡單寒暄幾句，就帶著沈清離開了。

進入大廳，江澈特地挑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靜靜等待著婚禮的開始。

半小時過去，證婚人上台了。

江澈目光獃滯看著台上，不知在想什麼。

證婚人說完，廳內響起了音樂。

伴隨著音樂，大廳的門緩緩打開，沈清挽著父親慢慢走了進來。沈清頭戴白紗，拖著潔白長長的婚紗裙擺，神聖而又高貴。

沈清一步一步地走向新郎，而江澈被此刻的沈清深深吸引不能自拔。

江澈親眼目睹沈父將沈清的手放入新郎手中，而她滿臉幸福的和許一笙走向台上。江澈頓感內心悲涼，喉頭梗塞，忍不住濕了眼眶，抬起桌上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這時程芸走到他身邊旁坐下，開口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江澈一臉迷茫看著程芸問道：「什麼意思？」

「當初她約你見面，準備給你解釋清楚。可是她在雨中苦苦等了一夜，你始終沒來。」

「你知道她的性子，你不來，她自然不會再打擾你。」

江澈越聽越糊塗，當初不是自己等了她一夜，她沒有來嗎？

江澈起身想找沈清問個明白，程芸一把拉住了她。

「她現在過得很幸福，過去的都過去了，你也該放下了。」

江澈抬頭看著正在給許一笙戴戒指的沈清，眼淚忍不住滴落在地毯上。眼淚雖然沒有一點聲音，但江澈卻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證婚人突然說道：「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江澈無法直視別人親近沈清，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轉身離開。

這次程芸沒有制止他，自己也低下了頭沒去看台上兩人，雖然知道是做戲，還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場景。

出了酒店的江澈又跑去了酒吧買醉，奇怪的是，今晚怎麼喝都不會醉。

本想借著酒精麻痹自己，卻只能痛苦的抱著頭任由眼淚放肆。

沒過多久，江澈忽然抬起頭抓起桌上的車鑰匙，直奔車庫。

馬路上，江澈一心想找顧嫣問個明白，他明明去了為什麼程芸會說自己沒有去。後半夜的馬路人就不多，江澈去的還是僻靜的地段，就連逆行了也不知。

江澈闔上眼的時候，嘴角帶著微笑。腦海里正放映著和沈清的回憶，眼角的淚悄無聲息的落了下來。

此時天空電閃雷鳴，頃刻間大雨滂沱。

江澈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聲音只有刺耳的雷鳴聲和雨滴敲打車身的聲音。他還想再聽聽沈清的聲音，看看沈清的樣子，終究是奢望。

婚禮儀式結束后，程芸來到換衣間找沈清。

「他走了。」

沈清知道他指的是誰，坐在梳妝台前，只是神情淡漠嗯了一聲。

「當年的事，我問過他，不過看他反應不太對，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是不是誤會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已經結婚了。」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沈清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臟的疼痛隨著血液流到她的四肢百骸。

沈清雖然表面上雲淡風輕，但是程芸知道她內心早已千瘡百孔。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不愛的人又非嫁不可。

程芸看她這樣，默默退出了出去，給她一點私人空間。

沈清獃獃盯著鏡子中的自己，腦海里回憶著過往的一點一滴。

曾經她無數次幻想著自己穿上最漂亮的婚紗，嫁給江澈。可如今穿上了，卻是為他人著嫁衣。

沈清和江澈是高中的時候認識的，初識那天，她只是遠遠看見了他的一個背影，江澈就在她心裡留下痕迹。

沈清得寸進尺向江澈開口：「江澈，你腹肌給我摸摸好不好？」

回應她的只有冷漠。

「江澈，我不想讓你對童年留下遺憾，我要彌補你。」

沈清為了讓彌補江澈的童年，高二的暑假天天都在做暑假工掙錢。

沈清指著遊樂場里的跳樓機對江澈說道：「江澈，我們去玩這個好不好？」

一場下來，沈清整個人傻了，雙腿發軟無法直立，最後還是江澈將她背了回去。

生理期的時候，江澈會默默的將沈清水杯里的涼水倒入自己杯子，去給她換成溫水。

沈清害怕的時候他總是在背後默默陪著她。

他不善言辭，卻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她。

明明兩個如此相愛的人，怎麼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叩叩叩。」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沈清跳出回憶，擦了擦眼淚。

「請進。」

「該去敬酒了。」

許一笙提醒沈清。

看到她眼眶紅紅的，忍不住還是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你不打算將當年的事告訴他嗎？」

「那你呢？這麼多年，你都刻意不去關注她的消息，可是每當有風吹草動，你卻比我還要早知道。」

兩人互相說中了心事，狹小的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兩人默而不語。